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民們餓極了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林寧面無表情，只道：“此事與我何干？鎮長可別忘了，我可是捐了五千斤糧食的。”
常林聽林寧口氣，似是不想沾手，忙道：“娘子勿惱。我也是沒有辦法了，這才和娘子說起。上次大家捐的糧食，原本也就能頂個十來天，可這幾日大雪不斷，你看這天兒，哪兒像是要晴的樣子！天寒地凍，糧食格外費了一些，也不過能頂上五、六日，到時候災民們吃什麼呀！”
常林是真擔心，這幾日著急上火，整夜的睡不好覺。
對了，還有自家下人那不省心的事兒，他也是昨天下午才知道，本來想和林寧道個情，無奈到林寧家卻沒見著人，也不知她心裡會不會繫了疙瘩。
但現在顯然不是提這個的時機。
林寧冷笑，“怎麼？常鎮長是覺得我好說話不成？有糧的不只是我自己吧？”
常林只差給林寧作揖了，額頭一個勁兒的往外鑽汗，大雪中也戴不住帽子了，索性一把拽下來，拱手道：“娘子只看在那些災民的面子上吧！”
林寧見他神色急苦，也覺到了時候，便道：“常鎮長這話倒是說著了。不過，便是看在災民們面上，我這些糧是什麼什麼價兒不用我說您心裡也有個數兒吧？一句話就讓我把這些全都捐了？這是逮著我好欺負了吧？”
吳州地處江南，糧食以水稻、慄米爲主，是以謝家此次購來的糧多爲此兩種，其餘有些豆類，小麥倒是沒有。
江南繁華，物價兒比之北方要略貴上一些，水稻雖是主要糧食作物，但也在七、八文一斤，這是糙米，精米要到十幾文，當然，謝家知道林寧打算，這次壓根兒就沒買精米。
不過這是江南的價兒。要放在盛德鎮，平日裡的米價兒就得二十多文，糙米也在十二、三文，較之江南整要貴上一倍。
還別提謝家收購這些糧食所費人力、物力，以及一路將這些東西運過來要克服多少困難，光車馬就用了二、三百架，更何況是人！謝家這個人情是欠大發了。
這些事情常林自然是清楚的。
他買的糧沒運不進來，林寧的糧運過來了，想必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娘子匆惱，常某萬沒這個意思。只是想著能不能從你手上買些糧食，你開個價兒，我絕不二話！”
林寧笑道：“瞧鎮長說的，我是那隻認錢的人嘛！只不過我一個弱女子，總是要爲自己留些退路的。”
弱女子！
常林只覺這天沒法兒聊了，但卻是走不得，只能點頭道：“是是。”
許是他態度還算好，林寧也總算有了幾分好心情，道：“我有個想法兒，不知鎮長可願意聽？”
想法兒？常林一愣。
他早就知道林寧是個有主意的，這一樁樁一回回他也早就見識過了的，只是如今她還有什麼想法兒？
“林娘子可有時間到我府上一敘？”常林不比林寧和二呆，大冬天穿個單片兒也不覺得冷，他早就凍得快成冰棍兒了，只是林寧態度不明，他也覺不出冷來，此時看林寧口氣有得商量，心情一放鬆，感覺自然也正常了。
林寧點頭，兩輛馬車很快又駛回了常府。
途中，二呆問林寧：“媳婦兒，你覺得累不累，要不咱們就回家去吧……”
他總覺得林寧自那回鬧過病之後精力便不似之前充足，只是身體上倒沒見有什麼大毛病，也就先這麼一直看著。
林寧搖頭，累談不上，不過就是有點兒乏，想躺著睡覺，她莫不是得了什麼睡病？
這事兒談妥了，她也能輕鬆一陣子了。
在常府坐定，喝了口熱茶，常林的身子才暖和過來一點。
“不知林娘子有何打算？常某洗耳恭聽。”
其實常林對林寧的想法兒很有期待，雖然這娘子手段狠辣了一些，做事也不計後果了一些，但這主意是個頂個兒的好用，這是毋庸置疑的。
“我得先問問鎮長想買多少糧？”林寧反問常林。
常林一怔，這還用問嗎？
“自然是多多益善。”常林道。
糧食在災難面前從來都是緊缺貨，能多自然不能少了。
“鎮長買了這些糧打算做什麼？”林寧又問。
這就更不用問了，“自是送與災民們餬口。”
林寧搖頭，“這隻救得一時，不能救得長久。”
“長久？”常林沒明白林寧的意思。
林寧道：“我的想法兒，是用最少代價，產生最大的價值。”
說完，見常林一副不解的樣子，又道：“你花錢買我的糧，轉而拿去救濟災民，這沒有錯。但這樣就想當於花了兩份兒東西，只幹了一件事兒。”
是這樣沒錯，常林點頭。可歷來救災不都是這麼救的嗎？
“可是哪裡說了這些人就要白領咱們的糧食？我可以救他們一時危急，難道能救他們一年兩年？”
“那又能怎麼辦？”常林還是不明白。“災民們可沒錢買糧。”
“那就以工代賑。”總得讓他們做些什麼吧？總不能他們在這裡花錢費力，那些災民養在客棧裡什麼也不用做吧？
“可眼下沒有他們能做的吧？”常林實在搞不清楚林寧的腦袋裡都想什麼，索性道：“林娘子有什麼想法兒就直接說了吧，我是想不明白的。”
林寧都快給他跪了，她都說了這麼多了，他怎麼就不懂得舉一反三？
“那我就直說了。我的糧食可以用來賑災，但不是賣給你，而是直接給災民。若是災民們有錢好說，十文一斤，若是無錢，便先記下。等以後雪災過去了，再來還。一年還不完可以還兩年，兩年不行三年，就叫分期還款吧！也可以以工抵債，我也不要他們賣身，也不耽誤他們災後重建，以後生活理順了，每個月到我這裡幹兩天活兒，也算是抵了債。另外，我也會根據需要發佈任務，完成任務的獲得一定獎勵，災民們完全可以通過完成任務獲取糧食嘛！”
林寧想了想，又道：“也不光是災民，城裡不是沒人賣糧嗎？我賣！城中百姓若是家中缺糧，也照這個辦法來！”
十文一斤，比收購價兒還低了兩、三文，更沒算那些附帶的成本了。林寧這也算是吐血了。
常林聽了徹底懵了，還可以這樣？
二呆在一旁靜靜的聽著，眼睛裡閃著莫名的光。
“林，林娘子，這，這行的通嗎？”常林心裡有些發虛，以前從沒有過呀！
“有什麼行不通的？”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該賑災的是朝廷，老百姓拿了稅款養著皇帝和他的三宮六院就是爲了在大雪天凍死的嗎？而且，在災民力所能及的情況下，讓他們用自己的勞力換取糧食有什麼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