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漫步在這座孤獨寥寂的城市，卻不明白自己爲何在這裡，爲何來這裡，沒有一個理由，隨著風的落葉飄下，埋進白漆下的土壤，化成它的養分，默默無名……雙腳被賦予地心的引力，飄不起來，帶不走自己滿身的傷痛，開不出此生最美的花。一個回首，呵氣如冰，雙手寒顫，捕食不起燦若繁星的點點燈光，若可以，星空還可以仰望，，若可以冬雁還可以飛回，若可以飄雪還可以畫心，若可以，眼角的滾露還可以逆流……我願留下……”

一襲黑羽斗篷漫步在月明星稀之下的南城陰暗的街道上，一隻白貓尾隨其後，幽靈般的貓眼一直注視著黑羽斗篷的背影，吟唱無聲的悲鳴……如果有人去過瞳鋪，應該會對那襲黑羽斗篷有些眼熟，好像就是瞳鋪的門簾，如果有人還慶幸見過瞳鋪的主人，那麼一定不會忘記這雙黑羽下的血瞳就是她。

“言，你爲什麼要冒險去東城，還帶來這個？”白貓跳到言的身邊，白光一閃，白貓的身形立刻變爲一個七八歲小女孩的模樣，白衣飄蕩，她的腳是離開地面的。

“夏婉，變回去吧，會被人看見的。”從東城回來已有數日，可言還是覺得很疲憊，不是身體，而是……心。

“看見？我好歹也是個幽靈，如果這個小傢伙被人看見，那才叫可怕叻。”夏婉伸出透明的雙手企圖打開言手中的襁褓，卻被言制止了，覺得很是委屈。

“我說過吧，這裡還是有可以‘看見’的人。我不想讓南城像東城一樣消失……”言將襁褓深埋進黑羽斗篷中，裹緊了身子，繼續往白塔方向走去。

“看的見的，你是說……白天那個人嗎？”幽靈女孩夏婉趕緊飄了過去，追問道。而言並沒有回答，蒼白的臉，安靜異常。

夏婉撥弄著長長的羊角辮，咬在嘴裡，嘟著嘴回憶道：“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的，沁馨，沁馨……”

“她是杜語馨的妹妹。”也許是這夜風有些刺骨了，連開口都難以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了。

夏婉聽的詫異，若果不是幽靈透明的膚色，她此刻也一定嚇白了：“杜語馨，不是言取的第一雙眼睛嗎？！”

‘啪嗒，啪嗒……’高跟鞋踏在鵝軟石路上，越發的響亮清脆，鞋底的泥漬也被摩擦乾淨了吧……只是雙手還是覺得有些粘稠，懷中的心跳聲從虛弱變得強壯，‘覓食’過後總會顯得好些。

“我說過的這樣的眼睛，還有很多……很多……”即將踏出巷口的一刻，血色的瞳孔瞥向了身邊的幽靈，幽靈嗤嗤笑道：“夏婉也很喜歡呢，那位姐姐的眼睛可以看見夏婉呢。”

‘呯’一聲槍響，穿過喧鬧的車鳴，傳入幽深的小巷，劃破了這片本不寧靜的，乾燥渾濁的黑夜。

對街的巷口散發出白熾燈一樣的兩道光芒，瞬間又消失了，馬路上的車輛已亂作了一團，可是誰都不敢停下來，急急的逃離這是非之地。已過午夜，這街道本就安靜，難得見到行人，現在也只有那襲與黑夜混爲一體的黑羽斗篷和一隻白貓敢靠近……

“你想看的都已經看到了，你要知道的也都已經知道了，那麼把你的眼睛交給我吧。”左手的槍口，硝煙未散，直直的瞟向躺在牆角的女子。

看到？是指焦炭頭顱，還是殯儀館裡數十具被挖空了雙眼來歷不明的屍體？知道？知道了什麼，三年前飄在海上的那具屍體是怎麼死的，還是……還是知道你就是寫進絕密案件裡的犯人。沁馨用左手按著右肩，依著牆壁支持起來，對著朝她開槍的人問道：“師父，不，秦天，你爲何會變成這樣？”

一身筆挺的制服還穿在身上，臉上的笑容還是一樣的帥氣眼光，只是出口的話語卻不再像他自己：“我之所以把你姐姐的絕密案件給你看，就是讓你明白，這座城市與你所想的是完全不同的，沒有人可以去阻止……沒有人……”

“呵呵，”沁馨大笑，嘲諷：“秦天是你說的，如果是正義的事，不管有多少困難，你都會掃除一切……繼續……下去，讓我看到你眼中的光明……可是，可是……”

“可是三年前我負了你，我背棄了我的正義在結案書上籤下名字，可是這樣也好，至少這三年來我已看清了一切，而你……沁馨，你卻沒有看清，真不知道你這樣一雙彌足珍貴的眼睛是怎麼得來的！”秦天收起槍，握著手中的雪白小刀一步步逼近牆角處楚楚可憐的‘獵物’，這一次他狠下了心。

“眼睛？呵呵，她纔是兇手，她……殺了我姐姐，我這雙眼睛……全……看見了！”沁馨站直了身體，就在對方的血刃將要插入自己眼尖的一刻，側身躲開，右手擒住對方高舉的手，左手肘彎曲直擊對方的胸口，一擊將對方推出數步之遙。沁馨放下手，看到被自己襲倒在地的人，輕笑：“這也是你教的。”

“沁馨，我有沒有說過不要讓自己受傷了？”橙色的指甲攀附在沁馨的右肩上，金色的瞳孔散發出白熾燈般的光亮，是貪婪……

沁馨全然察覺不到洛穎是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背後的，只覺得此刻她與眼前的秦天一樣，已不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了……

“沁馨，你什麼時候也懂得假裝了，你沒有受傷啊……我好不開心的！”指甲扣著藍襯衫的平整，沒有子彈射過的痕跡……

“洛穎，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假裝，假裝從你的表情沒有破綻，沒有看到屍檢報告，知道出車禍的是你的父親，那個死的如此悽慘的人，是你的父親……”沁馨說出屍檢的一刻，一滴溫熱的雨水落在了自己的臉上，橙色的指甲，冰冷的五指，包裹著自己顫動的頸部。

“父親，我那貪婪金錢地位的父親，我只是也想看看把我的婚姻當成買賣的人，在他眼中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只是現在……也不過如此，我還是會和你喜歡的人結婚，我還是會成爲擁有你眼睛的人……很完美很完美的人……”金色的瞳孔水亮無比。

“我的眼睛就那麼好嗎？可以看見死人哭泣，可以看見……也看不見，那些被你們奪取看眼睛的冤魂。每一個晚上都不能安心閉眼，深怕，他們站在自己面前，對自己說話……”沁馨早就知道自己的眼睛與常人不同，所有的恐懼經歷一下子翻涌而來。以前有語馨陪著她守著她，而三年前語馨……卻死了。

“不，不好。”雙手掐實，洛穎將腦袋搭在沁馨顫抖的肩上，誠實的回答：“言說，沒有你的眼睛，我會死的……”

“呵呵，段言……”呼吸困難，好難受，溼重的水汽在眼中蔓延，迷糊的看到一個身影衝向了自己……

‘喵~’是白貓的叫喊聲寒粟而起，呯，槍響再次響起，只是這次是從沁馨腰間的配槍發出……

“秦天！！！”橙色的指甲鬆開，撲到躺在面前的人，驚呼。

“沁，快……走……離開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