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1月,我和前妻曾在上海市楊浦區鳳城路上盤下過一個小店,在我們之前的老闆是做竹碳生意得,她曾送給我和我前妻一些她代理的產品來使用,確實是好東西,可能這一片兒的居民不識貨,要不就是這個鋪面不適合做這樣的生意,所以才轉手讓給了我們。
我們將店面簡單得進行了重新裝修,然後將它改成了動漫用品店,其實也就是個玩具店。因爲我和我前妻發現,這裡附近一共有兩所學校和一個幼稚園,而且還有一個培訓學院。所以估摸著,有學生的地方,玩具一定好賣。
然而,事實上的情況並不容樂觀,計劃也永遠改不上變化。
2007年12月,上海突降暴雪,即便沒有下雪的日子,也是陰雨連綿。最悲催得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鳳城路整條馬路都要進行煤氣管道整修,利用春節前的一個月搞完,結果道路兩邊開挖,機動車輛不能過,非機動車也過不了。平時還算是有點兒人氣的鳳城路,一下子變得人煙稀少,即便是有人打這兒走過,也是行色匆匆得趕路,片刻都不願意停留。
連續的暴雪加之道路開挖,使得這條風城路又髒又泥濘,被冰雪覆蓋了以後,還變得很危險。所以鳳城路的兩頭都實施了封路。大雪天煤氣管道公司的人不好乾活,因此發出了通告,延期一個月,等春節過後再做整修。這一下,道路挖開了,爛攤子卻留下了,也沒有人再來過問了。
我跟前妻看著這樣的局面,真的是心裡有苦說不出,打掉牙往肚子裡咽。
第一個月,店裡一樣東西都沒賣出去,可是前妻還得繼續上城隍廟小商品批發市場去進貨,我也拜託了我在九城、九遊、世紀天成以及天聯世紀等一些遊戲公司的朋友,把他們公司的遊戲玩偶發給我一些,以保障貨架上的商品在不斷更新中。
第二個月,蒙老天爺的眷顧,情況開始有所好轉,總算每天都有零星的客人光顧小店了。
這些客人中,清一色得都是附近的女學生,但是卻唯獨有一個男性客人,因此他引起了我跟我前妻的注意。
從第二個月的第一週開始,他每週都會來一次,每次來買得都是同一樣東西—黑色的噴漆罐,每次買的數量也都一樣,而且還從來不還價,甚至根本都不詢價。總是直接報個數量,然後付了錢,拿了東西就走人。
我跟前妻很好奇,於是在他第三次來時,我前妻便問了他一句:“你怎麼每次都來買黑色的噴漆罐?”
他回答得也很簡單:“快到聖誕節了,單位裡搞活動需要用。”
這個回答相當的合理,所以,我跟前妻也沒好意思再多問。
可是,聖誕節過後,第四周他依然還是來買黑色的噴漆罐,我忍不住問道:“聖誕節過了,你們單位還需要這個東西呀?那不換點兒其它的顏色嗎?”
他依然給了一個讓人無法辯駁的理由:“單位領導覺得有意思,迎新年還是想要用這個來做遊戲道具,而且黑色是百搭色。”
我跟前妻面面相覷,不過既然客人愛買這個東西,我們自然願意賣給他,做生意嘛,哪有藏著貨品不肯往外出售得道理呢?
從2008年1月份開始,他依如往昔得每個月都來買黑色的噴漆罐。我跟前妻也都習以爲常了,他每次只要一踏進店裡,我們都會立刻準備好他要的數量的黑色的噴漆罐給他,他也不多話,放下錢取了東西就走。
我跟前妻總是趁店裡沒人的時候,議論起他這個人。我們倆從來就沒有看清楚過他的臉,他總是帶著一副口罩,而且架著一副墨鏡,不論天氣好壞,都是如此。
而且他還特別喜歡穿黑色的服飾和鞋子,從他第一次進店裡是什麼造型,之後就一直都沒有變過,一個多月了,就這一身打扮。只不過感覺服飾的款式和配飾每次都會稍稍有所不同。第一次來時,衣服上沒有口袋,第二次來就多了口袋,第三次來就多了掛件,第四次來就多了帽子,第五次來又多了戒指,第六次來還多了耳環......反正給我的感覺,就是每一次都在不改變原有裝扮的基礎上,比原來又增加了一些東西。
有一回,前妻又忍不住問他道:“你爲什麼總是穿著黑色,幹嘛不穿一些顏色鮮豔的服飾?看你的樣子是嘻哈的造型,那就該讓自己身上的色彩更豐富一些,更炫酷一些纔對呀。”
他低下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冷冷得說了一句:“我就是喜歡黑色!”
前妻有一些不解,怎麼會有年輕人這麼鍾愛黑色,非得穿得像參加葬禮那樣。
我在一旁悄悄得勸前妻還是別去多管客人的事情了,免得客人不高興。客人愛怎麼穿著,或者愛怎麼打扮,那都是客人自己的事兒,我們就別摻合在裡頭了。
前妻似乎也覺得是自己多嘴了,於是趕緊把東西交給他,收了錢也就不再多言語了。
他拿過東西,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臨走時還特地照了一下店裡的鏡子。
春節前的一週,也是他光顧我們這個小店的最後一次。可是那一次,他卻只買了一罐兒黑色的噴漆罐。
我和前妻都感到挺意外的,可是我們都忍住了,沒有問他爲什麼。他走了之後,隔壁店裡的老闆娘來我們這兒串門,順便也問問我們今天的生意如何。
前妻對她說纔剛走了一個客人,她卻很驚訝得說道:“我一直都在店門口坐著,沒瞧見你們店裡有人出去呀?”
我跟前妻都相當納悶,覺著這個人穿得一身黑,還戴著墨鏡和口罩,怎麼可能這麼明顯卻沒有被人瞧見?
於是我對隔壁的老闆娘說道:“他跟您前後腳,纔出去一會兒,您就進來了,您怎麼可能會沒瞧見呢?”
沒想到她聽完以後,更是一臉納悶的表情,錯愕得說道:“不可能的事兒啊,我一直在門口坐著嗑瓜子呢,就是因爲這條路上沒什麼人來,估摸著你們小夫妻倆應該也挺空得,纔過來和你們倆聊聊天。這兒哪有什麼人從你們店裡出去呀?我一個大活人,而且我們兩家店面就一牆之隔,我坐在我們家店門口,還能看不清你們的店裡有沒有人進出過嗎?”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繼續說道:“這兩個月來,我看你們店裡來來往往就竟是些女學生了,我覺著吧,玩具這東西還得弄一些男孩子也感興趣得才行。”
我剛想說我們店裡也有過男性客人。可轉念一想,她既然都沒瞧見過他,自然不可能知道他是位男性顧客。
跟隔壁的老闆娘閒聊了一會兒,她便回自己的店裡了。我跟前妻想想都覺著好笑,這麼大一活人,她居然都會看不見。
春節的前三天,我們提前打烊了,大家都忙著準備過年,我們自然也不例外。由於生意一直都不怎麼樣,所以前妻也沒有每個月清點貨品和結算帳目,她覺得一個季度做一次也行了,平時買賣上進貨出貨,就做個記錄就好。
那天我進行庫存盤點,前妻則做財務結算。可她發現,竟然賬目對不攏,那些賣出去的黑色的噴漆罐的營業額竟然都沒有了。我讓妻子別慌,再跟據往日流水賬好好覈對一下。沒想到覈對下來的結果依然還是少了黑色的噴漆罐的收入。
我開始有些抱怨,覺得那傢伙長得就不像是什麼好人。
可前妻卻說她每次都親自收得錢,而且那個人屬於回頭客,買東西的次數最多,從來就是付錢拿東西走人,好幾次收錢的時候,我還就在邊上看著呢。
我也覺得奇怪了,的確是如前妻說得那樣,那個人付錢的時候,我基本都在邊上看著他付錢,而且也絕對沒搞什麼小動作,那這錢會去哪兒了呢?難道是店裡遭賊了?
我越想越不對勁兒,趕緊盤點餘下的貨品,然而覈對下來的結果卻讓我震驚不已。我在盤點貨品後發現,黑色的噴漆罐也多了好多了,而多出來的數量正好是被那個人買走得數量。
照這麼看來,那整件事兒都成了我跟前妻的幻覺了?沒有人來買過黑色的噴漆罐,所以也沒有人付過錢給我們。
可是,我們一次、兩次的產生幻覺也就算了,但整整連續兩個月,我們難道真的看到的只是幻覺嗎?”
前妻覺得這個地方有些邪門,最終我們商量下來還是將這個地方也轉讓掉。
過完年,我們倆在完成轉讓手續後,終於鬆了口氣。就在這時候前任店老闆給我前妻打了個電話,希望我前妻還是儘快將店面轉讓掉,說是這個店面很詭異。
她說在她接手之前,這裡曾是一個樂器店,當時的老闆爲了突出藝術氣息,就請了一個美術專業的大學畢業生來爲他畫壁畫。那個大學生一邊兒在等國外藝術院校的入學通知,一邊兒就在樂器店老闆那兒打工賺錢。他曾爲了那副壁畫,連續在這裡住了兩個月,買了好多種顏色的顏料、炭筆、噴漆罐等,可最後就快完成時,樂器店老闆卻很不滿意,因爲整幅壁畫中,這個大學生最終採用的全是黑色。倆人爭執了一番後,大學生表示絕對不會修改這副壁畫,哪怕拿不到一分錢,說完便把手中最後一罐黑色的噴漆罐摔在了牆上,然後憤然離去,只留下了那副還沒完全畫完的壁畫。第二天,當樂器店老闆重新請人來修改壁畫時,竟然發現壁畫裡的黑色嘻哈歌手居然不見了。因此她猜想那個壁畫中不見了的嘻哈歌手......
前任店老闆沒再說下去,可是她不說,我跟我前妻也知道我們已經見過這個黑色嘻哈歌手好多次了。
前妻聽罷,便把這兩個月的經歷告訴了前任店老闆,而前任店老闆說她也見到過這個嘻哈歌手,曾來問她買過竹碳筆,可惜她不做竹碳筆這個商品,但他還是依舊每週來問,足足問了兩個月纔不再來了。
我很難想象自己竟然能見到畫中人,還是一個將自己畫完的畫中人,記得小時候看過一則神話故事叫《神筆馬良》,沒想到今日居然成真了。
後來這個店面成了賣奶茶、炸雞塊的避風塘。據隔壁那位老闆娘說,開這個避風塘店的老闆前三個月裡就把找來的員工都換了,聽說是因爲賬目不清的關係,懷疑員工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