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掩著的門無聲的打開,段言低著頭從裡面走出,彷如全身的力氣也化在了那鍋影的肉湯裡,邁不出前進的腳步。剛側(cè)過半個身子,彷如被門扉卡主了一般,她懸置了呼吸,只將血痕殘留的雙眼定格在走在門口的一身黑色的雨衣……小巧的身影……被血淚浸泡的雙脣,不自禁的睜開,陰溼的空氣鑽入了乾涸的喉嚨,連同嗓音都有些麻木的顫抖:“主……人……”
“你是在喊我嗎?”雨衣孩子轉(zhuǎn)過身,看不清楚她的樣貌,唯獨蓋著雨帽的小臉上露出了蒼白的雙脣,她只是個怨靈。
“對不起,我找錯人了……”段言有些失落。
“姐姐,你嚐嚐這個吧,他們說很好吃的!”雨衣孩子搖晃著手中的一根血紅血紅的棒子,對著段言說道。
“這是什麼?”段言看著這根流淌著紅色液體的棒子,問道。
雨衣孩子見她不肯收下,又拿了回來,蒼白的嘴巴一張,滿嘴的鮮紅,彷如死去的玫瑰重燃了生命般,笑的甜美:“冰糖葫蘆啊,再不吃就化了……”
雨衣孩子再一次將手伸了過去,“給,外面裹著蜜糖,裡面卻是酸酸的……我朋友給我的,我要給我下一個朋友,你願意做我的朋友嗎?”
段言看著對方不願伸回的手,勉強的接過怨靈給的食物,卻沒有像她那樣一口咬下去,融化了的冰糖葫蘆在她的血瞳中,只不過是小孩子的眼睛,鮮血淋漓,看不出純淨,倒是像以前她瞳鋪中收藏的那些……不過看著冰糖葫蘆,不知爲何,腦海中會閃過那碗發(fā)黑的酸梅湯,也許她要找的人就那個老婦人。
“喂,你知道那個拿著酸梅湯的老婦人在哪裡嗎?”
“恩,不過我不能帶你去找她……”雨衣女孩顯得有些焦慮不安,還未等段言問完,便急急的跑開了,邊跑邊往後張望:“我的朋友們在等我,我要走了……”
段言俯下身,撿起小女孩落在臺階上的東西,看著左右兩手上的東西,段言朝著雨衣消失的街角走去……
轉(zhuǎn)過了陰冷的牆角,寒素的屋檐,眼前的場景在荷塘的風起風平中,化成了一個劇場,滿滿的席位,空空的就坐了一人,曲終人散,那雨衣孩子盯著臺上的謝幕,嗤嗤的說:“我來了,她們又走了……我是不是來晚了……”
雨衣還在將帷幕拉起,自己走上了臺,強光燈光拖長了她瘦小的身影,幕布的花色投影,又將她的身影剪成了心,裂格的地板,又將這顆心露出了縫……
手一圈一圈的旋轉(zhuǎn)著音樂盒的法條,一圈又一圈,沒有音樂,只有一羣狂歡的小人在轉(zhuǎn)圈,一圈又一圈……
“我好像永遠都進不了他們的世界,他們只是有事時纔會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看著我像一個傻瓜一樣,然後悄悄的離開……他們說他們是我的朋友,我說,他們是我的好朋友……”雨衣孩子學著小人們的舞蹈,在音樂盒邊,在臺上,跳著,舞著……
“不,你不能把她放進去,音樂盒會塌的……”雨衣孩子停止了舞蹈,大聲喊道。
段言捏著雨衣孩子的小人娃娃,在雨衣孩子的阻止聲中,將它投入了音樂盒,無聲的音樂盒突然爆出了聲音,所有的小人都開始瘋狂的旋轉(zhuǎn),從雙腳,從雙臂,從頭頂,碾成了粉末……音符的最後一個,在爆炸聲中結(jié)束了一場‘相聚’的歡宴……
“他們……走了……我的朋友……走了!”臺下的席位一個接著一個的消失,強光燈也逐漸暗淡下去,獨舞的靈魂也開始變得透明,場外的風聲夾帶著荷花的芳香,倏然的墜下了水滴……淚流滿面……
段言將手中用‘冰糖葫蘆’交還給了雨衣孩子:“其實,你的好朋友一直都在,她就是你自己……只有你自己!”
雨衣女孩鬆開手,黑色的雨衣飄零向天空,冰糖葫蘆掉落在地,化爲一雙雙血瞳:“你看的見自己嗎?”
“啊……”段言捂著雙眼,雙手堵不住滿眼的殤淚,千年的目睹,蜿蜒傾瀉,指縫如沙……
“言,還想要碗酸梅湯嗎?可以抵過那蜜糖的甜……”清澈的荷塘瞬間變成了黑色,池底累累白骨上浮,風沙吹起,蓮葉舒展,顏容含羞,卻是血沙粘上了蓮花,在生命的終結(jié)處盛開,在死神的來臨前敗謝……只是一盞花瓣,在指腹上滾躺,沒有蓮心的苦,也混作了荷塘的黑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