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守莊西牆外是一條靜謐的街道。白天時多是敞開大門做著買賣布匹、玉器或者日常瑣物生意的街市,也間插著兩家生意不很紅火的客棧和茶館——大生意們都被攏到御街和州橋那一邊去了。
白日已是不很熱鬧的地方,到了夜裡也都早早打烊,半個人影也不剩。一方面是因爲所處地利不是城中興旺、遠近聞名之地,另一方面也由於背靠武林世家——韓莊的原因。
來汴京的不論是遊玩、做生意還是走親訪友的人,只要是恐懼著避開紛爭的普通人,都不會想要來四大莊之一的地方瞎轉悠——雖然也不排除偶爾會有的,慕名而來想要開眼界的傢伙。
於是,寄附在莊子西牆上街道,就這麼不死不活的躺著,這對夜裡竄逃出來、身後還跟著追兵的人來說也許並不是很好的事。
雖然沒人的空洞街道上奔跑起來沒有阻隔,但考慮到身後的人與自己在力量上的差別,就如同企圖從鷹嘴下逃走的扭了腳的兔子。瓔珞奮力的奔跑著,比自己矮小的伍不驚的速度也很快——不過他並沒有使用輕功——是不會?還是同樣被四大莊的人用藥控制了內力呢?
兩人向西邊跑,目的是州橋夜市。
當朝法令較先代有不少顯著更改,尤其是取消了封閉式的坊裡制度,廢除“夜禁(雖然在某中意義上曾促進在閭里修建公廁的發展)”制度這一點上。前代爲保證主要城池的安全,不允許人們在夜間隨便出入,而現在卻允許夜間商市。徹夜燈火通明的州橋夜市是開封的一大特色,即使是在午夜的現在,那裡也會人潮不絕吧——
瓔珞這麼想著,如果能逃到那裡,躲進人羣最好。
但追逐的人顯然不會讓她有這種好運。身後輕淺的腳步突然消失,取代的是一陣強風鼓動衣裾的“呼啦”聲,下一刻,綠色的人影便從身後飛過,在瓔珞面前落下,擋住了二人的去路。
追來的人是玉玲而不是信守莊的人,這一點倒令瓔珞頗爲困惑。雖然同樣有著“聖使”稱號的玉玲不會愚蠢的一直被困在石陣裡,但瓔珞以爲更早一步追上自己的應該是方纔已在不遠處打著火把怒吼的人。
不過還沒有讓信守莊的人看見自己扯著他們的“囚犯”一路狂奔的模樣,代表自己的身份暫時不會遭到揭穿,這樣想著的瓔珞沒來由的鬆了口氣。
“用不著逃了,那樣只是浪費自己的體力而已。”玉玲沒有了方纔的從容,對待瓔珞也不再露出虛假的笑臉,嚴肅的表情透出冰冷,語調也尖刻的說道。
瓔珞看看身後輕飄飄落下的‘霧’影使,將自己和伍不驚前後圍住,明白是逃不掉了。但是,她並沒有恐懼——恐懼這種心情在多次經歷殘酷對待後,便已經不得不漸漸麻痹的習慣,忽略了。取而代之的,是每遇到讓人恐懼的情況時,便會強迫式的要求自己冷靜。瓔珞也許會“擔心”,但恐懼,那是不清楚當前情勢和事實的人所做出的沒有用處的心理情感。
瓔珞慢慢抽出藏在裙子裡的短匕首,右手三隻手指夾住,垂在身側。雖然因爲過度神經過敏、怕遭受懷疑而不敢身藏武器,但白秋原和西門聶似乎是贊成一個女子多少謹慎些,帶著防身之物的。
“我本來不想跟你動手,不過……不這樣的話,你是不會罷休的吧。”
瓔珞沉下臉,淺色的眼配上蒼白的皮膚,在有些陰暗的月光下,顯得冰冷得扎人。雖然現在的自己沒有多少勝算,但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她也不是會心恢意冷的舉手投降的人。不少陷於絕境中的任務時,就是憑她那種可以放手一拼的性格,而僥倖取勝。而這種可以算是“膽量”的氣質似的東西,與其說是狗急跳牆,不如說是瓔珞對於得到母親關注的執念太深的緣故。
不過,面對那個“在會武之人面前完全只是擺設、沒有殺傷力的”小匕首,玉玲自然是不放在眼裡:
“哼,講很話的時候倒是變了一副模樣了嘛,不愧是冷漠無情的幹了不少任務的……你是自信即使沒有內力,也能鬥得過我?”
玉玲歪著腦袋,露出殘忍的一笑,是被瓔珞的舉動激怒了吧:
“好啊~”她又恢復了先前在地牢裡那種輕佻的語調,抽出細長的劍:“那就讓我瞧瞧,‘同輩中最有能力的,最應該繼承大宮主之位’的第一聖使瓔珞大人,我那讓同門們都相形見拙的師姐,是怎樣,在今晚,成爲我的劍下亡魂!”
相對於有強硬後臺的瓔珞而言,玉玲那無親無故的身世就顯得薄弱許多,即使同樣爬到了聖使的位置,卻是在衆人“二夫人的女公子不愧爲宮主的最佳候選人,你不過是紅花的陪襯”之類的夾雜著諂媚和貶低的話語中成長起來的。對瓔珞存有敵視是理所當然,但即使大宮主在下令任務的詞句中隱藏著挑逗二人互斗的措辭,玉玲若是在此殺死瓔珞,還是會遭到極刑吧。
不過玉玲雖然是生性陰柔、奸滑,卻在被戳住痛腳的時候會被激怒,以至喪失冷靜。看著一直被比較的對象露出輕蔑似的神情,玉玲的動作更是快如風般向對方撲去。
瓔珞吃力的用匕首還算堅硬的金屬身體頂住對方的攻擊,想來對方這樣的反應也算是自己的計策吧。雖然瘋狂的攻擊很難抵抗,但喪失冷靜會使人氣息紊亂,動作失去原有的效率性。內力加註在武鬥中的效果不過是增加力度、殺傷力和攻擊的速度、頻率,如果沒有這些的差異,以瓔珞常年來積累的經驗和所經歷的鍛鍊,在眼力和速度、力道方面也勉強能與玉玲對上幾招,不過身上已多處被劃傷就是了。
惹怒玉玲並不是目的。瓔珞不著痕跡的把伍不驚擋在身後,趁隙把他推進狹窄的暗巷——不管那裡頭是不是死衚衕,瓔珞相信以剛纔見到的伍不驚的靈活身手,一定能很快翻牆逃走吧!
之前一動不動的看著主上與她人打鬥的‘霧’影使似乎是在瓔珞行動的那一刻便看穿了她的意圖,在瓔珞似乎是被玉玲逼退到暗巷口,實際上卻一把將伍不驚送進黑暗中時,箭一般竄起,跳向瓔珞身後。
“這個傢伙……!!”瓔珞咬呀暗想:這個不男不女的跟在玉玲身邊的使者,是自己最摸不清底細的下屬,果然是輕視不的啊。
瓔珞一甩手將匕首向玉玲射去,乘她避讓之機轉身抱住‘霧’,一邊對伍不驚大叫:
“你快走!”
黑暗中似乎看到一個影子滾過高牆,是逃出去了吧?
瓔珞這麼想著,‘霧’一張雙臂掙開瓔珞的鉗制,手肘後襬的同時擊向瓔珞的頭部兩側。雖然‘霧’是玉玲的人,但還是不能對自己的上級——瓔珞,不利的。不過瓔珞並不覺得這個行事詭異的人會拘泥於宮規。
她上半身向後讓開,躲過‘霧’,背後卻突然一陣灼熱,胸前翻滾著不知是血氣還是胃液,順著食道涌出口腔,哇的一口噴出黏稠的鮮血,一頭衝向‘霧’身上。
‘霧’順勢束住瓔珞的手腳,半是挾持半是扶住隨時會蹲到地上去的瓔珞,把她轉了個身,面對向身後的玉玲。
“師姐~~即使放走任務的目標,連自己也不能完成任務,也要破壞我,不讓我得到手嗎?”
玉鈴帶著比方纔更冷酷、嗜血般的翹起的脣角,倒拎著瓔珞射出的匕首,緩步走來。嗖的一擡手將兇器執過去,在瓔珞臉頰上劃出一條血口子後,被挾持的人接住。
“看來還沒生鏽啊……”玉玲帶著邪氣的笑容,用冰冷的手指擡起瓔珞的下巴,仔細的觀察著:“我不過是想試試你的這小刀還有沒有用……嘖嘖~‘霧’,就用師姐這把可愛的匕首,叫她嚐嚐阻礙我的人當受到的對待吧。”
“主上,還是辦正事要緊。”
看來‘霧’還是有點級別意識,不管出於什麼樣的想法而不願對瓔珞下手,總算沒有立即就拿起匕首捅她一刀。
“沒用的東西!那個小魔頭,要再抓住還不是易如反掌。”玉玲狠狠踹‘霧’一腳,拖著還在血氣亂涌的瓔珞,推到月光明亮照耀的街邊,舉起細劍就往她小腹刺去。顯然是想先給煩人的障礙一點懲罰。
“叮”的一聲,銀亮的標擊向薄如紙的劍刃,震動的劍身嗡嗡的激烈抖動,脫手飛出。來人完全不向‘霧’那樣會有一丁點的顧及,一腳把玉玲踢出老遠。
那人一落地,迅速扶起瓔珞,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
“你……你……”玉玲憤怒的制著對方,但胸口淤積的翻滾的氣讓她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對自己突襲也是無戀神宮的人,是明顯級別低與自己的‘士’,這樣的身份竟然敢傷了自己,玉玲對此難以置信的凸出眼球瞪著他。
敢於爲了自己而不畏對上級者動殺手的人……瓔珞終於鬆了口氣:
“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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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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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聽英文歌一邊寫中國古風的文字果然不行啊……完全寫不出緊迫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