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豐海市夜幕降臨得比較早,城市裡是沒有黑夜的,車輛的喧譁和路燈無邊的耀眼,整個市區(qū)被燈光渲染得五顏六色的天幕,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
街道上一輛紅色寶馬穩(wěn)速朝城東郊區(qū)方向行駛,到江尾路口分叉往山道上打方向,間隔不遠路燈的白光微微照映著一小片地方,遠處是深深的黑暗山巒,透過薄薄的雲(yún)層,月光灑在了道路上。
紅色寶馬開進黑色鐵藝大門,在庭院的轉(zhuǎn)檯上停下,夕柔提著包下車。
客廳燈火通明,難得今天家裡所有人都沒出去應(yīng)酬,聚在客廳沙發(fā)上等開飯。客廳左邊角落有家三腳架鋼琴,夕然坐在鋼琴前面,一首淡淡愛戀傷愁的《秋日私語》從指間留出。
門口,夕柔頓住腳步,俏臉微揚。
記得第一次她們姐妹倆一起參加一個鋼琴表演比賽,就是彈奏這首曲子。夕然選擇彈比較簡單的前半段,她彈後半段黑白鍵比較多的高潮部分。每天夕然練習完前半段曲子跑出去玩的時候,夕柔還坐在鋼琴前一遍又一遍重複練習後半段,爲了她們各自彈奏上下兩部分的接應(yīng)能完美過渡。
放下手中的包,夕柔走過去,在夕然身邊位置上坐下。
夕然的前半段正好演奏完畢,夕柔執(zhí)起左手接下後半段,非常完美流暢的過渡下來。
夕然停止彈奏,詫異地轉(zhuǎn)過頭看向她,輕輕叫了聲,“姐姐。”
小時候,姐妹倆練好這首曲子是爲了參加比賽,而現(xiàn)在聽來,卻別有感觸。
“東西再好,扔掉了就是垃圾。”
夕柔閉著眼睛聆聽琴聲,手指在黑白鍵上靈活跳躍,流利的音符隨之飄散在空中,淡淡說道,“既然你把他撿起當寶,那就看好他,我不是垃圾回收站。”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手止,音休。
“姐姐,”夕然看著夕柔,猶豫著輕聲問道,“你以後還帶我玩嗎?”
小時候,夕然被茉莉派人盯著學這學那的,每次都是夕柔偷偷帶她出去玩,然後姐妹倆一起受罰。夕柔睜開眼,回過頭,嫣然一笑,“你長大了,姐姐帶不動,自己玩吧。”
輕輕的話語聽不出情緒,夕然心間卻劃過什麼,眼眸瞬間垂下。
起身,夕柔決然轉(zhuǎn)身,穩(wěn)步朝客廳中央沙發(fā)上的家人走過來。
奶奶已經(jīng)讓管家備好飯菜,夕柔被奶奶支去洗了個手,回到座位上,老爺子宣佈開飯。晚上的菜色豐盛,葷素搭配得很好。奶奶總是很細心瞭解家裡所有人各自的喜好口味,只要誰想回家吃飯,打個電話回去報備,奶奶都會讓廚房特意準備幾樣她喜歡的吃菜式。
比如,晚上就有好幾樣是夕柔喜歡的海鮮類。微辣下飯的黃魚燉豆腐;加蛋清蒸的香甜雪絨絲蒸扇貝;散發(fā)著葡萄酒香的咖喱梭子蟹;還有原汁原味的龍井蝦仁,經(jīng)過一種特色烹飪法配上蘸汁調(diào)味料,味道鮮美。
夕嬌看著夕柔吃得歡暢,再看看自己面前的餐盤,戳著盤子裡的紅燒牛排,眼紅了,“奶奶,你真偏心,怎麼老三她一個人的菜比我們仨姐妹合起來都得多?”
大宅的餐桌上幾個姐妹小吵小鬧更顯得家裡和睦的氣氛,老爺子和老太太向來都比較縱容這幾個孫女,只要二老不開口她們不會太過分,基本上沒人會制止她們嬉鬧。
“杜娟,幫她夾一個,”老太太讓杜娟給夕嬌多夾一塊黑椒牛排,笑著說,“奶奶不偏心,老三有的,等你能吃了你也有。”
家裡人都知道夕嬌小時候也特別愛吃海鮮,後來有一次吃生魚片不知怎麼過敏了,直到現(xiàn)在奶奶還對她強制禁海鮮類。
雖然,直到現(xiàn)在夕嬌還是饞著海鮮,但她到底害怕海鮮過敏在乾淨的臉頰長出許多紅痘痘影響顏容,只能嘴饞眼饞看著夕柔大吃特吃,心裡不平衡。
聞言,夕柔擡頭瞥了夕嬌一眼,衝她嘚瑟一笑,繼續(xù)吃自己飯。
有一句話是怎麼說來的?
多吃飯,少說話!
還有另一句話怎麼說來?
努力吃掉別人盤子裡的葷菜,讓對面喝白開水都長肉的人眼紅嫉妒餓肚子去吧!
聽到夕嬌這麼一說,夕然朝前面的盤菜看了看,輕笑出聲,“老二,你要是敢吃海鮮,我姐姐一定會分給你。”夕然也吃喜歡吃海鮮,可她到底沒有夕嬌和夕柔那麼偏愛,屬於有就吃,沒有也就擺了。
“哼!”夕嬌輕輕眼神不屑,頗爲幸災(zāi)樂禍,“我纔不幫她吃呢,我讓她吃多長肉,吃多長肉!”
“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
夕柔優(yōu)雅地咬著蟹腿,另一隻手從梭子蟹上扯下一條蟹腿,悠悠地朝夕嬌遞過去,“喏,我把整隻蟹最大的一條腿分給你,這回滿意了吧?”
咳!
目光掃過那扁得像樹葉的蟹後腿,夕嬌神色駭然,“哇塞!老三,你的腿真大條!”
噗——
正在喝湯的夕媛差點沒忍住噴出來,硬生生憋回去活活被嗆得半死。
拔了張紙擦了擦嘴角,瞅了一眼嘴角僵住一臉想吐表情的夕柔,夕媛好聲安慰道,“老三,吃你的蟹腿,別想太多。”
“呃……吃飽了,吃飽了。”蟹還是那隻蟹,蟹腿還是那條蟹腿,吃的人卻突然沒了胃口。默默地放下手中啃到一半的蟹腿,夕柔擦了擦手,端起旁邊的清湯呷了一口。
老太太喝著湯,看向夕媛,“老大,晚上你陪我去舞蹈室吧。”
夕媛低著頭喝湯,聽到老太太的話,臉色微微變了變,擡起頭,“奶奶,我晚上和朋友約好了,讓老三陪你去吧?”
夕媛默默地朝夕柔看了一眼,夕柔瞭然。
說起這個舞蹈室,夕柔就想起老太太說的那個軍區(qū)賀司令那個和夕媛同歲的孫子,叫什麼名字好像老太太也沒說,不過看著今晚這陣勢,老太太準是想壓著夕媛去相親。
夕柔知道,夕媛心裡裝著人,自然會找各種藉口推諉。作爲人家的孫女和妹妹這種雙重角色,夕柔只好不仁不義了,“啊,是啊,奶奶,晚上我正好有空,我陪你去!”
其實,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凌逸琛晚上一定會來韓家,接她!
想到凌逸琛那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的表情,一股惡寒從腳底往上竄,夕柔狠狠打了個寒顫。
夕柔是這麼想的,先把自己晚上的行程安排滿,到時候有足夠的理由賴在奶奶身邊,再然後那什麼天色已晚夜路難走什麼的,凌逸琛也奈何不了她。
然而……
老太太卻對她一臉嫌棄,說出來的話也很直接,“不帶不帶,帶老三去做什麼?人家老大舞蹈跳得好,可以給我們當領(lǐng)隊,老三她會跳嗎?”
那麼明顯的被人嫌棄了,夕柔深深地傷心了!
隨後,又莫名地暴躁了……
她怎麼就不會跳了?!
別說那動作像九陰白骨爪似的廣場舞,就是那什麼芭蕾、國標舞、民間舞、踢踏舞、街舞,她都不是問題!就連身體像水蛇的鋼管舞……呃……那鋼管舞鋼管太難爬了,要不然她一定也能學會的。
但是,但是,她至少會這麼多種,這麼多種,怎麼在奶奶眼裡就變成不會跳舞了?!
女人第六感超準的,他們晚飯剛結(jié)束呢,凌逸琛就趕到韓家準備接人了。
掃了凌逸琛一眼,夕柔緊緊巴著夕媛的手,暗暗使眼色:帶上我!
老太太面容染笑裝備整齊,帶老大出發(fā)。
夕媛貼心地拉了夕柔一把,“走,老三晚上給我們當司機。”
然後……
凌逸琛無語了。
向來愛湊熱鬧的夕嬌,很二的爬上夕柔的副駕座,笑臉如展開的向日葵,“奶奶,你真偏心,吃的偏向老三就算了,怎麼連有好玩的都不帶我?”
“哈哈,奶奶偏心了嗎?”
老太太笑瞇瞇地看了三個孫女一眼,擡手朝站在客廳門口的夕然招了招手,“老四,你也上來。”
車廂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半響……
“奶奶,”夕柔無語地轉(zhuǎn)身過來,“超載了啦!”
“你們不是說我偏心嗎?”
老太太樂呵呵大手一揮,“開車!開車!”
老太太心裡喜滋滋地想,相親嘛,咱人多才有氣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