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崇斌點了下頭,說道:“偷槍的機會,不會給我們的,他們可都是老江湖了。劫持‘白紙扇’以令其餘部,恐怕也不是有成算的舉動。你們注意到沒有,‘白紙扇’對‘槍王’明顯有著一種不自然的敬畏和客氣。”
“這‘槍王’是總部派來的人……也許,他有著獨立於‘白紙扇’的指令安排。”祁兵說完,看著張崇斌,以求證自己的這個判斷。
張崇斌道:“還記得我們拔的那三顆義齒嗎?這被他們萬分看重的物件已在他們手上這麼長時間了,他們不可能察覺不到義齒已被人做了手腳。可是,‘白紙扇’這次過來卻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他的這個反常的舉動,在我看來,恰恰說明他內心隱藏著難言的苦水。他是不可能信任我們的,但同時他也不會被總部信任了,尤其是這次的行動他還不得不與我們繼續‘合作’。所以,‘白紙扇’纔會這般著急。其實,他的日子很不好過的,他怎能不心浮氣躁?”
祁兵深點了下頭,說道:“看來,我們必須同時拿下‘白紙扇’和‘槍王’纔是萬無一失的對策。”
“‘槍王’話少且喜怒不形於色,我們難以在短時間內瞭解他的爲人。不過,他過去曾是軍人,而且到過越南戰場,這說明他曾是我們中國人。祁兵,這方面,你和他有諸多相似之處,如果有機會溝通交流,你可以先去試探下他此行的目的,若能爭取讓他棄惡從善,並能與我們合作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反之,到了‘神山’之後,我們就只有進行一番生死較量了。”張崇斌對祁兵說出了早已存乎於心的想法。
老六拔槍恐嚇巴特爾的這一舉動,讓張崇斌等人都更真切地感受到了來自身邊的巨大威脅。雖然一路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偶爾還能輕鬆地笑出聲來,但從祁兵不時緊握著拳頭和越皺越緊的眉頭裡,張崇斌感受到了他內心承受的負累和不安,若是孤身一人,他是無所畏懼的,但是現在的局面,他最擔心的就是連累了自己和段濤。想到這裡,張崇斌又開口說道:“祁兵啊,這次的‘神山’調查行動,我最欣慰的是有你和段濤在我身邊。你知道嗎,現在我們的調查工作已經不完全是你個人的清白問題了,單從它可能威脅到國家安全的角度,我也會選擇走這條路,這都是命中註定的。作爲一個公民,一個危機管理專業的執業者,我爲命運中的這種安排,感到榮幸和自豪!”
“崇斌,說實話,你沒有當過兵,我挺爲你遺憾的。以你的才智,到部隊讀軍校,留下來一定會有所作爲的。不過,我現在找到了一種感覺,知道嗎,你和我,還有段濤兄弟,我們現在就是一個戰壕裡的戰友,和你們並肩戰鬥,我死而無憾!”祁兵堅定地說道。
“張總,隊長,請你們放心,咱也是當過兵的人,我段濤絕不會給你們丟臉的!只要你們一聲令下,我就跟他們拼了,乾死一個夠本,乾死兩個賺一個!”段濤依然是一股子的衝勁。
聽著這些,張崇斌內心唯有感動,因爲他一直都相信,患難見真情,真正的情誼一定是經得起血與火的考驗的!
隨著車子一陣劇烈地抖動,大家這才關注起車窗外面的景緻。此時車子正行駛在一條破舊不堪且水灘遍佈的路上,已然不見原先平整的柏油路。段濤提示,車子已從措拉山口跑出150多公里,此地是拉孜境地,現在正在219國道上。看起來,這是一條已經荒廢的國道,而且因受山洪、沙化和風雪的侵蝕,大部分路段已出現了塌方、滑坡,有的還出現了沙漠化。車子的速度明顯緩慢下來,不過,這樣倒是看清楚了一些圍繞在車子前後東竄西跑的小動物。這些山鼠、野兔還有旱獺各個活蹦亂跳的,模樣精怪,很是可愛。
在駛過一道亂石嶙峋的河牀後,車子又開始翻山,每經過一個山口就會看見一個瑪尼堆。翻過了山口,又是淺灘涉河。就這樣,兩輛來回顛簸搖晃的車子在這人跡罕至的西北高地上向前挪動著……漸漸地,天空耀眼的白雲改變了顏色,在太陽行將落山的時候,披著金黃的餘暉,車子駛到了昂仁縣的桑桑鄉。
前面“白紙扇”的車子先在路邊停靠下來,段濤開車跟近也停了下來。衆人紛紛下了車,張崇斌來到“白紙扇”車子駕駛室跟前,觀察了下巴特爾的狀況。巴特爾神色已恢復正常,看見張崇斌,他提醒車子要在這邊先加滿油。離這兒不遠,有家四川人開的麪條店,晚餐就在那兒解決。巴特爾又囑咐讓張崇斌多吃點,這樣晚上上路就不會感覺太冷、太餓。同時,他告誡張崇斌前面的路段手機接收不到信號,要他們跟緊點,最好把照明的手電隨身帶著。
巴特爾這番耐心的叮囑讓張崇斌放下心來,看起來,“白紙扇”他們沒有再難爲巴特爾,所以,也就沒有多想看似忠厚老實的巴特爾這番囑咐的意味深長……
兩部車子先後加滿了油,巴特爾最後一個吃完飯,就悶聲不語地回到了“白紙扇”的車上。一直徘徊在巴特爾身邊來回晃盪的老六也跟著上了車。
這時,身上多加了件厚羽絨服的“白紙扇”嘴裡叼著菸頭向張崇斌這邊走來,到了跟前,他探頭朝車裡看了看,然後將嘴裡的菸屁股吐在地上,說道:“張兄,這晚上可真夠冷的,你們的身子骨還真抗凍,穿這麼少。”說著,他用手拍了拍張崇斌的後腰……突然,“白紙扇”面容一驚,伸出的手臂僵住了……
張崇斌看著“白紙扇”的表情,微微一笑道:“我們都是東北人,比較容易適應這個溫差。”說完,他將別在後腰上的一個軍用對講機拿了出來,又說道,“三哥,你來得正好,有件事兒正想跟你說一下。方纔聽嚮導說前方的路段手機接收不到信號,這夜裡黑燈瞎火地趕路,車子還是稍微慢點開,這樣比較安全,我這邊也容易跟得上。對了,你們有沒有對講機,要不我這個給你用,我這邊還有,信道都已調好,這樣一旦有什麼意外情況,我們可以保持上聯繫。”
“白紙扇”的表情恢復了自然,他拿過對講機看了看,說道:“好,這個我就拿著了。”
“準備好了,大家就上車,繼續趕路!”隨著張崇斌一聲喊,衆人各自回到車上。發動機先後啓動,車燈瞬間亮起,耀眼的燈光穿透了陰暗的前方,兩輛越野車一前一後從桑桑出發了。
5人熊大戰
這會兒,天完全黑了下來,車子行駛的坡道似乎一直是蜿蜒攀升的。夜裡行車,感覺完全不同於白天。祁兵將段濤換下,坐在駕駛員位置上,此時他已將掛在脖子上的紗布帶摘了下來,兩手扶著方向盤緊跟著前面“白紙扇”的車子。
張崇斌透過車窗望向外面,發現竟看不見天空中的星星,只有遠處的雪峰還依稀可見灰白輪廓,似乎又要變天的樣子。
車子經過海拔4926米的切拉山口後,突然提起了速度,直奔前方的22道班……突然,前方的車子停了下來,祁兵連忙踩住了剎車。已是有些困頓的張崇斌又精神起來,正當他對突然停車感到迷惑不解時,他身邊的對講機傳來了“白紙扇”的聲音,接起一聽,原來巴特爾告知前面不遠的薩嘎縣有公安檢查站,提議若要避開檢查,車子就要從前面的一條岔路繞著走。“白紙扇”決定繞道走,張崇斌立即對這個決定表示同意。
車子再次啓動,這回是南向調頭斜插駛在一條無任何標誌的路上。這條路的路況明顯很差,跑在這條道上,人在車裡根本就無法坐穩當,車身上下左右來回劇烈地顛簸著,過了好一陣兒,纔算是平穩下來。不過,這回大家又感覺到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似乎有些怪異,車輪很容易打滑……
“崇斌,這巴特爾是不是記錯了道,我怎麼覺得這路不像是有車子走過啊?而且方向也不太對勁!”祁兵突然冒出一句話來。
“是啊,張總,你看這路上的野草越來越多,而且還有水。”段濤將一扇車窗搖下來,探頭看著外面說道。
張崇斌被窗外的一股涼風吹在脖子上,不由地打了一個寒戰。這時,他突然想起了巴特爾曾囑咐過的那些話,還有巴特爾這回默默主動地上了“白紙扇”的車,在關車門時,巴特爾那一閃而過緊咬著嘴脣的表情……“停車!”張崇斌來不及多揣摩剛纔腦海裡浮現的這些畫面的關聯含義,但卻本能地說出這兩個字。
一個急剎車!車子頓時停住。車內,祁兵和段濤同時扭頭看向張崇斌……
“不好,這條路是巴特爾設下的圈套!”回過神來,張崇斌看著他們倆嚴肅地說道。
“啊?難道……他要報復我們?!”段濤一驚道。
“不!他是針對‘白紙扇’那夥人的。”張崇斌說道。
祁兵沒有說話,只見他迅速從座位下面抽出一把潛水刀,打開車門跳下去……
“祁兵,快回來,你幹什麼?”張崇斌小聲喊道。
祁兵向張崇斌擺擺手,暗示先不要出聲。然後,他貓腰緊走幾步向前方張望……
前方“白紙扇”的車仍繼續走了一會兒,此時也停住了。這邊,“白紙扇”的聲音又從張崇斌手中的對講機裡傳出來:“張兄,車子怎麼不動了?”
“三哥啊,這路太難走了,車輪陷進草水坑裡,你們在前面先別動,等等我啊。”張崇斌解釋道。
“這是什麼爛道!要不要幫忙?”“白紙扇”問道。
“先不用,我讓人下去推推看,估計問題不大。”張崇斌回道。
“這是什麼……”在“白紙扇”不斷髮著牢騷的時候,巴特爾打開車門要下車……
“你幹什麼去?”老六問道。
“方便一下。”巴特爾回道。
“你跑的這是什麼鬼路,我的尿水也讓你給顛出來了。”老六說著,啓開了靠近自己一側的車門。
巴特爾下了車,就向遠處快步走去……
“跑那麼遠幹什麼?”老六一邊拉著褲門拉鍊一邊衝巴特爾嚷道。
“我是‘大’的,有味兒。”巴特爾說著,忙蹲下身子,人影淹沒在草叢中。
老六一聽,像聞到了味道一樣,鼻子和眉毛頓時往一塊擠去。同時,他朝背離巴特爾的方向走去……站住後,他一邊仰頭閉目一邊小解著,嘴裡還哼著走了調的小曲,好似一番享受……
這邊,張崇斌看了下表:已是午夜。然後,他跳下車來,警覺地環顧著四周的環境。只見空闊的黑暗中,除了兩車燈照亮的地方,其他方位都如黑霧籠罩,什麼也看不清楚。一陣陰冷的山風迎面襲來,耳邊傳來草葉簌簌掃動的聲音,同時,一股夾雜著潮腥氣的草土味撲鼻而來。“此地陰氣甚重!”張崇斌不禁暗念道。
“不好,前方有情況!”張崇斌見前方隱約有一模糊的黑影踩踏著草皮迅速向他這邊奔來……
祁兵一個箭步衝到張崇斌前面,他一手握刀,同時伸出另一隻手臂護著張崇斌向敞開的車門處後退……到了車門口,祁兵用力推張崇斌上車。進了車內的張崇斌正要拉祁兵一起上車時,祁兵卻一抖手臂,使勁將車門關上。
段濤在車裡翻出手電,正準備衝出車外,祁兵立即衝他做出待著別動的手勢。然後,祁兵貼著車身貓下腰,端著握刀的手臂,將鋒利的刀刃橫向越來越近的黑影……當這個黑影距離車子不到3米的距離時,突然,那影子直立起來向車門撲來……
“撲通”一聲,這個影子卻瞬間跌倒在草地上,猛地,又被拉扯起來。此時,一道泛著寒光的刀刃已經橫在黑影的脖頸處……
“是……是我啊!”這個影子壓著嗓子發出了人的聲音,原來是巴特爾。祁兵迅速將刀收回,押著巴特爾走了過來。
“前面出了什麼事情?”張崇斌連忙打開車門,一邊將巴特爾拉上車一邊問道。
“快!快開車離開這裡!”渾身溼漉漉的巴特爾瞪著驚恐的眼睛急切地說著。
“你快說,究竟怎麼回事?!這兒是什麼地方?”祁兵催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來開車,帶你們走。”巴特爾結結巴巴地說著,一邊拱起身子,手臂向方向盤伸去……
這時,張崇斌用力按住巴特爾的肩膀,說道:“現在不能走。”
巴特爾似乎沒有聽見說話,他傾著身子繼續使勁前衝,但卻沒有掙脫掉按在肩頭的手……
“我們不能丟下他們。”張崇斌又說了一句,手上同時加了力氣。
巴特爾身子一震,他迴轉過身來,萬分不解地看著張崇斌,又看了看站在車門處手裡握著刀的祁兵,身子頓時一軟,嘴脣哆嗦著喃聲道:“你……你們和他們,原來是一夥的?!”
張崇斌盯著巴特爾的眼睛,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那你們這是爲什麼?!”巴特爾眼睛一亮,又掙扎了起來。
“我們的工作還需要他們,現在收拾他們還不到時候。”張崇斌說道。
聽了這個解釋,巴特爾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圓睜著的眼睛盡是無措的迷茫……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傳來槍響,緊接著,就聽見老六扯著嗓子喊:“巴特爾,你給我滾出來!”然後又是一陣槍聲……
祁兵一把將巴特爾的頭按到座椅背後,說道:“藏好,別讓他們發現了。”
張崇斌連忙拿起對講機呼叫“白紙扇”……“白紙扇”顫抖地回道:“這……這是什麼鬼地方,到處都是屍……屍塊!”
“什麼?石塊?”張崇斌聽著一愣。
“是被撕碎了的死人屍體!到處都是!”“白紙扇”有些歇斯底里地喊叫著。
“三哥,先別慌亂,別再放槍,我馬上過去看看。”通完話,張崇斌轉頭看向趴俯在座椅上的巴特爾,嚴肅地問道:“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巴特爾急忙說道:“你……你可千萬別過去!好吧,我告訴你們,前面不遠是魔怪湖,這一帶只有那怪獸纔敢出沒,他們說的那些屍塊一定是那怪獸吃剩下的死人肢體……剛纔他們放了槍,怪獸聽見很快就會循聲找過來的,我們還是趕快逃命吧!”
“怪獸?什麼怪獸?!”祁兵靠近跟前問道。
“就是一種,一種長得又像熊又有點像人的野獸,當地人叫它人熊!”巴特爾緊張地回道。
“難道是熊羆?!”張崇斌想起了以前曾聽說過的藏地傳聞,據說藏西北一帶存在這麼一種世人難得一見的野獸——人熊。這種野獸也被稱作熊羆,是一個無論狩獵經驗多麼豐富的獵人也不願意碰見的猛獸!有句老話:“豹怕虎,虎怕羆。”據說這熊羆勇猛異常,連獸中之王的老虎遇見它都要畏懼退避。而且,它皮糙肉厚,火槍子彈打在它身上都不起作用。而人一旦被它抓住,那一定會死得慘不忍睹!
“可是,按照事先預定的計劃,若想登頂‘神山’,現階段還必須要藉助‘白紙扇’的力量,這可如何是好……”張崇斌擡頭看了看祁兵和段濤,他們也在看著張崇斌,等著他的決定。
“也許在黑夜裡,這眼皮垂長耷拉的熊羆不會像白天那樣行動靈便,只要把車燈熄滅盡快原路返回就能躲過這一劫。”事不宜遲,張崇斌決定賭一把,於是說道:“巴特爾,你馬上跟我們一起過去,就說過來是拿存放在車上的自己的東西,別讓他們看出來你的意圖。”
“我不回去。”巴特爾強烈地搖頭回絕。
“你必須回去!而且,還要帶上他們把車開到安全的地帶。告訴你,我們這是在執行特殊任務,你的人身安全現在由我們來負責!”張崇斌不容置疑地說道。
張崇斌話音剛落,祁兵就迅速跨進駕駛座位,啓動汽車朝“白紙扇”那邊快速開去……
車子開到“白紙扇”附近,迅即停住。張崇斌帶著巴特爾下了車,對站在車旁手裡拎著衝鋒槍的“白紙扇”說道:“三哥,我剛問過巴特爾,這條路確實是要經過此處天葬之地。他剛纔回車拿點自己的東西。我們不要在此耽擱時間,繼續上路吧。”說完,張崇斌將巴特爾往車前一推。
“白紙扇”一言不發,只是瞇縫著眼看著低頭走向駕駛室的巴特爾。
車內,老六此時正在用手紙擦拭沾著尿液的手指、褲襠,嘴裡不斷地咒罵著什麼。原來他方纔放尿時,偶然一低頭髮現地上似有異物,於是用尿水去澆射那“物”。待他看清楚了那“物”究竟是什麼後,頓時狂亂地蹦跳起來,結果剩下的尿水淋了一褲襠。這會兒他看到巴特爾又出現在眼前時,就將手裡的紙團使勁地朝巴特爾扔去:“你真能選個好地方!”
巴特爾躲閃了一下,然後坐上駕駛座位,背對著老六,一句話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