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出生在北方沿海的一個城市,可是她家附近卻見不著海。在她家寬敞的有些嚇人的房子南邊十幾步內(nèi)是稍高的圍崖,圍崖下方是有些小小的廣袤的河灣。夏天的時候河水有半個圍崖那麼高,露出頭的蘆葦一叢叢的,有時會有鴨子從裡面嘎嘎的跑出來。這時候商海雨就會拿一把石子瞄準(zhǔn)了一投,本來還有些平靜的河面迅速盪開,鴨子撲棱棱的飛起來,叫聲忽然悽慘不少,就會把陷在沉思裡的幸福嚇一大跳。
她有段時間特別痛恨商海雨。這倒不是因爲(wèi)他怎樣努力也比不過他的成績;也不是因爲(wèi)他老爹做生意突然發(fā)達(dá)起來,家裡蓋起了獨門獨院的兩層小樓;當(dāng)然也不是因爲(wèi)她沉思的時候他總是搞些小把戲嚇?biāo)?
就是突然.....不知怎麼了,不太想見這個人。
其實幸福和商海雨自小感情不錯。在兩人還穿開襠褲的年紀(jì)就彼此熟悉了,幸福從小甚至有嫁給他的願望。
她四歲的時候,商媽媽問她:“幸福,你長大給小海做媳婦好不好?”
幸??此盅e拿的棉花糖毫不猶豫的說:“好,我叫我爸爸不要收聘禮?!?
她脆生生而又極其認(rèn)真地回答惹得大人們哈哈大笑,一邊的小新郎卻滿不在乎的說:“不要,幸福是個大饞貓!”
看,這就是兩人的關(guān)係,一個迫不及待,一個躲之唯恐不及。
可是說實話,商海雨其實待她不錯,態(tài)度雖然蠻橫了點,實質(zhì)卻是好的。幸福在這種惡言惡語的關(guān)愛下成長了十幾年,漸漸已經(jīng)適應(yīng),偶爾心裡還能有些小小的甜蜜。
她最不待見商海雨的那段時間正是初二升初三的那個暑假以及後來的整個初中階段,原因她實在是羞於啓齒。她後來跟好友劉墨提及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亞當(dāng)和夏娃吃了禁果,有了羞恥感和男女之分,如此而已,就這麼簡單?!碑?dāng)然這個禁果不是大家通常想象的那個意思,它只是單純的表示.....那個蘋果而已。
她不止一次的在日記裡寫道:“這不關(guān)我的事,!是他先開始的!
是的,就那麼簡單,本來上廁所都恨不得結(jié)伴而行的兩個人徹底決裂,原因不過是某一天放學(xué)後,某個人不等她自己一個人先跑了;路上看見別的男生拽她的自行車把也置之不理;做英文對話遊戲的時候,寧肯自己當(dāng)驢也不願意演怪物史萊克,還她不得不著那個長得很像驢的同學(xué)說:“why do you kiss me?”.....
他做的壞事多了去了,幸福都不屑去理。後來乾脆老遠(yuǎn)見了他就跑得遠(yuǎn)遠(yuǎn)的。她覺得她不受待見了,自尊受傷害了,決地反擊的方式也不過是迴避,漠視,加自我欺騙。
她會在日記裡寫:幸福,你真沒出息?。。∪会嵬銇y的字跡嘆氣。
窗外的野山菊放在塑料的盆子裡瘋長,那是她在一個大霧濛濛的早晨從圍崖下面的烈士塋上挖來的。她提著鋤頭氣喘吁吁的跑上來,還怕被烈士的鬼魂纏上,因此跑得格外的慌張。跑到圍崖上的時候差點滾下去,因爲(wèi)她看見商海雨站在那一動不動的盯著她。多虧她心理素質(zhì)好,要不然真要跌下去和烈士長眠在一起了。
”跑得那麼急,見著鬼了?“商海雨發(fā)起話來面無表情,隔著一層薄薄的霧,幸福看見他的嘴脣一張一合,半天才想起要回答他:“沒有,你站在這一動不動跟個鬼似的幹嗎?”
“你纔是......算了,幸福我們必須好好談一下!”商海雨差點又被她脫線的幽默搞得崩潰,想到還有正事,這忍了下來。
“談.....談什麼?”在商海雨陰雨的表情中,幸福有些發(fā)抖,不自覺地握緊了籃子抱在胸前,又退了幾步。她就是這樣,一緊張就會說話結(jié)巴。
“你過來,難道我會吃了你?!”商海雨徹底崩潰,上前拽了她一把,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如果不是中間隔著花籃,幸福就要趴到他身上去了。
想到這裡,她又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大清早的,白霧茫茫,人跡罕至,孤......”她本來想說‘孤男寡女,成何體統(tǒng)’想了想還是很乖的吞下了後面的字。
可是顯然,商海雨要比她聰明很多,他拍一下額頭,徹底無奈,決定痛快地一次把話說完。
“你以後能不能別把那些信交給我媽?被表白的人是我你直接給我不行嗎?難道你就那麼不願見我?”他說完後好整以暇的將雙手插進(jìn)褲兜裡,眼睛直視著她。
“真是悶騷!”幸福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但還是在心裡狠狠地鄙視了他一頓。這是她剛從別人那裡學(xué)來的詞,劉墨告訴她,這個時代夸人最好的詞是悶騷,扁人最好的詞卻是悶。
幸福是一個整合型人才,她不會全盤接受別人的見解,什麼悶騷帥哥就是酷酷的不愛理人之類的。在她眼裡悶騷就是一個字——裝!裝酷,裝冷,裝不屑,裝有內(nèi)涵.....
“哎,你怎麼知道?”幸福有些同情的看著他。
眼前的悶騷帥哥決計不會想到她看著他心裡想的卻是那個拖著兩條鼻涕,眼睛賊的跟小耗子似的小男孩。
“趙幸福!”商海雨咬牙切齒了,他一生氣就愛這麼叫她。
“對不起,您所查詢的人士不存在?!毙腋醒笱蟮拇蛄藗€哈欠,以那種千年不變的慢語調(diào)回答他,然後沒等他回答,又迅速的消失在他眼前。
幸福老爸是姓趙的,可她就叫幸福。她不姓趙錢孫李,也不姓周吳鄭王,甚至不姓百家姓裡的人以一個單姓字或複姓字??墒?,她有名字,她的名字叫做幸福。
幸福生長在一個單親家庭裡。她老爸是一個傷殘的退役軍人——少了一節(jié)右胳膊,可是這並不妨礙她得到幸福。
幸福爸總是說“大閨女,你好好的,爸爸就高興!”在他看來,世界上所有的金銀珠寶,名利地位都趕不上他閨女的一個笑容。他希望幸福好好的,沒有任何牽絆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爲(wèi)此他給女兒起名字時連自己的姓氏都可以省略不記,他說那樣寓意不好,他女兒天生是有福氣的人,怎麼會叫“找幸?!蹦??那是萬萬不可以的。
當(dāng)然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煩惱憂愁存在。幸福爸又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說到底人是一種矯情的動物,飽暖思淫慾,何況他的女兒還處在多愁善感的青春期,更何況他們還是這種形式上殘破不堪的家庭。所以在儘量照顧幸福生活的同時他總是在灌輸她這樣一個道理“生活中只有困難,沒有煩惱,煩惱都是無聊的人自找的!”他從幸福消小時候開始就一直灌輸給她這種思想,他希望她自立,自強,達(dá)觀開朗。幸好幸福不辱使命,她雖然不太愛說話,可是卻是很明白的一個女孩子;她三歲的時候就會自己系棉衣上蟠龍繁瑣的鈕釦;五歲時就會幫著爸爸收拾院子,炒菜做飯。
她生活雖然簡單,但並不單調(diào),甚至可以說是充滿情趣。在她家長約十間房的大屋子裡,東邊種著各樣的蔬菜,牆邊栽著不同的果樹,她和爸爸甚至還植了一顆香蕉樹放在大瓷盆裡,盡心盡力的照料,後來它還結(jié)出了一些青澀的小香蕉。
幸福屋子裡擺放的傢俱是爸爸撿來的,可是他們並不寒磣。他們把那個四四方方的長箱子刷上一層赭石色土漆,然後用刻刀鏤上梅花的痕跡,再用大紅的染料沿著紋路略以渲染,精緻的不得了。屋外牆上是爸爸種的薔薇,密密的爬了一整面牆壁。春夏之交的時候粉白豔紅的薔薇花開了謝,謝了開。她把那些花瓣收集起來放在枕頭裡,儘管後來有段時間害得她的牀上不時有小蟲爬動,可誰也沒有體會枕著薔薇花的那些夜晚是怎樣的美妙及甜蜜;她甚至有一架經(jīng)年不拆的鞦韆架,別的孩子只有在清明的時候纔會享有這種特權(quán),可是她那麼幸運,天天坐在爸爸撿來的輪胎上讀書.......
唯一的遺憾是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他們,剩下的一切都是一種近乎完美的好,所以幸福從來不孤單。
C2青梅竹馬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那麼她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她每次許願都會大聲喊“我要幸福!”每次都惹來商海雨的嘲笑。他好說“你們女生都那麼矯情嗎?”要不就是“你這樣喊不會靈驗吧?!?
幸福一般都不會離理他,她有時也會記著他的好處。比如她喜歡的東西,他一般不會搶;也比如夏天中午她去街道上的花圃裡偷花時,他願意給她放風(fēng)。
他也是做了不少好事的,即使在關(guān)係最爲(wèi)僵硬的那一兩年,每逢有小學(xué)部的孩子攔著她罵她媽媽是個破鞋的時候,商海雨都會準(zhǔn)時出現(xiàn)。
就像那次她因爲(wèi)值日走的晚了,恰好被小學(xué)部的那羣好孩子堵在車棚裡,任憑她怎樣退讓,他們就是不肯放過她,她有些著急的時候,忽然那羣孩子就站在那兒不動了,不再聒噪也不再起鬨。她看見商海雨單腳支地,屁股還坐在車座上,他目光灼灼的盯著那羣人說:“幸福,你先走。”
幸福一聲不吭的推著車子走遠(yuǎn)了,她不知道商海雨會怎樣收拾那一羣人。對於這種事,她已經(jīng)司空見慣。甚至在第二天聽到“商海雨又辦了誰誰誰”的時候她詭異的想起了古龍的那句話“黑色的刀,黑色的刀稍,你根本就來不及看他出手,敵人已紀(jì)倒在了腳下。”
在進(jìn)入高中前的一段時間,幸福還有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外號——商海雨的馬子。幸福甚至都懷疑那些小朋友們是否真的明白馬子的含義。他們有樣學(xué)樣從**電影中學(xué)來的稱呼讓他和商海雨不知所措,於是刻意拉開距離,沒想到兩人的關(guān)係反而顯得更加曖昧不明。
在商海雨質(zhì)問未果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用鼻孔看她。
其實像商海雨那個年級的小孩,家裡有點錢,又長的人模狗樣,成績優(yōu)異,難免會驕傲一些。他很早就不參與那些無聊的臥談會,也不會在有女生的場合刻意地表現(xiàn)自己。他認(rèn)爲(wèi)自己足夠成熟與深刻,完全有能力處理好那些來自小女生的愛慕信件。
可是他唯獨沒有料到的意外是——他生命裡還有一個人叫趙幸福!
他老孃拿著那些裝飾的花花綠綠的信紙在客廳裡踱來踱去,一驚一炸的問他:“咦,這個要做你的紅顏知己唉!”
“還有,還有這個....表情好傻!”
他老孃發(fā)言風(fēng)格很瓊瑤,行爲(wèi)作風(fēng)更是直追周伯通,怎一個瘋癲了得!她甚至把從幸福哪裡拿來的每封信裡的照片排了序:古典美人一號,小狐貍精二號,大家閨秀三號,大頭寶寶四號......當(dāng)然,她最中意的還是幸福,她無數(shù)次的鼓勵幸福要拿出原配正室的風(fēng)範(fàn),不要被這羣狂蜂浪蝶吼住了。每逢這時幸福就會很配合的要求她表演一下原配正室是怎樣一個範(fàn)兒,然後兩個人完全不顧接臨崩潰邊緣的男主角,自娛自樂上半天。
商海雨有時都懷疑,那兩個女人才是真正的骨血至親。幸福說話辦事常常不在狀態(tài),他老孃脫線脫的更是超出了地心引力的範(fàn)圍。還好他姐姐商海曼是乖寶寶一個,要不然三個女人一臺戲,他瘋掉那是遲早的事。
在幸福最討厭他的時候,他其實也過得不**穩(wěn)。
他和幸福小時候還一起洗過澡,都說青梅竹馬,世界上除了自己的父母和海曼,就幸福和他最親最近。冷戰(zhàn)雖然是從他開始,但也不是毫無緣由。
不知怎的就會那麼倒黴,他竟然看到了幸福洗澡的樣子!
那天中午,他奉無敵老媽的命令去給獨自在家的幸福送西瓜,他一隻手託著半個西瓜,另一隻手輕輕的打開了幸福家的大門,穿過有些長的院子,然後——然後他就看到了正在洗澡的幸福!
攀枝錯雜的葡萄架後,幸福正彎著身子汲水,一頭長髮散在胸前,象牙色的肌膚泛著瑩瑩的光澤。就在他看清這一切的時候他倏然停住了腳步,卻正巧碰上幸福擡起來的眼神。
接下來的場景堪稱經(jīng)典。
幸福的表現(xiàn)既讓他吃驚也在意料之中。如果他是個女孩,他一定會尖叫。而且根據(jù)他多年觀看影視節(jié)目的經(jīng)驗來說,幾乎所有的女孩都是這麼做的。
可是幸福竟不可思議的朝他伸了伸手,用蚊子一樣輕的聲音說了一聲“嗨”然後迅速閉上眼睛,躲在大木桶後面。
有那麼一瞬間,他彷彿被釘在那裡一樣,然後轉(zhuǎn)過神來,氣急敗壞的託著西瓜就走。
他老孃看見他手上完好無損的西瓜還大大嘲笑了他一頓,說他不該那麼小氣,然後親自出馬,託著西瓜就跑去幸福家裡,一會兒又跑回來拿感冒藥,說幸福燒得厲害,渾身上下都紅彤彤的,跟煮熟的蝦米似的。
“渾身上下”四個字顯然嚴(yán)重刺激了商海雨脆弱的神經(jīng),他只感到一股熱血從腳底直衝腦門,在無敵老媽發(fā)現(xiàn)之前倉皇的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以後半個月的時間,他一直噩夢連連。
那是初二升初三那年暑假髮生的事。
就像花無缺氣急敗壞地摔碎了六壬神篩,然後赫然發(fā)現(xiàn)破解移花接木的武林秘籍就在裡面。而他只不過是推開了一扇大門,然後又走了幾步,便赫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事實——幸福竟是個女的!
包裹在層層衣服下有些呆笨木訥的幸福竟然是和他不一樣的!她纖細(xì)的腰肢,柔美的小臂,還有那一身光潔的肌膚,無一不提醒著他一個事實——幸福,千真萬確,她是個女的!
在他長到足夠成熟以後,也曾嘲笑過自己的大驚小怪愚昧無知??墒侨绻屗貋硪槐?,他還是會有那樣的心情,那樣的表現(xiàn)。
那個時候她還在想,如果可以在也不要見到幸福了。
可不幸的是他們竟又考在了同一所學(xué)校同一個班級。不幸中的萬幸是除了他們自己和劉墨外,很少有人知道他和幸福的關(guān)係,這樣著實減少了不少的尷尬。
他們所在的高中時全市最好的一家,就是在省內(nèi)也排在數(shù)一數(shù)二的位置。每年考上清華北大的大有人在,各種全國211工程類院校的更是不計其數(shù)。
考上一中,就等於一隻腳踏入了大學(xué)的門檻。剩下的只要稍加努力,就可以成功晉級。當(dāng)然在這個過程中,你想用門外的那隻腳表現(xiàn)舞蹈還是雜技,跳踢踏還是芭蕾,沒人關(guān)心。學(xué)校和家長所要的不過是最後的那一個結(jié)果而已。
商海雨的父母是拿到了通知書才稍鬆了口氣。極少回家的商爸爸還特意從外地趕了回來,置辦了好大的一場謝師宴,纔算完事。而幸福不過是和爸爸簡單的做了一頓飯,兩個人同樣吃得津津有味。當(dāng)然這也不能怪商海雨的父母,他們家所在的小鎮(zhèn)素來以富有文明,從九十年代中期開始,各種工廠落地開花,大大小小的韓資企業(yè),日資企業(yè)遍地都是,樓房花園更是氾濫成災(zāi)。可公平的是,在這個人口不多的小鎮(zhèn)上,幾乎所有的孩子都學(xué)習(xí)奇差,就像是被詛咒了一樣。
像幸福和商海雨這樣憑能力考上一中的則少之又少。其餘大部分都改學(xué)藝術(shù),以其他的方式投奔到市內(nèi)各個二類中學(xué)。當(dāng)然還有劉墨那樣只差十幾分就過錄取線的同學(xué),家裡稍花點錢,也成功地跨入了一中的大門。
對於這一結(jié)果,劉墨頗爲(wèi)自豪。她人有點小聰明,學(xué)習(xí)也不錯,可萬萬沒有想到高中還可以和幸福在一個學(xué)校一個班級。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天地之間有一股隱隱的無形的力量把她和幸福地牢牢的拴在一起,這股隱隱的無形的力量通常被叫做——緣分!
可商海雨卻不這樣認(rèn)爲(wèi)。他其實是有些討厭劉墨的聒噪和自以爲(wèi)是的小聰明的。星期天坐車回家的時候也不大願意和她們走在一起。他甚至還擔(dān)心劉墨的那張大嘴巴把他從小和幸福一起長大的事傳的到處都是。以前在初中的時候,她每次見他都會很小聲的喊“那不是幸福的青梅竹馬嘛!”後來乾脆改成了“嗨!青梅竹馬!”
第一次聽她這樣叫,商海雨差點摔倒,所以後來體檢時發(fā)生的那一幕,著實讓他在心裡暗爽了一把。
劉墨有些小胖,身材渾圓豐滿,長相倒是不錯。要擱唐朝也算得上美女一個,可是悲哀的是她生在這個以瘦爲(wèi)美的現(xiàn)代,更悲哀的是她暈血,而更更悲哀的是她不該站在馬都城的前面。
事情是這樣發(fā)生的。
暈血又好強的劉墨看見一隻細(xì)細(xì)的針管插進(jìn)了自己的胳膊,然後有紅色的液體一點點地在管子裡上升,她實在忍不住了,一下暈了過去。稍微有些胖的身子在地心引力的引導(dǎo)下使她很自然的砸在了馬都城的身上。而馬都城同學(xué)作爲(wèi)一名身手矯健的男士,面對突然倒下來的龐然大物,很本能的跳向旁邊,同時嘴裡大聲地喊了一個字“靠!”
結(jié)果剛剛暈倒了的劉墨在深痛巨創(chuàng)之中悠悠轉(zhuǎn)醒,最後由幸福扶著回了宿舍。
商海雨站在圍成圈的人牆外拍了拍有些發(fā)呆的馬都城,然後看見他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問他:“剛纔,我閃了?”
“恩?!?
“恥辱啊!”他嘴上雖是這樣說,臉上卻看不出半點的悔恨之情。
其實馬都城到算是個妙人。
據(jù)說他家是做熟食生意的,可是他本人卻瘦的皮包骨頭,用本地的話說叫‘精瘦精瘦的’。他小名叫馬六四,外號也叫馬六四。有人說那是因爲(wèi)他出生時正好六斤四兩,所以纔有這樣一個名字;也有人說,他媽生他的時候正好是六點四分;也有的說,他出生那年他奶奶正好六十四歲........
總之版本很多,可沒人去求證。馬都城更是懶得去提。他認(rèn)爲(wèi)那是一件無聊的事。世界上有趣的事那麼多,又何必拘泥於一個名字。他自詡風(fēng)流倜儻玉樹臨風(fēng)八面玲瓏,他說自己興趣廣泛,博聞強識??稍谏毯S昕磥?,他爲(wèi)一的興趣就是兩個字——女生!
他枕頭底下有一摞類似於花花公子的書籍,櫃子裡亂成一團的衣服後面更是讓人震撼。他在讀了不少的有色書籍後,有段時間內(nèi)簡直躍躍欲試。後來因爲(wèi)找不到合適的對象下手,頗爲(wèi)痛苦了一段時間。甚至有一天,他指著他前排的一個女生對商海雨說“要不然....要不然我把她辦了得了!”
商海雨擡頭一看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那個女孩滿臉痘痘,是班裡有名的‘蓮蓬妹妹’,身材比劉墨好不到哪裡去,性格彆扭,和幸福有得一拼。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打消了馬六四的念頭,然後又堅決沒收了他的書籍光碟,打包扔出了牆外。
也多虧他這樣做,馬六四纔在第二天的突擊檢查中倖免於難。不過他還是捱了揍,原因不過年級主任發(fā)現(xiàn)本該在牀上休息的馬六四蹲在衛(wèi)生間裡看體壇快報,還滿臉興奮,樂此不疲,一怒之下,狠狠的在他背上拍了一掌。這給馬六四的身體和心理都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害他在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裡便秘加尿等待,也留下了讓同宿舍兄弟取笑的把柄。
馬六四整個人就像是一場五彩斑斕的幽默劇,這讓商海雨和他相處時倍感輕鬆,幾天不到,兩人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兄弟。可就是這樣,商海雨也從未主動提及他和幸福的事。
還是有一次馬六四自己小小地誇了幸福幾句,他只不過是說幸福還長得不錯,看起來也挺聰明的樣子,沒想到立即招來商海雨的反譏。從不屑說髒字的商海雨反應(yīng)奇快的哼了一聲,然後說:“聰明人還會被小學(xué)生欺負(fù),急得只知道哭?”
這句話傳到馬六四耳朵裡立馬被妖魔化了一千倍。在馬六四眼裡,商海雨是個過於成熟穩(wěn)重的傢伙。他好像從來都很明確自己的目標(biāo),心無旁騖的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努力。他明明人長得不錯,英挺俊朗,在女生堆裡有相當(dāng)不錯的市場,可是卻似清新寡慾的老僧一樣,也沒見過他對那個女生上過心。他雖然好幾次看他和幸福一起回家,但當(dāng)時旁邊還有個劉墨,也沒去多想。在加上體檢閃人事件之後,他一直是劉墨口誅筆伐的對象,老遠(yuǎn)一見她就雙腿發(fā)軟,慚愧難當(dāng),自然也不會去仔細(xì)端詳其中的細(xì)節(jié)。而在開學(xué)兩個月後突然從商海雨嘴裡冒出這麼含嗔帶怒,曖昧不明的話,著實讓他吃驚,同時心裡又興奮不已。生活實在過於無聊,他不像商海雨那樣可以爲(wèi)了某個目的,專心致志,全心全意,不自己找點樂子怎麼能行。
在他數(shù)次窺探商海雨自知失言的懊悔表情後,徹底明白這裡面一定有貓膩,於是大膽進(jìn)言:“老大,不如這次的語文知識大賽,我們和劉墨還有幸福組個團得了?!?
“什麼意思?”商海雨鎮(zhèn)定之後又換上一副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隨意翻著手裡的報紙。
“就是,你我劉墨還有幸福,我們四個人一起報名參加這次的競賽。我和劉墨不是有仇嘛,正好緩解一下。再說幸??墒且晕覀儼嗾Z文第一的成績進(jìn)來的,加上老大你天生神勇我有玉樹臨風(fēng)八面玲瓏......”馬六四在商海雨的直視下有些說不下去了:“別介,老大,您一堂堂大帥哥動不動目露兇光多不合適呀!”馬六四笑得那叫一個諂媚,可商海雨根本不爲(wèi)所動,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你和他們熟嗎就想和人家一起參賽?”
“我當(dāng)然和她們不熟,哪有老大你和她們.....”察覺商海雨的眉頭都皺起來了,馬六四趕緊改口“不是......我們都不瞭解,這不是要接觸一下加深瞭解嘛!再說你們不是擱一個地方出來的......”
“好。”
馬六四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你是說......”
“你去和她們說?!?
商海雨扔下一句不鹹不淡的話就去洗刷了,剩下馬六四一個人在原地呆呆的摸了摸下巴,有舍友走過來撞了撞他的胳膊說“又被商老大凍到了吧!”
“去!你們哪裡知道老大的好處!”馬六四忽然一笑,嫵媚的回視了那人一眼。
“哦.....”其餘幾個人一起捂著嘴,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商海雨是農(nóng)曆三月的生日,在宿舍裡算是年齡較大的一個,加上他說一不二的個性,很容易給人以強勢的感覺,所以馬六四他們幾個都恭敬的稱他爲(wèi)老大??擅艿氖撬此茝妱莶蝗萸址?,卻又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在宿舍裡話又很少,所以搞到最後就把自己搞得很邪乎,人送外號‘神秘的冰山一角’。
可是在馬六四眼裡,事情遠(yuǎn)沒有那麼複雜。商海雨只是過於沉穩(wěn),不愛說話,其他的興趣愛好心思情感跟這個年紀(jì)的男生一般無二,只是他掩飾的比較好罷了。
但就在他看見商海雨和幸福相處的樣子之後,這一觀點也蕩然無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