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一挺身,又貼靠過去,從椅背側面伸出手來扳扭著巴特爾的下巴,逼問道:“你怎麼跟個啞巴鬼似的,跑那車上幹什麼去了?!”
“肚子不舒服,我去找藥。”巴特爾邊解釋邊推開那隻帶著一股異味的手。
“好了,都給我閉嘴!”“白紙扇”拍了下車窗,嚷了一聲。
看到老六不再難爲巴特爾後,張崇斌這才轉過身去向四下張望,只見側前方一處有些凹陷的空地上,一個人影正用手電來回在地上照晃著,不時地還用腳尖在草叢中撥動著什麼……手電光的閃映下,那人影的面貌展露出來,正是“槍王”。
“‘槍王’在那兒幹什麼?難道那些屍塊有什麼異常之處嗎?”想到這裡,張崇斌回身來到車裡將手電取出,臨走之時小聲交代祁兵和段濤都別跟著下來,讓他們做好隨機應變的準備。交代完畢,他自己拿著手電快步朝“槍王”走了過去……走出不到10米遠,張崇斌感覺腳下踢到了個什麼東西,冷眼一看是個有些泛白的球狀物,待他慢慢蹲下身子,用手電照去……“我的天,原來竟是一個顱骨破裂腦皮被揭去了的人頭!”一陣觸電似的心顫伴隨著難言的噁心,張崇斌眼前彷彿又浮現殯儀館剖屍取證的一幕。他連忙站起身來,後退兩步,待穩住心神後,用手電慢慢地向四周照去:光亮劃過之處,到處可見混雜著黯紅、黝黑、蒼白顏色零散遍地的人體骨架和殘肢。
“屍首被撕碎了的時間並不長,而且屍體數量應該不止一個。”看到這幕場景,張崇斌迅速作出了這個判斷。因爲,這些屍塊上附著的血肉顏色都是新鮮的,沒有的跡象,而且能夠區分人體特徵的那些骨架和數量都不是單個人體所能湊齊的。
“那麼,這些人是誰,他們爲什麼會集中死在此地?難道他們也是中了某人設下的圈套……但無論怎樣,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巴特爾說的那個吃人的猛獸絕非嚇唬人,它一定存在,也許它就在附近!”想到這裡,張崇斌一邊迅速後撤一邊招呼著“槍王”趕快回車上。
“槍王”默不作聲地仍在原地站著不動,只是將頭微微側轉,好像在側耳聆聽著什麼……
張崇斌回到車前,將手電關閉。同時,他讓巴特爾和祁兵立即將車燈熄滅。張崇斌快速上了車,車門一關,祁兵和段濤就圍上來準備詢問情況。張崇斌卻一擺手,讓大家保持肅靜,然後他將車窗搖下,舉目向四周望去……
陰潮烏黑的夜幕下,只聽見陣陣陰風席捲草木的聲音,其他一片黑茫茫看不清楚。
“段濤,將夜視鏡拿出來。”張崇斌吩咐道。
話音剛落,只見祁兵左手向側面一指:“注意,有情況!”
張崇斌扭頭看去,只見兩對上下晃動著的綠光團正由遠而近地飄忽而來……“開車!原路返回。”張崇斌對身邊的祁兵急促說道。祁兵一手換擋一腳踩上油門,車子“轟”地倒退而去……
與此同時,原地站立的“槍王”猛一轉身迅速回撤上了車。“白紙扇”那輛越野車的發動機立即運轉起來,可是,意外的事情出現了!那車子除了發出“轟轟”的機器運轉和“吱吱”的摩擦草水的聲音,車身卻只是一躥一躥地原地晃動著,車輪越來越深地陷入一攤水灣裡。頓時,那車裡傳出陣陣雜亂的咒罵聲……
“不好,巴特爾有危險!”張崇斌不禁出聲道。祁兵應聲猛地踩住了剎車。
事態的突變,讓張崇斌的心兀自一沉:“今夜要出事!”這時,段濤將夜視鏡遞給了張崇斌,張崇斌以最快的速度戴上它……突然,他腰間的對講機響了起來,張崇斌一邊接聽一邊緊張地觀察外面的情況。
“張兄,真背氣,我這車也陷住了,你趕快叫你的弟兄過來推一推這車。巴特爾,你開車真是晦氣,找這個鬼地方來拉屎……”對講機裡混雜著“白紙扇”和老六的狂躁聲。
這個時候,從夜視鏡裡,張崇斌看到了剛纔無法看清楚的影像,他感覺自己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對著對講機,張崇斌壓低聲音急迫地喊道:“都別再說話了!快看你們車子的左側方向!”
“白紙扇”的車一陣劇烈晃動,旋即安靜了下來……
張崇斌將夜視鏡挪開,轉頭對祁兵和段濤輕聲說道:“那綠光,是一大一小兩隻野獸的眼睛,它們正朝這邊跑來。”
祁兵聽到這裡,迅即將那把潛水刀放在張崇斌的手裡,說道:“崇斌,這刀你拿好了。”
“還是你拿著,這樣它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張崇斌對祁兵說道。
“張總,隊長,看,這還有!”段濤這時從身邊的包裡又抽出兩把軍用匕首。
祁兵一看,嘴角翹動一下,但沒說什麼,他伸手拿過一把在手。這兩把匕首是段濤在進藏的路上搞定的,雖然不是火力強大的武器,但有此利刃在手,此時此刻,對大家而言,這就是最見效的強心劑!
這時,對講機裡又傳來呼叫聲:“張兄,看見了,是兩隻黑熊!嘿嘿……幸虧老子這回帶著傢伙,我倒要嚐嚐藏味的熊膽。”“白紙扇”似乎找到狩獵的感覺。
“三哥,你最好不要把它們當熊看,這種野獸性情極爲兇猛,就算子彈將它的肚子打穿,它仍能將攻擊目標撕咬成碎片。如果你一定認爲它們是熊,那你要知道熊是不吃死人的……”張崇斌說到這兒,話音戛然而止。
此刻,那兩團綠光後面的龐大身軀已清晰地出現在衆人裸眼的視線內!
“白紙扇”那邊沒有再回話,霎時間,整個荒地草灘完全安靜了下來……
張崇斌、祁兵、段濤三人都屏住了呼吸,輕輕地將車窗關上。透過玻璃,大家的眼睛都緊緊盯著這兩隻如同母子,此時放慢了步伐但卻越來越逼近的“怪物”……這兩隻“怪物”黝黑龐大的五官看起來有些像人,渾身上下都是棕黃色的毛髮,毛乎乎的脖子明顯比熊瞎子長不少。它們行動起來一晃一動的,牽扯的肌肉羣和肢體動感都體現出一股蓄勢待發的猛壯氣勢,絲毫不顯得笨拙。
“這不會是‘野人’吧?”段濤壓低聲音嘀咕道。
張崇斌似乎也有些疑惑,因爲喜馬拉雅山一帶確有傳說中的野人出沒。但馬上,他否定了這個判斷,因爲野人的眼睛據說是紅色的,且以前聽家鄉的老人說,眼睛在夜間冒紅光的動物不吃人,冒綠光的則都是兇殘的猛獸。而眼前這一對怪物的眼睛正如燈泡般冒著墨綠的熒光!看來,這就是熊羆了,長成這副模樣難怪又被稱爲“人熊”。想到這裡,張崇斌不由地握緊了手中的刀……
這時,這對怪獸似乎對眼下的寂靜無聲有些迷惑,在距離兩車之間不到5米遠的地方,它們停止了前行,開始左右轉頭看著靜停著的車子……看了會兒,稍小的傢伙“嗚嗷”地悶聲一叫,然後,在大熊羆的帶領下又開始繼續前行……
“它們沒有看到咱們這些‘獵物’,看來是要離開這兒了!”看著它們穿越兩車之間的地帶繼續前行而去,祁兵低聲道。
可就在這時,只見那隻大的熊羆突然低下頭來,在草叢中使勁地嗅著什麼……慢慢地,它轉過身來,低垂著大腦袋一邊繼續在地上嗅著一邊朝“白紙扇”那輛車的前方走去——那正是老六撒過尿的地帶。
大熊羆在距離車頭不到10米遠的地方停止了走動,只見它猛地擡起頭來,那兩隻冒著綠光的眼睛直瞪向車子……
“白紙扇”的車子此刻突然如“觸電”似地晃動了一下,但這一動卻驚動了它們!只見大小熊羆齊蹬後腿,身子往前一拱,幾步就竄到車子跟前。大熊羆貼著老六所在的車門一側急促地嗅著,突然它後腿蹬直,身體直立起來,兩前掌一下子按住車頂棚,揚起頭來張開大口,“嗷噢——”頓聽一聲炸雷般的狂吼響徹夜空……
“我的天!這傢伙竟然能發出這麼渾厚的聲音!”透過震得發抖的車窗玻璃,衆人更爲吃驚地發現,這大熊羆原來如此雄壯威猛,以車高爲參照物,它站直的軀體至少2.5米以上,那小的也有2米左右。
嚎叫過後,只見那大熊羆身子往前又是一拱,“白紙扇”的車子頓時兩輪騰空,朝外側翻滾去……與此同時,一道耀眼的火舌從車裡竄出,緊接著傳來了連續的槍聲,這槍聲裡面還夾雜著人的驚懼駭叫聲。
“壞了!”張崇斌最擔心的情況到底發生了,“快開車,引開它們!”他急忙對祁兵說道。
“轟”的一聲,汽車重新啓動了,兩束強烈的遠光大燈直照向那兩隻熊羆。祁兵這時大喊一聲:“都坐穩了!”說著他猛地一踩油門,越野車攜著刺耳的喇叭鳴叫直奔“白紙扇”的車子開去……
大熊羆的身軀吃上子彈,但正如人們傳言的那樣,子彈打在它的身上簡直就如同蚊蠅叮咬。此時,祁兵駕駛的車子突然殺出顯然更令它們驚憤。尤其是在車子擦著“白紙扇”的車邊駛過撞蹭到躲避不及的小熊羆的身上,隨著小熊羆的一聲驚叫,這對大小熊羆立即丟下“白紙扇”的車,伏身扒地、四足揚奔地尾隨著祁兵開的車子開始急衝狂追……
在一陣陣劇烈的顛簸中,祁兵兩手緊握方向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段濤則在後座透過車窗不斷地報告著那兩隻窮兇極惡的傢伙的方位和距車的大致距離……此時,祁兵只能憑著輪胎著地的感覺和前燈照亮的路況不斷作出應急反應,他緊繃著的面孔已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在這個突發情形下,再加上不熟悉環境,一車人已完全迷失了方向。
突然,車子一個急停!但見一塊巨石如天降般地橫臥在正前方,張崇斌的身子猛地前傾差點撞在自己手中的刀尖上。正當他驚魂未定時,“砰”的一聲響,身邊一側的車窗玻璃猛地被一隻帶著尖鉤的粗黑大爪子擊碎了。“啊!”張崇斌本能地一閃身舉刀朝那伸進車內正張著利爪的“黑手”大力砍去……與此同時,車子猛地向後快速地倒行起來,然後又猛地一個180度急轉彎,兩個巨大黑影從車窗前掠晃而過……“轟”的一聲,祁兵狠踩一腳油門,車子朝另一個看不見盡頭的方向急駛而去……
“你有沒有事?!”“張總,你怎麼樣了?!”祁兵和段濤急聲驚問道。
“好險!”張崇斌的胸腔劇烈地起伏著,他看著右側肩膀處撕裂的羽絨服和刀刃上黏附著的數根粗黑的毛髮,喘著粗氣說道。
車窗破碎,冷風從窗口不斷涌灌進來,再加上彷彿就在耳邊的一聲聲驚魂怒嚎,張崇斌這才真切地感受到這個“引火上身”舉動的嚴重後果。“可當時不這麼做,又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嗎?”正在這心緒顛亂的時候,大家突然又看見了“白紙扇”的車出現在前方。
“回到原地了!”段濤喊道。
兩車交錯之際,張崇斌發現那側翻著的車內已是人影皆無,空空如也。“看來他們都已經安全撤離了,現在,真正麻煩的只有自己這幫人了!”想到這兒,張崇斌開口說道:“祁兵,我們一直都在它們的活動範圍內轉圈,這樣下去可不是個辦法!”
“我們幫了‘白紙扇’他們,他們有槍卻不幫我們!”段濤恨恨地罵道。
“崇斌,也許……我們有一個搏一把的機會。”祁兵擦了把臉上的汗水說道。
“什麼機會?”張崇斌忙問。
“用車撞它們!”祁兵咬著牙說道。
“對!撞死這兩個畜生!”段濤應和道。
“哪怕撞不死,只要撞傷它們,我們就可以用刀結果它們。”祁兵補充道。
張崇斌咬著嘴脣,緊皺著眉頭說道:“祁兵,你來把握這個機會吧。”其實,這個計劃並非周全。在張崇斌看來,這樣做,對付一隻熊羆是充分可行的,但同時對付兩隻熊羆就存在著極大的風險。試想一下,誰能保證這車子在撞上一隻強壯如山石般的熊羆後不會受損熄火,而且還要確保有足夠的時間重新開動車蓄足動能衝勢,在另一隻沒有反應過來時再重創其體?尤其是目前看來這兩個傢伙並不分散活動,車子一直被它們尾隨著,連調頭的機會都難有!
“也許,這個漫長的黑夜,太陽永遠都不再出現……”正當張崇斌做著最壞的心理準備時,只聽外面突然傳來“啪”的一聲槍響,接著又傳來一聲狂嗥的震耳怒吼……
祁兵看了眼後視鏡和側視鏡,興奮地說道:“是‘槍王’,他打中了大個的一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