“老奴自六歲起隨母親一起服侍王室,無衣蔽體,冬日天寒,老奴與母親相依取暖,直至天明。待我醒來,母親已經死去多時……
待我年長,承蒙王上開恩,老奴能謀的一身半職,爲母親尋得安息之所。”
夏老頭說的很慢,時不時哽咽抹淚。
田穀面色毫無波瀾,顯然他對這樣經歷已經見怪不怪,景公則是稍有好奇,當作故事一般聆聽。
暗處的子靈楓則是滿目含淚,無語凝噎。
“爲報王恩,老奴盡心盡力,廢寢忘食,王恩浩蕩,老奴得已成爲作坊中一小管事。並得一妻,生三兒……一兒因病逝去,一兒則因勞累過度,累死在田中,如今僅剩一兒……”
夏老頭貧苦動人又稀疏平常的故事逐漸延長,似乎沒有盡頭,無論是田穀,還是景公,亦或是大殿中的衛兵都顯露出不耐煩的情緒。
“夠了,墨小友,你究竟是何等意思?”
田穀打斷夏老頭的故事。
“我的要求很簡單,讓奉獻的人都能得到應有的收穫。不僅僅是我,還有參與在其中的所有人。”
“你喜歡奴隸?”
景公忽然開口問道。
常宿安搖頭:“不,我討厭他們。”
景公的臉上出現一些錯愕,這回答他是沒想到的。
“我討厭他們身爲人,卻做著牛馬才做的事情。我討厭他們明明是生靈之長,卻只是埋頭於泥土,不能稍稍擡頭仰望星空。
我需要的不是奴隸,是能完成精巧工作的人,不是一個兩個,是一羣人。奴隸沒有立場,沒有上進心,是無法完成精巧工作的。
我不反對等級,但我反對等級之間不流動。每個人雖然能力不同,但都能爲這世界、這國家獻出自己的一份力。”
常宿安小小的臉上滿是認真,雙眸在昏暗間熠熠生輝。
“有意思,有意思。孤便賞你一座鐵作坊,你可滿意?”景公輕拍手掌。
“謝王恩。”
常宿安與小木匠安然退場。
大殿所在地勢較高,一出殿門便能看到滿城燈火。
夜黑了,風來,灌入衣中,後背一陣涼意,滿意從心底升起,被夜風帶至全身。
他邁出了改變的第一步。
方纔的表現與之前表現的完全不同,簡直判若兩人。
常宿安是故意的,因爲他想改變。
木料被劫這一事件明顯是衝著自己來的,儘管現場留下的證據都是指向齊國,但是由耳機的分析功能得出幕後的指使是墨家。
讓常宿安不解的是,墨家爲什麼要對付自己?
他想查明其中的原因,而泰山徒弟這個身份並不足以支撐他調查墨家,他需要轉換身份。
人才,一個製造先進器具的人才。
這是他爲自己決定的新身份。
“走吧。”
常宿安收回視線,也收回了心緒。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少些,我沒有名字,別人都叫我阿呆。”
“爲什麼?”
“因爲他們說我看起來很呆,做事總是比別人慢。”
“是嗎?你還挺聰明的……你笑什麼,我說的不對嗎?”
“少爺是第一個說我聰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