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星期三,這次只病了兩天。
幸福對劉墨說“人老了,抵抗力還上升了,我是不是返老還童了呢?”
劉墨的回答是讓她去死。
幸福週一週二週三都沒有課,可劉墨不同,她帶的是私立高中,紀(jì)律嚴(yán)格著呢!沒事亂請假,年終獎是別想了。她嘴裡無時不刻地?fù)p著她,可幸福知道,這個傢伙會趁她不注意的時候躲在廚房偷偷的哭。幸福覺得自己又活了一回,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珍惜的想要的竟然都還在,真好!
傍晚的時候幸福披著一牀毛毯坐在窗子邊上,小閣樓雖然不高,可從老虎窗往外望總有些居高臨下的感覺。下面沒有鮮花,沒有綠樹,沒有草坪,有的只是一片粗硌得沙地。念生以前喜歡在沙地上畫畫,幸福也是那時候才發(fā)現(xiàn),念生居然有這個天分。而她自己,什麼都不會。
據(jù)說她外公以前是本市有名的旦角,身量高挑的男人,扮上妝之後是比女人更讓人心動的容貌和舉止。她媽媽也是十幾歲就登臺表演,戲班解散後在外流浪的那些年也曾在酒吧駐場過。那還是八幾年的時候,好人家的女孩都躲在家裡唸書,媽媽那時接觸的是什麼?男人,鈔票,毒品…..那不只是幾個名詞而已,更是一種生活。可是誰都沒有資格批評她,要說癡情,她並不比商明麗或是其他的女人遜色,只是大家表達(dá)的方式並不相同。你喜歡捂著自己的傷口,不讓人看,自己慢慢舔拭,最後在心裡留一顆毒瘤,而我就喜歡把傷口撕開,看它腐敗發(fā)臭,那也只是我自己的事。
儘管傳言頗多,但媽媽的親身遺物並不多見,信件日記更是不見蹤影,或許媽媽並不是熱愛文字的人,也或許她早就將這些能證明自己心境的東西付諸一炬,任何情況都有可能。幸福唯一得到的留有她筆跡的只是一張便籤,上面只有一句話:大夢乎聞鍾,人當(dāng)醒眼,二十四年,方知不是夢!
雖然很難從這區(qū)區(qū)的十八個字當(dāng)中瞭解她究竟經(jīng)歷過什麼,但幸福還是覺得這句話說得好,她也要時時提醒著自己,好夢噩夢總有醒的時候,別驚慌,也別睡過了頭。
蕭十一不再出現(xiàn),和商海雨的緣分更是到了盡頭,她覺得沒什麼不好,時間一長什麼忘不掉?那一點留戀,依賴比起生活本身來,只是小菜一碟。只有念生會偶爾嘮叨蕭十一怎麼不來了,她念念不忘蕭十一的好,還和幸福發(fā)了一通脾氣。念生的性子真的是很像媽媽,任性,刁鑽,自我,可這些在幸福看來並不是貶義詞。
念生常作噩夢,幸福知道是孤兒院的那段經(jīng)歷讓她心有餘悸。她還經(jīng)常拿著自己的右手給幸福看,她說“幸福,你看我的手型一點都不好看,相術(shù)書上說,拇指長的不正當(dāng)?shù)拿缓茫 ?
念生的拇指肚非常的細(xì),紅紅的,看上去是一塊塊的凹陷,幸福剛見到她的時候,那裡還會有白肉翻出。福利院的院長說,念生有個習(xí)慣,想媽媽的時候就會把拇指放到嘴裡吸吮,時間一長,指頭上的皮都掉了,指節(jié)突出,像是一個大軲轆。
念生非常怕被人拋棄,所以她有時會忍不住的把手指伸出來給她看,以此來博取幸福的憐惜,幸福這時候就會說她“相書上的話你也信?”
念生反駁她“你不信還天天看?”
幸福無語,如果僅僅是爲(wèi)了狡辯,她自然可以拿其他的話來糊弄她,可是她不想。她說,念生,老天或許給你一個不怎麼樣的開始和一個不怎麼樣的結(jié)局,但你可以控制過程,如果連過程它也安排好了,你也並不是一無所有,起碼心情是自己的。好好生活,天天微笑,最後老天一看,咦,這個小姑娘還不錯,放過她好了,它就放過你了…..
念生看她“不錯嘛,我還一直以爲(wèi)你傻呢!原來傻的是我噢!”
暑假快要過去的時候,一天幸福上班的時候接到嚴(yán)燕的電話,她說“姐們兒,幹麼來?”幸福聽她一口的魯南腔就忍不住地想笑。
“有事嗎,七嫂?”
“俺過生日,你來不?”
幸福第一反應(yīng)就是想要拒絕,可是嚴(yán)燕義正言辭的警告她“不來就是看不起我我會生氣,天天跑你們學(xué)校去鬧!”
幸福徹底無奈,跑到精品店選了一個風(fēng)鈴作爲(wèi)禮物,乖乖的拿去給嚴(yán)燕祝壽。
還是嚴(yán)燕和姜飛的兩層小樓,現(xiàn)在的年輕人很少住這種房子,殖民時期遺留下來的建築風(fēng)格和陳舊的歷史感,很容易讓人望而生畏,即使不是敬仰,起碼也會有一絲的敬意。嚴(yán)燕也是看中了這點才堅決地留在這裡,她說,寶地生金,這樓一看就氣魄,不是文化人萬萬是住不得的。幸福納悶的是,如果別人知道了這麼有歷史感的民居里住的居然是一窩土匪,不知該作何感受?他們家也特別喜歡在家聚會,每次都弄一大羣人呼啦啦的胡吃海喝一頓。幸福和劉墨是做出租來的,一路走來,也不知道被叫了多少聲‘十一嫂’她有些尷尬,又有些害怕,畢竟那天的話是一時氣急才說出來的,要擱平時,就是借她倆膽,也不敢跟蕭十一那樣大小聲啊!
現(xiàn)在怎麼辦?
幸福想,擱下東西就走吧,冤家路窄,碰見了得多難堪呀!
可事實告訴她,是她自作多情了。嚴(yán)燕一句都沒提蕭十一,後來吃蛋糕的時候,有人問姜飛“七嫂過生日,十一怎麼不來?”
姜飛說“十一呀,接人去了!”
劉墨好奇“誰?男人還是女人?”
“當(dāng)然是女人!”
“是小十一嫂!”那人特‘小聲’地說,說完還拿眼睛瞟了一眼幸福。幸福待不下去了,眼前的一盤蛋糕被她插的一片狼藉,她看了一眼,還是決定放棄,擦擦手去外面和大寶玩。
大寶問她“大十一嬸嬸,你知道小十一嬸嬸嗎?”
幸福仰頭嘆口氣,就連小孩都不放過她。
“不知道,怎麼了?”
“我討厭她!”
幸福被他吼了一跳,“爲(wèi)什麼呀?”她一臉嚴(yán)肅地望著同樣嚴(yán)肅的姜大寶同學(xué)。
“她老搶我東西,爸爸說我是男子漢要讓著她,可她今年二十二了!”
幸福摸他的大頭,誰說姜大寶傻呀?傻瓜還能說出這麼好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