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詞雙手抵在兩人之間,她皺著眉,臉色鐵青。範昱脖子裹著一圈白色的繃帶,隱隱還帶著血跡。
她有些心虛,避開視線。
範昱低頭看著她一會兒,在衆目睽睽之下,忽的彎腰把她扛了起來,就像扛麻袋一樣,扛在肩頭。轉身向營帳中走去。
陳詞只覺得自己的胃被頂的難受,她撲打著他:“你放我下來。”
可是他卻無動於衷。
進了營帳,範昱把她重重甩在了牀上。陳詞疼的眉頭蹙得很緊,她顧不得疼,就要爬起來。他單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又把她推了回去。
陳詞重重倒了回去。她下意識的把匕首抵在身前,但是出乎意料的,這次範昱卻沒有壓過來。
她微起身,去看,見他坐在一邊,在拆著自己脖子上的繃帶,鮮紅的血液冒了出來,應該是剛纔她掙扎時弄的。
營帳的另一側油布,被她弄壞了,開著一個大洞,她知道自己在他眼皮底下肯定跑不了,所以也沒做什麼無用的掙扎。
兩人不說話坐在營帳中,耳邊偶爾能聽到從外面灌入的秋風的聲音。
有些涼,安靜的空氣也有些奇怪。
範昱忽的叫她。
“過來,給我纏一下繃帶。”
陳詞在原地掙扎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起身,她一句話都沒說,拿過一旁新的繃帶,快速給他纏繞。
纏繞完後,陳詞給他打好一個結,做完這一切,立刻錯開步子,離他遠遠的。
範昱輕笑一聲,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繃帶被纏得有些緊,他有些上不來氣,擡手鬆了鬆。
過了一會兒,他說:“放心,我對不聽話的女人沒興趣。”
“我感興趣的女人,我會讓她心甘情願的跟了我。”他回過頭,看她一字一句道。
兩人相對無言的對視一陣兒,陳詞略微懷疑的看了他一會兒,別開視線。
範昱微挑眉,這女人還敢質疑他,他哼笑一聲。
這時,有人在營帳外焦急通報。
“殿下,有敵情。”
範昱讓通報的人進來,士兵說,秦川最近集結了士兵,打算攻下青山關。聽完後,範昱臉色很沉。他起身說:“把將領都叫去主營。”
說完,他就要轉身像外走,忽然回頭看了陳詞,他問:“你還會跑嗎?”
陳詞被問的一愣,這還用什麼說嗎,但是當然不能跟他說實話,她搖頭:“不會。”
範昱忽的上前,拉過她的胳膊,他皮笑肉不笑:“我不信,所以一起走吧。”
...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
陳詞被範昱帶到主營中。
營帳供軍事演習的沙盤旁聚集了很多人。他們吵得熱火朝天,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已經來了。
“秦川這小人就會耍奸計,要我說,就應該直接跟他硬幹上一場。我親自率兵這次一定一雪前恥,打的他哭爹喊娘。”
說話的人,膘肥體壯,眉毛很濃黑,眼神也兇狠。後來陳詞才知道,這個人是範昱手底下重要的一員大將,名爲方噲。
“此次殿下,已經調配了大量的人馬,這次我們絕不能可能再輸。”有人附和。
衆人討論的熱火朝天。大多言論都是信心滿滿的以爲只要一戰,絕對可以一雪前恥。
只有一人個頭不是很高,身形偏瘦弱,他抱著胳膊靠在一邊,微低頭眼眸泛著光,卻始終不說話,衆人也似乎並不把他放在眼裡,並沒有嘗試跟他交談。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陳詞卻早早的注意到,而且注意了很長時間。
果然沒過多久,便聽到他搖了搖頭,低聲:“一羣蠢材。”
有人聽到,一臉怒意上前,拽著他的衣領:“你說什麼?”
最後,不知道誰先動的手,你給我一拳,我還你一掌,有人三五成團加入戰鬥,有兩三人在後面拉架。
現場一片混亂,爭吵發生的太快,範昱和陳詞幾乎眼睜睜的看著發生,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打了起來。
範昱怒斥:“你們在幹什麼!”
衆人循聲回頭,大眼瞪小眼。
像被按住了暫停鍵一樣,一羣五大三粗的男人如同街上打架的潑婦一樣,薅著對方的頭髮,拽著對方的衣領一動不動。
認出來人,又像被按了播放的按鈕。一羣人立刻,收回手,規規矩矩乖巧站好。
範昱臉色一片鐵青,他叫爭端發起人,方噲過來。
方噲嚥了一下口水,走了過去。還沒走到跟前兒,範昱擡手把他身子一轉,直接擡起一腳踹到他屁股上。
方噲一個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張牙舞爪的趴倒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衆人忍著笑,不敢出聲。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再挑事,就他媽滾。”
範昱說的難聽,方噲趴在地上不敢說話,過了小一會兒,他悄悄爬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額頭,然後灰頭土臉的回到人羣裡。
範昱沒再搭理方噲,對那羣鬧事的人劈頭蓋臉的一通訓,衆人沒說話,大氣不敢出一聲。
範昱周身莫名有種接地氣兒的痞。
面前這羣人,都是跟著他從一個地方出來的,從小都是哥們兒。
他是這羣人的領頭,在一年前他還是北俞一個小縣城的縣長,官不大。但在各方都吃得開。弟兄惹了麻煩,闖了禍事,多是靠他擺平。
只是好景不長,南俞因爲突然興起農民起義,並且搞得十分火熱。朝廷也開始重視起來,沒過多久便下達了服徭役的命令。
凡是成年男子需無償爲朝廷做社會勞動,不得抵抗,不得逾期,否則殺無赦。
這個命令很快也傳達到了他所在的縣。禍事降到頭上,他也不得不從,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湊齊人數上路。
只是這一路,陰雨綿綿,洪澇成災,隨行人羣跑得跑,死的死,人數不夠,它們也早已經逾期。
當時凌朝的命令是,人數不夠則斬,逾期則斬,既然橫豎是死,他所幸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在北俞反了。
幸運的是,這一路從起義到集結兵馬結實了很多能人異士,有了一定的軍事基礎,和朝廷也幹過幾次帳,也都是順風順水。直到在笠陽遇上秦川,他才第一次碰了壁。
大約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範昱訓完,衆人終於迴歸正題開始討論迫在眉睫的戰事。大家來到沙盤旁,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
陳詞隔著衆人,又看了一眼那個不怎麼說話的人。
那個人察覺到,和她稍稍對視一眼,然後懶散別開視線。
陳詞走向那羣討論的熱火朝天的人面前,他們太投入,絲毫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討論很長時間,終是沒有得到範昱的滿意。大家表情有些悻悻的,也不知該說什麼。
“秦川這個人詭計多端,擅長兵法,我們已經吃過一次虧,這次跟他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範昱皺眉。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看了眼陳詞,眼眸瞇了瞇。
陳詞正好也對上他的視線,隔空對視幾秒,範昱朝沙盤那兒點了個下巴:“這有沙盤,你不是有東西說麼?”
其實說實在的,她對這個女人,也是有一絲好奇的,畢竟她連秦川都知道,他沒報多大期望,就是純屬好奇,她能說出個什麼。
衆人隨著範昱的目光望去,看見他身後還跟著一個清秀的小生。臉有點生。
聽說了殿下從外面帶來了一個絕色的女人,倒是沒聽說過還帶了個小生來。忽然他們記起,晌午的時候,大家傳的事情,殿下很野蠻的把一個士兵扛進了營帳 不禁有些多想。
陳詞忽然被點名要說話,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她不禁又想起系統給她的那個任務,也許現在就是那個時機。她不知道範昱說對她不感興趣,不會碰她是不是真的。可無論怎麼樣,先解決現在的燃眉之急吧。畢竟她的時間確實不多了。
陳詞收回視線看了眼沙盤。她上前,垂眸,拿過放在一旁的旗幟,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把那個旗幟插在了笠陽之南的城池---康郡。
“主戰場錯了。”她沉聲說。
她這一舉動,衆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範昱瞇了瞇眸子,他看向她:“錯了?”
笠陽被奪,難道不應該把笠陽當做主戰場。大量兵力當然也應該全部集中在這,不只是他會這麼做,秦川也會這麼做。這又有何錯?
“我看你細皮嫩肉的,到底懂不懂打仗呀,要是不懂,就別再這瞎說。”方噲在一旁皺眉道。
陳詞側眸掃了方噲一眼,她沒說話,然後視線又落向一旁不怎麼說話的人,那人現在看向她的眼神,已經不像剛纔那樣懶散不屑。
眼睛中透著光。陳詞眼睛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說:“你覺得我懂不懂打仗呀,蒙信將軍?”
陳詞在遊戲攻略中看到過蒙信這個人物的介紹,原是凌國的騎軍先鋒後來戰敗俘虜於範昱,他身形雖瘦弱,卻有勇有謀,能夠活用兵法。
奈何卻半生坎坷,一直不受重用,無論是在凌朝還是後來跟了範昱。
她從一進軍營,就根據攻略中的描述,鎖定了這個人。
現在正是蒙信的瓶頸期,俘虜來的人一直被身邊人看不起,無法施展自己的才能。這樣的人,陳詞當然要給他施展才能的機會。
蒙信眼眸劃過一絲驚詫。過後,他把一直抱在胸前的胳膊放了下來,朝陳詞做了個拱手的姿勢,他謙虛道:“抱歉,在下不敢妄言。”
旁邊的方噲一聽,立時大笑了起來:“我說你這個小白臉不懂戰法就算了,看人也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