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響，韓明政有片刻地猶豫之後，朝莫月輕聲開口，問道：“柔柔她，最近過得怎麼樣？”
莫月擡起的視線與他相遇，卻又在下一刻別開看向窗外，眼睛盯著醫(yī)院裡的路燈，語氣微沉，“我以爲(wèi)，你真的把她忘了！”
韓明政內(nèi)斂的雙眸望向她，深邃的眼底諱莫如深，讓人無法窺探。
儘管莫月無比心疼夕柔，但終究難抵那是韓家的家務(wù)事，每次她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夕柔失落的從韓明政眼前轉(zhuǎn)身，不便插手。
許久，男人薄脣輕啓，語氣輕緩，“當(dāng)身邊所有的依靠失去，便是她成長變強的時候，夕柔的脾氣你也知道，我不得不狠下心。”
“明政，你是覺得，柔柔她失去的還不夠嗎？”
從小就失去母愛，連父愛也變得奢侈。莫月眼神微動，擡起的視線落向重癥室裡的病牀上，“就因爲(wèi)柔柔是你和老爺子選中的人選？”
因爲(wèi)她的話，男人眼裡的神情幽深如海，定定地望向窗外，那一閃而逝的落寞，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從她三歲起，老爺子就一眼選中她，這就是夕柔出生在韓家她應(yīng)肩負(fù)起的使命，她的人生格局就是如此，她別無選擇。”
韓明政側(cè)臉望著莫月，墨黑的瞳仁幽深不見底，語氣微沉，“莫月，你在老爺子身邊那麼多年，應(yīng)該懂得那意味著什麼。”
莫月微沉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她仰頭望過去，雙眼被頭頂?shù)臒艄庋Ｄ看碳さ剑灸艿牟[起，“所以，從她記事起，你就故意一直冷落她，讓她變得又倔又犟，讓她覺得自己是個永遠得不到父親疼愛的孩子，讓她的心被寒冰一層又一層包裹住變得冰冷堅硬，這就是你所說的成長？”
“呵呵，其實你應(yīng)該更樂觀點。”
眼見莫月眉頭緊蹙，韓明政薄脣輕啓，“我們應(yīng)該期待，她自我打破的那一天！當(dāng)她誰都不用依靠，纔有能力真正挑起這份重?fù)?dān)。”
“可夕柔她畢竟是個女孩子！而且韓家還有浩軒，以後韓家的一切……”莫月突然嘎聲，韓家的家事，她一個外人不便開口議論。
要不是在那場車禍中失去，莫月的女兒年紀(jì)和夕柔一樣大。從小她看著夕柔長大的，在她心裡，夕柔就是她的女兒。看著韓明政強行將那什麼家族使命壓在夕柔身上，她心底那份母愛自然而然散發(fā)出來，很是排斥，“你不心疼，可薇薇在天上看著，她也會心疼孩子的！”
“我想……”
韓明政臉色沉了沉，擡起頭，望著暗色天空中那輪冷月，眼底的神色柔和，抿脣道：“她那麼明白事理，不會怪我的。”
走廊上的氣氛沉寂一片，莫月雙眼望向他，怔怔說不出話來。
韓明政心裡明明很在意夕柔，可是他們父女倆脾氣同樣的臭，註定每次一見面，不是劍拔弩張就是針鋒相對，好話說不到兩句。
如今倒好，一個裝失憶，一個倔著性子，兩人連見面的時間都省下了。
轉(zhuǎn)過身背對著韓明政，將手中的水果籃放在地上，莫月眼底一片黯淡，沉聲道，“說真的，對於夕柔，你這父親做得夠狠心的！”
“莫月！”
眼見她要走，韓明政突然開口，猶豫的語氣中透著幾許落寞，低低問道：“什麼時候，你能不能，幫我?guī)齺砜纯次遥俊?
莫月沒有回答他，腳下的高跟鞋踩著潔白的地板，空曠的走廊上發(fā)出‘噠噠噠’的聲音，轉(zhuǎn)而消失在樓梯口。
夕柔加班到晚上九點多，擡腕看了眼時間，起身收拾好桌面上的東西，拿過手提包，關(guān)好燈和門窗離開公司。
紅色寶馬一路開往市區(qū)，朝鯉景灣方向開去。這幾天她沒回凌家，也不敢回去韓家，深怕奶奶追問怎麼沒帶小小，所以她一個人住。
從地下室乘電梯到樓層，走廊上的亮著燈，夕柔掏出鑰匙打開房門走進去，反手將門關(guān)上。
將手中的筆記本電腦和手提包丟在沙發(fā)上，轉(zhuǎn)身走進廚房弄吃的。打開冰箱的門，夕柔才發(fā)覺，她又忘記去超市買食材了。
一個人懶得在出門，她又是一陣翻箱倒櫃，終於找到了那包唯一剩下的泡麪，夕柔拿起水壺裝好水，放在電磁爐上燒開。
凌家別墅三樓，亮起的水晶燈光線柔和，滿室的溫馨。凌逸琛給凌小小洗過澡，用大浴巾包裹住，將他抱到大牀上。
從浴室的櫃子裡找到吹風(fēng)機，凌逸琛站在牀邊，給凌小小吹頭髮。兒子的髮質(zhì)很軟，摸起來特別的舒服，這個是遺傳夕柔的。
凌小小已經(jīng)三四天沒有見到媽媽的身影了，特別的想念，禁不住撅起小嘴巴，問道，“爸爸，媽媽怎麼還不回家？”
“想媽媽了？”凌逸琛嘴角的笑容溫柔，給兒子吹頭髮的動作輕柔。
“想了！”
凌小小黑溜溜的眼睛瞪圓，特別認(rèn)真地看著凌逸琛，頓了頓，又補充說道，“爸爸，小小是超級想媽媽！”
“呵呵……”
瞥見兒子賣萌的眼神，凌逸琛禁不住輕笑出聲，收起手中的吹風(fēng)機，低頭與小小的視線平衡，“想不想去找媽媽？”
“想！”
凌小小黑溜溜的眼睛，霎時閃爍發(fā)光，小臉上笑瞇瞇的神色難掩的欣喜，再次確認(rèn)道：“爸爸，我們真的可以去找媽媽嗎？”
“當(dāng)然可以！”凌逸琛挑眉，語氣肯定。
“那……”
凌小小嘟嘟小嘴，討好地在爸爸臉頰親了一口，撒嬌道，“爸爸，小小不要媽媽一個人在外面，我們把她帶回家好不好？”
看吧看吧，果然是他的親生兒子，想法都和他一模一樣！
驀然發(fā)現(xiàn)兒子身上又多了一條遺傳於他，凌逸琛無比得瑟地笑了笑，點點頭，“好！”
“真的咩！？”凌小小驚訝地張大小嘴巴，不敢置信地瞪著爸爸。何時起，爸爸這麼好說話了？
“想去找媽媽，喏，自己把衣服穿好。”
凌逸琛打開衣櫥，拿出小小的衣服丟給他，也不廢話，“等爸爸洗完澡出來，我們就去找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