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聚集在刑律堂——這裡是信守莊處置、刑訊部下的地方。
蒼勁有力的寫著“刑律堂”三個字的匾額下,是三張紅木大靠椅,曾經是韓老莊主位居最上者,韓夜語、韓宴餘分居左右。如今,韓當家換成了韓大少,老莊主雲遊去了。韓二少位左,而右邊的主座,被韓家的貴客、同盟的落葉莊少主——西門聶盤踞了。
白秋原坐在臺下客位,瓔珞立在一旁。堂下立著兩排十八人持劍的侍衛,將跪坐在地上的妙妙夾在中間。
而此刻,所有的人的視線都聚焦在——
一臉不在意的西門聶享受似的靠在舒適的大椅上,任由韓當家在他臉上摸來摸去……
這樣曖昧的場景……起因是這樣的:
“昨晚你是和那小丫頭一起闖進西角的吧!”韓當家指著被以捆螃蟹的手法五花大綁的妙妙:“你不提,我倒忘了要考問考問她呢!”
“這樣可不太好吧,韓兄。”西門聶有節奏的用扇子輕拍掌心:“對一個小女娃動刑,傳出去有損信守莊名聲啊,人家會說韓家處事不磊落。”
“丟了伍不驚,對信守莊來說已經沒什麼更糟糕的事了吧!”
韓當家氣悶的瞪著對方,心想:
[當初把囚禁一個小毛孩的差使交給韓家的時候,怎麼也不想想什麼磊落不磊落的?你這麼袒護這個妙妙——你與她是何關係?這妙妙月前才入莊做婢,你一來便兩番與她鬧出事來,你們兩是否早已相識?]
“說起來,前晚廚房裡的騷動也是你們兩個挑起的吧。”韓夜語露出個[我總算明白了]的表情。多半是韓二少被妙妙踢了一腳後懷恨在心,便向他大哥告狀——妙妙曾有夜入廚房偷食的“前科”。
“因爲先有前晚的鬧劇,才使得莊裡守衛鬆懈——雖然這是我們莊責無旁貸的過失,但就是有人看準了這時機闖入,這也太巧了。
若不是對方一直嚴密監視莊裡每一風吹草動,便是有人裡外配合。
而前晚和昨夜的事都有一共同——便是你和妙妙。我可以認爲是小聶你,聯合這丫頭,先把莊裡搞得人心慌亂,再使計引開地牢守衛,讓伍不驚成功出逃的嗎?!”
在韓莊主的盯視下,西門聶託著下巴認真的思考一番:“韓兄,你認爲是我做的嗎?”
被眨著大眼,微翹的嘴角放出媚惑的電波的西門聶詢問著,韓夜語也不知是本來就已有結論,還是受到西門的影響,嘆口氣道:
“小聶,如果你不是西門家的人,我真會認定這一切是你安排的。”
“哎?怎麼這麼說~~”語氣是遭懷疑時的不滿,而西門聶臉上的表情依然如聽說書時般的熱切而關注。
“不對,大哥!!”一旁沉默的韓二少突然大叫起來:“這傢伙——真的是西門聶嗎?!”
韓夜語聞言一愣:對啊……
由於西門聶突然出現帶來的驚慌,以及韓家兩兄弟素來對他的恐懼、壓迫感,使他們完全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妖孽可能是假的。
想想西門聶來此之後發生的事,難說不是因爲有人意圖混入莊內,而故意喬扮成西門聶來轉移自己的視線——這是一招險棋,不過若是知道韓家二人對西門聶避之惟恐不及的話,只需稍微裝出點古怪滑頭的樣子,就足以把兩兄弟震住了!
而且,三天前西門聶出現得太突然了——雖然這也算是“非常西門”的風格,不過在內心動搖的韓夜語看來,這也是非常可疑的一點。
“易容……是嗎……”韓當家盯著西門聶那張泛著桃花的臉,有些氣弱的低喃。
“……恩!”韓二少也緊張而嚴肅的點頭。
西門聶差點噴笑出來:“小宴子,你怎麼懷疑我啊?我可是記得一大堆我們兩之間的秘密哦~”
“閉嘴,不準那樣叫我!”韓二少臉都要紫了。
韓莊主一臉陰沉的斜瞄弟弟一眼。
“比如說……”西門聶搖著扇子道:“妍雲(韓家幺女)成親時,我送的是鳳鸞酒(**),你送的賀禮是‘陰陽二十八配’(春宮圖)……”
“啪”的一聲,韓莊主的椅子扶手上出現一條裂痕:
[難怪……小妹出嫁後第二天就哭著跑回來……接著妹夫趕來將其接走,還一臉怪異的看著自己,說以後再也不讓小妹回孃家……]
“還有啊~”西門聶不知死活的繼續:“你去江南遊覽各大妓院那時候,我不是還帶你去逛過一家男……唔……”
“夠——夠了!不要說了!”韓宴餘激動的上前一把捂住西門聶的嘴,回頭一看——不好……大哥要……要發飆了……
“呃……不是的,大哥——這、這傢伙是假的,根本沒有那些事!他是用謊話激怒大哥,轉移話題!!”
“啪啦”椅子扶手徹底粉碎,韓夜語活動活動指關節,從椅座上站起,穩步走向西門聶,途中不忘一把將韓二少揮開。然後……
西門聶坐著,身體向後靠,仰頭看著站在面前的韓當家。二人對視片刻,韓夜語開始動手——摸西門聶的臉……
呃……是想找找看有沒有易容的麪皮接口吧……不過……摸了那麼久……看得韓宴語都有點臉紅心跳:[完了 ,被大哥知道了那些事,以後可慘了……]
白秋原也有點冒虛汗——他不認爲山下的人隨便抓一個都有西門聶那麼犯嫌。不過事情居然能發展到這一步,同爲受妖孽壓迫的可憐人的白秋原同病相憐的對韓家兄弟心生憐憫,也爲韓夜語脫線到家的舉動而汗顏。
西門聶倒是很習慣似的——每次回家都要被老爹這麼摸一遍——西門老莊主是因爲兒子突然變得很聽話,或很不聽話,而懷疑那不是自己的親兒子,並沒考慮到西門聶本就是善變又不按道理行事的人。
韓當家終於停了手,先是狠狠瞪韓宴餘一眼,然後若無其事的坐回爛了一隻扶手的椅子上,語調平穩的道:
“即便小聶的嫌疑可以排除,但,這個丫頭又是怎麼回事?”
談論的焦點終於回到正題,堂下的小人不知何時已自行解開了綁在身上的粗繩,坐在地上看著西門聶和韓夜語。
韓當家眼神一凜:
這個丫頭是在上個月莊裡新招入的一批僕役,據說是家道中落,父母病弱,所以自願來做工掙錢補貼家用。雖然妙妙手腳不很利落,丟三落四,不過看她只是個單純孩子,又招人喜愛,所以沒譴出莊去……
“再說迷路可行不通了,迷路也能通過石陣到達西角的地牢,這不是不可能——你,究竟是什麼人?”
妙妙撅著嘴不答,西門聶看看衆人,道:
“與她無關,她是歸隱門的人——是我受了司空玄的委託,來找他這個離家出走的小丫頭的。”
“歸隱門?”韓夜語狐疑的看看西門聶,知道他與歸隱門有交情,但……
“如果只是歸隱門要找人,你爲何不明說?難道信守莊會不放人嗎?”
“啊~啊~,因爲這丫頭會跑得很,我怕她一聽到風聲,就不見了啊。更何況,這點小事,用不著驚動韓兄纔是。”
韓夜語顯得很不滿:“哼,說不定是歸隱門的人也在打歪腦筋,或與邪魔外道聯合要救伍不驚呢!”
西門聶不語。他知道司空妙是離家出走,但出走的原因呢?西門聶可不能保證,司空妙的目的不是信守莊。
“纔不是呢!”被冤枉的妙妙氣憤的回道:“我纔不是要找那個伍什麼什麼,人家到這裡來是來找渺哥哥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