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有隻厲鬼在背後控制著這兩隻小鬼?”
葉弛看了一眼被我安置在案臺上的阿音和阿芙,因著家裡實(shí)在沒有地方放她們,我只好在隔壁廂房中臨時擺一個靈壇。又讓長嶼找來了能夠封存魂魄的罈子,雖說從我剛纔與他說了要帶著這兩隻小鬼回家之後,他就一直在跟我擺著臉色,但還是依言照做了。
我一邊和葉弛說話,一邊時不時的看一眼他有些生氣的背影,越發(fā)覺著我這個小姐當(dāng)?shù)氖窃絹碓經(jīng)]有威嚴(yán)了。
“應(yīng)當(dāng)是這樣。”
“可你如何得知這不是那兩隻小鬼在騙你?”
葉弛看起來十分擔(dān)心,我笑笑,想起了阿音之前彈得琴,溫聲道:“做了這麼多年的陰陽天師,我這點(diǎn)眼力還是有的。阿音和阿芙雖然死去時尚年幼,身上怨氣未消,戾氣也重,但她二人的魂魄確實(shí)是幾近純白。想來應(yīng)當(dāng)是之前那個道士超度她二人的時候,淨(jìng)化了她們的魂魄。”
她聞言有些驚訝:“既然之前有道士超度她們,那爲(wèi)何現(xiàn)在她們還有在這塵世間遊蕩?”
屋子裡點(diǎn)著蠟燭,因著沒有關(guān)門,風(fēng)從門口輕輕送起來,燭火也跟著晃了晃。
我說:“那道士被那厲鬼殺了。”
葉弛愣了愣,好半天才嘆了口氣:“這厲鬼怕是不簡單。”
我沒有說話,玩心即起,伸出一根手指去晃著面前的燭火,直到一旁的葉弛有些無奈的喚了我一聲:“阿翎。”我這才悻悻的收回手。
“那你之後打算怎麼做?這城中早已被你下了禁制,那厲鬼要進(jìn)來的話應(yīng)該不會那麼容易。”
“既然不那麼容易,我就讓它變得容易。”
我不緊不慢的說道。
葉弛先是一愣,而後一驚:“阿翎你……”
我嘿嘿一笑。
葉弛臉色一變:“胡鬧!你怎麼能去了這城中的禁制?萬一把別的鬼放進(jìn)來了怎麼辦?你可有想過這後果?”
我被她吼得脖子一縮,擺擺手忙說不是。
我就算是想要引那厲鬼來,也不可能將這城中的禁制解開。那樣太麻煩了不說,還得消耗掉我不少靈力,縱使我做事沒有章法,也不可能爲(wèi)了兩隻鬼而賠上一座城的人。
不過倒是難得見到葉弛有這般生氣的時候,我摸了摸鼻子,忽然覺得她越來越像府中的那幾個老頑固了,於是又說道:“我只是暫時將城中一處法陣削弱罷了。那厲鬼既然這般厲害,應(yīng)當(dāng)是會從那裡進(jìn)來的。”
葉弛將信將疑的掃了我一眼,我被她看的有點(diǎn)心虛,賠笑道:“阿弛,我雖偶爾會亂來,但絕對不會爲(wèi)了這件事賠上這整城百姓的性命,放心吧。”
好說歹說,葉弛終於是信了。過後又問:“這厲鬼若是來了,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收了它。”
……
之後的幾日我都坐在府中等著那女鬼前來,爲(wèi)了讓她能夠順利找過來,我還特地在院子裡點(diǎn)了三炷香引魂香。我極少在府中做這種
事,翠兒也沒怎麼見過,她一邊看著那香一邊問我:“小姐,你點(diǎn)的那幾炷香好生古怪,這都已經(jīng)兩天了,竟然還沒有燃盡,是用來做什麼的啊?”
當(dāng)時我正在吃鬆糕。
聞言我看了翠兒一眼,問道:“當(dāng)真想知道?”
翠兒點(diǎn)點(diǎn)頭,一臉好奇。
我慢悠悠的說道:“招鬼的。”
翠兒:“……”
翠兒扔下手裡的東西,嚇得扭頭就走。
葉弛在一旁無語的看著我:“你明知她膽小,又做什麼要嚇?biāo)俊?
我嘿嘿一笑,又伸手拿了塊糖糕,含糊道:“就是因爲(wèi)膽子小纔要練練嘛。”
葉弛一副不想和我說話的樣子。
我摸摸鼻子,忽地發(fā)現(xiàn)她手裡拿著一個木雕兔子,奇道:“你不是向來不喜歡這些東西麼?怎麼今日還玩上了?”
原本我也就隨口問問,誰知葉弛聞言就把拿著木雕的手背到了身後,神色也有幾分不自然:“就、就是一時覺得稀奇罷了,沒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哦?”我狐疑的睨了她一眼,一邊慢吞吞的咬著糖糕,一邊說道,“今日我可是才聽翠兒說,這幾日曲竹居的老闆送來的東西你可都收下了。前日裡似乎還同他一起出了城,可有此事?”
興許是我問的太過直白,而葉弛生性內(nèi)斂,剛一說完她臉便紅了起來,連說話都變得磕磕巴巴:“那日我,我不過是碰巧遇見他,他又纏著我一起出、出城罷了,我們什麼地方都沒有去。”
我一臉吃驚的看著葉弛,眨眨眼:“我可沒說你們倆去了哪兒啊,阿弛。”
葉弛:“……”
葉弛終於反應(yīng)過來是被我套了話,有些氣急敗壞的錘了我一下,這一下正巧打在我的手上。我手一抖,糖糕就掉在了地上。我還什麼都沒有說,葉弛就道起歉來了。
她這慌亂的樣子實(shí)在有趣,等我彎腰把掉落在地上的糖糕撿起來之後,又看著她說道:“阿弛,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啊?”
“沒、沒沒有啊……”
這話說的十分的沒有底氣,我也不說話,就看著她。等到她終於被我看的受不了,才泄氣一般的說道:“……你別這麼看我,我說,我說行了吧。”
說完她目光又落在那木雕兔子上,小聲說:“我那日的確是同他出去了,本來我是打算去看看城外有無異樣,雖然你說那厲鬼會自己找上來,打我還是有些不放心,那日閒來無事,便出了城。誰知道恰好就碰見了他,從外回來……”
我喝了口茶,饒有興味的看著她:“然後你便順勢與他結(jié)伴同行了?”
葉弛臉一紅:“不、不是……是他纏著我,我怎麼說他他都不聽,趕都趕不走……”
想起那日在街上夙曄對她那般糾纏的態(tài)度,我倒是可以想象他在葉弛面前是如何的無賴。葉弛生性溫和,雖說有時候會過於古板,但到底臉皮還是太薄,完全不是那夙曄的對手。
她窘迫的表情看的我興
趣盎然,又問道:“那之後呢?你就任由他跟著你了嗎?”說著我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她手裡的木雕。
她說:“原本我是想去外面看看就回城的,可誰知路上遇見了一些流民,竟然不分青紅皁白的就要上來搶我的財(cái)物。”
我有些驚訝。
有流民就說明這附近的城池不安生,可近幾日我並未聽到過這樣的傳言。
日頭升到了最高處,正是夏日,窗外蟬聲陣陣。我一邊聽葉弛說著夙曄是如何將她救下,兩人如何一路回城,之後夙曄又如何對她關(guān)懷備至,一邊想著那日我究竟是去做什麼了,纔沒有同她一起出去。
葉弛講完之後,我長長的嘆了口氣。她以爲(wèi)我這是又有話說了,立刻不安的看著我。
我看著她。
她看著我。
而後我又嘆了一口氣。
葉弛被我弄得一臉莫名:“怎……怎麼了?”
“沒事。”我慢條斯理的吃著糖糕,嚥下去之後又幽幽的開口,“我只是在想,他的手段真是高明。”
葉弛沒明白,我也沒有再說下去。等一盤糖糕吃完之後,我問她:“那你可是要同他在一起了?”
葉弛興許是沒有想到我會這麼直白的問她,臉又是一紅,好半天才吞吐道:“不、不是……我不過是感謝他的救命之恩罷了……”
“而且他說不定還和城東的王夫人有染。”
說到這個,葉弛頓了頓,而後看了我一眼,說:“我覺著我們先前好像是誤會他了,他那日不過是去王夫人府上送茶葉,卻被王夫人拉著……出來的時候又碰巧被翠兒看見了。”
“……”
說實(shí)話,若是有一天江楚城出入一個寡婦門中,回來之後和我說他只是路過,因爲(wèi)長得好看就被那寡婦抓去摸了兩下,其實(shí)他們倆什麼都沒有發(fā)生。那我一定會把他關(guān)在門外三天三夜。
雖說這是沒可能的,畢竟他身手了得。
同理,方纔葉弛才說了夙曄在一羣流民之中將她救下,就算這些可能是他自己早編排好的,但爲(wèi)了演的逼真,那些流民也一定不會下手太輕。既然是有這樣的身手又怎麼會被王夫人拉扯?從而衣衫不整,還從後門出來?
我默不作聲的低頭喝茶,開始思考到底要不要稍稍提醒一下葉弛。可就在這時,外頭傳來“啪嗒”一聲脆響,不一會兒便見翠兒臉色發(fā)白的跑了進(jìn)來,大喘氣道:“小、小姐,不好啦,你之前點(diǎn)在院子裡到三炷香,已經(jīng)燒了一半啦!”
這一消息來得十分突然,致使我一口水嗆出來,硬是咳了好半天。
翠兒見狀趕忙過來替我拍背,我問道:“燒了一半了?”
翠兒重重的嗯了一聲,聲音還有點(diǎn)發(fā)抖,想來還沉浸在我方纔那句“招鬼”中:“方纔翠兒尋思著小姐的糖糕應(yīng)當(dāng)是要吃完了,便想著去廚房裡再拿一下來。出去的時候那香還沒有動靜,誰知道回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燒了一半了。小姐……不會是,那個東西來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