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仍有一腳沒一腳的烙下自己的痕跡。蘇曜重新回到了現實, 忙碌於小孩之間。而混夾在奇異夢境裡的故事,蘇曜也選擇了逐漸忘卻,讓時間平復那可笑的夢魘...
年輕的蘇曜能歌善舞, 或許是天賦凜然, 小小年紀的她就彈了一手好琴。這是她在現世這頭唯一能養活自己的技能。而打算留在孤兒院的她, 也正打算勝任音樂老師的職務, 教那些與自己相似的孩子唱歌。
纖細的手指飛快的在黑白的琴鍵飛躍, 像是舞蹈家的一場現舞。流淌在空氣的因子傳遞著快樂,坐在臺下的孩子們緊抱著腿跟著樂曲高歌。而那名男子,則靜靜的倚在窗邊環抱雙手, 聆聽著蘇曜的音樂。
流暢的歌曲中宛如跳出精靈,圍繞在那些被遺棄孩子身邊, 替他們的父母愛他們...而奏者的臉上, 也掛著柔和的笑容。她喜歡音樂, 會爲自己所愛的一切而歌唱。風灌入房間,揚起換洗過的潔白紗簾, 蘇曜小小的漂了一眼黑,他似乎也正有一句沒一句的哼著,這讓蘇曜倍感安心...這是她的世界,她回來了...
雖然感到安心,但蘇曜內底仍有一絲奇妙的違和感。就像是災難爆發的還不夠徹底, 仍遺留下了碎片等待隨時的炸裂...一時間, 另蘇曜覺得危機四伏。但想來或許是因爲最近孤兒院來了新的孩子, 另自己有些不適應吧...
蘇曜苦笑著從自己的慌張中走出, 嘲笑自己這麼大的人了還被噩夢嚇到。但那如果不是噩夢呢?
在不久前, 又有新的孩子入住了他們的孤兒院。另蘇曜詫異的是,那個孩子一頭白髮, 臉上的神色也十分冷漠。特別是在看到自己時,單純的面龐悄然改變,眼底生出一抹抵抗的視線。蘇曜被想伸手碰觸他,卻被那視線生生逼了回來。就如同被灼傷一般,本能的迅速縮回了自己的手。
雖然蘇曜知道被遺棄的孩子會有一些孤僻或者忌生,可那樣的視線好像又太過強烈...
那孩子入住後沒過久,便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不是她很優秀,而是異常孤僻,彷彿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但意外的,她十分喜歡粘著黑。整個孤兒院,她似乎只能看到黑而已...
有時候,蘇曜甚至覺得那孩子似乎替換了自己,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雖然她和黑之間,並沒有挑明關係,也沒有告訴其他人,但兩人之間卻有一種無型的默契,彷彿在彼此身邊是那麼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蘇曜從未奢望黑能承諾什麼天長地久,也沒有奢望能得到他的允諾能在一起。她只是喜歡那個人,然後想在他身邊陪伴他罷了。不需要名正言順,更不需要承諾。這樣卑微的喜歡著,不去挑明一切,更不去希翼結果...這樣的想法對蘇曜來說早已生根發芽,枝繁葉茂不可推翻...
但現在,另一個人出現在他和自己之間,蘇曜問自己,她是不是有些嫉妒呢?
嫉妒自己無法像那個白髮的孩子一般理所應當的在黑身邊,嫉妒她可以肆無忌憚的嬉戲玩耍童言無忌說什麼要嫁給黑,嫉妒她可以緊緊擁抱黑而自己只能遠遠的看著心底發涼......
蘇曜告訴自己要習以爲常,但眼前的景象卻越發遙遠起來,彷彿與她無關。白髮的小孩示意黑低下頭,毫無防備的黑單膝蹲下,哪知那孩子卻一下撞上他的脣,親吻了上去...黑一時詫異,身體向後倒去,雖然那孩子最後並未沒得逞,但蘇曜卻把一切看在了眼裡...
沒有誰會去指責小孩子,就如同她醜陋的妒忌一般另人覺得可笑。
緊緊抓住胸口心臟的位置,那裡傳來劇烈的絞痛,彷彿有上億的小蟲四面八方涌來不斷啃食著自己的心...蘇曜合上眼緩緩垂頭,只能將這份愚蠢的嫉妒與焦慮埋於心底更深處。
她一遍遍告訴自己,對方只是小孩子,只是單純的喜歡黑而已。就如同大家都喜歡自己一樣。可是如此的催眠,卻反而另蘇曜心痛起來...
因爲那孩子只喜歡黑,其他人如果隨意接近,她就會立刻豎起毛作出戒備的姿態來...更多的時候,她會朝蘇曜露出複雜的目光。那眼神根本不該屬於她那個年齡的孩子,但蘇曜還是察覺了。很多次,蘇曜都認爲那是錯覺。但這是否是在向自己暗示什麼呢?
但更多的,是蘇曜隱約可以察覺到的情緒,她似乎是看到了對方挑釁的勢頭,但她卻只是個孩子......
又來了...蘇曜聽到自己的心率正以奇妙的緊湊感不斷加快,如同暴風雨前必須的戒備一般...一種刺激夾雜著危機感在悄悄地醞釀。
“老師,你不舒服麼?”不遠處的小孩看到蘇曜垂頭的模樣,以爲她身體不舒服不免關心起來。而蘇曜知道,她不能將這種黑暗的感情傳播給其他人,特別是與自己一樣被一起的孩子。於是,強迫自己收起感情,蘇曜只能苦笑著放下手,任憑疼痛蔓延
“不,我很好...”
好好微笑了吧?蘇曜問自己,她不能嚇壞其他的小孩...這也是她能繼續留在黑身邊必須的條件...
就這樣,日子仍是緩緩的前行著,拖著遲鈍的利刀留下一路細長的血痕,宛如在誰的心房劃刻下的醜陋裂痕......
這天,將所有孩子都打發睡下的蘇曜也打算睡下,或許是下雪的關係,天氣格外的冷。蘇曜在淺睡中不自然的感到了寒冷,當她想轉身繼續睡眠時,有人推開了房門,然後小跑步的離去了...
蘇曜有些在意的從牀上爬起來,隨意的披了外套便跟隨了出去。而另她意外的是,那個孩子離開時的神色十分警惕,不時來回張望,似乎在偵查周圍的情況。
蘇曜心底的不安又再次涌了上來,爲了不被那個孩子發現,只能順勢躲在拐角不被發覺的位置。直到她進入另一個房間後,這纔出現...
而對方進入的房間,正是黑的休息室......
蘇曜聽到心臟要破膛而出的聲音,靈魂深處彷彿有一個歇斯底里的聲音撕破了喉嚨在叫喊:別去!!不要去看,不要去聽...!!
可是身體卻先行背叛自己,踏著輕盈的步伐自顧自的走上前去...蘇曜就那麼靜靜的在門外,不敲門也不緊貼,彷彿這樣就足夠。像是生了根,另蘇曜不得不駐足在這樣冰冷的寒風中,任憑雪花落坐落在自己身上...
門的那頭,正傳來不大不小的聲音,蘇曜正好可以聽到...
“爲什麼要阻止她成爲王?!”孩子的聲音首先傳來,夾雜著怒氣。以及蘇曜再熟悉不過的字眼...黑似乎是在嘆息著,道“那你又爲何要她登上那個帝位?你明知那隻會招致不幸罷了!”
兩人沉默了片刻,黑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純...我知道你很在意東國的復興。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何時纔是時候?!何況你打算隱瞞她多久?!!”
“...那不需要你來多事!”
因爲黑的訓斥,名爲純的孩子氣勢才小了下去,但她仍故作姿態的大聲道:“她遲早是要回去的!如果不是那個魔導胡亂攻擊,或許她就留在那個世界了!!”
黑似乎猶豫了,因爲並沒有迅速回應對方,但蘇曜聽到自己心顫的聲音...巨大的抖動聲,彷彿要抖碎她僅有的立足之地...
“可她回來了,那就應該繼續演下去。至少另她相信我們!”
“相信?行了吧黑,她即是我們東國的復國之星,又是西國未來的女王,如果稍有差池,你怎麼對得起我們殘餘勢力的期待!!況且你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遇到她了啊!稍微迷惑她一下,或許她就答應了!”
門外的雪花逐漸開始大了些,紛紛飛落的純白色落在蘇曜的肩頭並且迅速融化。唯獨她的髮絲上,堆積起一層層的薄雪...然而她都來不及察覺,只覺心臟快要裂開似的滾燙,如同被千億的刀鋒攪拌剁碎再切割,割裂成碎片,血流不止...
蘇曜不斷的在內心期待,希望黑能說些什麼,哪怕是無力的辯駁。可黑沉默了...許久
對蘇曜來說無比的漫長,或許在現實僅僅是短暫的片刻。終於,黑髮出了輕不可聞的嘆息聲
“...我明白了”那一刻,難以抑制的情緒攀上了蘇曜的額頭。她不想失禮的尖叫,或者哭著跑走假裝什麼都沒發生,因爲蘇曜察覺到了,自己的情緒已經要到達極限...
最終,她作出了另任何人都想不到的舉動。她推開門,面色慘白的看著交談的二人。而他們也同樣詫異的看著蘇曜,驚異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們...在說什麼?”
她想她聽到了一個謊言,但或許,那纔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