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兩日後,扶聖焰和阿蠻終於回到了鼓殼山。付了車腳錢,打發(fā)走了馬車伕,扶聖焰重扛著幾匹布拉著阿蠻飛奔上山。
提氣於胸腹,腳下生風(fēng)一般騰起,並不用踩踏臺階,只是虛空中雙腳飛快地擺動,人就從山腳下來到了半山腰的山門外。這樣的攀登速度比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的爬要快了不少。
山門開著,扶聖焰一進(jìn)門就覺得不太對勁,還沒來得及仔細(xì)考慮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就見斜刺裡有人突然發(fā)出一聲哀嚎朝他衝了過來。
“師兄,你怎麼纔回來?”
待那人撲到了他面前,扶聖焰纔看清楚,原來是小師弟淺幸。
扶聖焰心裡猛地一跳,“怎麼了淺幸,道觀裡有事?”
淺幸用衣袖抹著眼角的淚水,聲音中滿含著悽悽咽咽的傷心痛楚之情。“師傅他,師傅他不行了!”
淺幸以頭抵著扶聖焰的肩,纔開口就又嗚咽起來。
扶聖焰身後,阿蠻氣喘吁吁地趕過來,一把將淺幸拽開,道:“有話等進(jìn)去再說,你沒見扶聖焰還揹著那麼多匹布嗎?才進(jìn)門都不讓人喘口氣呀!”
淺幸這才睜開迷濛的淚眼,將扶聖焰揹著的幾匹布卸下來,一邊卸一邊還不住地掉眼淚。
扶聖焰把背後的布匹都放下後,又焦急地問淺幸:“到底怎麼回事,師弟你說清楚!”
“我和幻祥、伯勞兩位師兄在荊安縣外的一處大鎮(zhèn)子上遇到了兩戶棉農(nóng),談妥了價錢就直接買下了他們自家地裡採收的幾包棉花。因爲(wèi)和聖焰師兄約定要各自回來,我們?nèi)藳]有耽擱,一人揹著一包棉花當(dāng)天就趕了回來。可是,我們一回來就看見師傅身受重傷,倒在血泊中,番夙和那一夥山精全都不見了。師傅他,師傅昏迷了兩日都沒有醒了……”
“你說什麼?”扶聖焰大吃一驚,萬沒想到,他們幾個纔出去一兩日,道觀裡就突發(fā)了這樣的變故,“快走,隨我進(jìn)去看師傅!”
扶聖焰不由分手,緊抓著淺幸和胳膊急趕到了不屑道長的休憩室。
幻祥和伯勞一左一右在牀邊侍奉,臉上都是十分凝重的神色。
看牀上的不屑道長,面色已如灰土般,皮膚上早已失去了光澤,他緊閉雙眼,心口處已然探不到心跳。只是,他身上尚有一絲溫?zé)岬难}之氣,看來,定是在全力對敵時忽然遭受了重創(chuàng),在最後時刻,不屑勉強(qiáng)保留了一線法力在體內(nèi),這才能等到徒弟們回來。
扶聖焰從牀尾繞到牀頭,心中隱隱作痛,雖說與不屑師傅的師徒緣分並不太長,但不屑道長面上清冷、嚴(yán)苛,其實內(nèi)心十分柔軟、良善,對徒弟們很少發(fā)火。自從來到鼓殼山,扶聖焰也待得很自在,不屑對他也是十分器重的,不但封了他爲(wèi)掌門弟子,還親自將許多修行技法傳授給他,他與幻祥、伯勞、淺幸之間,他沒有任何偏私。
“你們給師傅行過法嗎?”扶聖焰問幻祥和伯勞。
“行了,沒有用。”伯勞灰喪著搖頭。
“你們先躲開,我來試試!”扶聖焰繞著牀走了一圈,讓幻祥和伯勞暫時離開休憩室,站在門外等他。
扶聖焰要用自身的法力對不屑道人施救,而這種施救之術(shù)也是法師行當(dāng)裡常用的一種。凡身爲(wèi)法師,若在臨死之時在體內(nèi)存留了法力護(hù)體,便說明他還有未了的事情,等待其他法師將這股法力激活,然後他才能清醒過來,說出最後的遺言和心願。
而只有激活不屑僅存的法力,才能知道到底是什麼人殺了不屑,道觀裡到底發(fā)生了何事?番夙她們又去了哪裡?是不是她們與外面的邪惡妖魔勾結(jié),才害死了不屑?
激活僵死身體內(nèi)的法力需要施救者的自身法力修爲(wèi)與被救者相差不多,否則不但耗費施救者的法力,且還不能成功。
扶聖焰管不了那麼多,幻祥和伯勞都試過,他也得試試。這麼大的事情,若不屑不交代給他,他和師弟們該如何替他討還命債呢?
雙腿入釘,站定根基,穩(wěn)穩(wěn)地深呼吸幾次,將體內(nèi)蘊藏的靈力之氣從腳底處集結(jié)向上,一點點的聚集,感覺象有一團(tuán)火從腳底漫上來,燃燒起他的身體。
所有的法力最後都匯聚到他的雙掌內(nèi),而這時,他掌心上的陀羅印藍(lán)光乍現(xiàn),一股強(qiáng)大的法氣從雙掌內(nèi)徐徐而出,並不是與敵對陣時的那種山崩海嘯的奔騰,而是猶如不斷向前奔涌的潮水,順著他擊出的方向?qū)χ恍嫉篱L的天靈灌入。
扶聖焰穩(wěn)穩(wěn)地站好,他必須堅持住,他的法力若不能將不屑師傅體內(nèi)的法力喚醒,那就再沒有人能喚醒了。
時間靜悄悄地過去,如沙漏裡迅速流淌的流沙,扶聖焰咬緊牙關(guān),他的雙腿已經(jīng)開始震顫了。就在他已經(jīng)感覺到雙腿發(fā)軟,雙掌已經(jīng)從火熱慢慢涼下來的時候,不屑的身體動了。
扶聖焰收了功法,雙手撐在牀頭,喘著粗氣。
牀上,不屑道長終於睜開了眼,他的眼珠凝滯,嘴脣暗紫,他的嘴脣張開,喚道:“扶聖焰嗎?”
扶聖焰立刻小聲應(yīng)著:“師傅,是我!你是有話交代嗎?是誰殺了您?番夙那夥山精嗎?”
不屑道長敏敏脣,想對他笑一笑,卻因肌肉早已僵死,只能動舌頭。“不是番夙!扶聖焰,幽冥三界忽然界門洞開,衆(zhòng)多巨妖奔逃而出,是嵐冥脈——如今,幽冥三界最強(qiáng)大的力量就是嵐冥脈。你要制服他們,一定要制服他們,知道嗎?否則,天上人間永無寧日了。”
“嵐冥脈?!”扶聖焰驚訝之餘又深感震驚,“是滅嵐和滅筱?她們何以能有如此強(qiáng)大的力量?”
“師傅,你說的是真的嗎?真是嵐冥脈?”
不屑眨巴一下沉重的眼皮,向扶聖焰堅定著自己的答案。“沒錯。她們的第一站就是鼓殼山,她們來此正是爲(wèi)你,可惜你不在。爲(wèi)師沒有交代你的去向,她們就走了!”
滅嵐嗎?還有滅筱?
是她們到鼓殼山了,還親手殺害了不屑道長,她們到底想幹什麼?!
不屑說完這些話,體內(nèi)的法力已經(jīng)消耗殆盡了。他最後隱約吐出嘴皮的一句話還是讓扶聖焰吃驚。
“淺幸,淺幸她是女子,她是我數(shù)年前在路邊撿到的一個棄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