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更是手握襄陽水軍的大權,就連被派來制衡他的張允,也在不知不覺間被他拉攏,成爲了他的羽翼。
劉表身爲荊州之主,行事卻常常要顧及蔡家的想法,面對蔡瑁日益膨脹的權勢,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蔡瑁與曹操相識於青年時期,二人交往多年,彼此知根知底,情誼深厚。
蔡瑁深知曹操的才能,知道他智謀超羣,心懷天下,志向遠大,絕非尋常人可比。然而,曹操性格強勢,行事果斷,生性多疑善忌,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
蔡瑁心裡很清楚,以曹操的性格,爲了實現自己的理想和大業,是絕不會容忍蔡家在荊州繼續如此權勢滔天的。
如果讓蔡瑁在劉表和曹操這二者之間做出選擇時,蔡瑁幾乎不會有絲毫猶豫便會選擇劉表。只可惜如今劉表已老,荊州又連受重創,委實不足以倚靠了。而在曹操和劉封之間,蔡瑁則必然會選擇曹操。
劉封雖不如曹操那般猜忌,但他生性剛強,有先祖之風,對於世家大族的打壓和限制更在曹操之上,只是手段有些圓滑隱秘,輕易不爲人所察罷了。
“那萬一……?”
蔡夫人坐在一旁,手中的帕子不自覺地揪緊,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擔憂:“老頭子沒能做成呢?”
她咬了咬下脣,臉上滿是不安,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惶恐。
蔡瑁臉上閃過一絲怒色,旋即冷哼一聲,沉聲道:“就算姊夫沒能做成,那想必孟德也該知道,要想這襄陽地面上靖綏安寧,他能引以爲援的只能是我蔡家,而不是韓德高、鄧子孝,傅公悌這些人。”
蔡瑁的話語擲地有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信心,這也是蔡家在荊州的地位牢不可破所帶來的自信。
“這是何意?”
蔡夫人訝然問道,她眼中滿是好奇,身體也不自覺地又湊近了些,彷彿生怕錯過蔡瑁接下來的每一個字。
蔡瑁看了眼姐姐,耐心解釋道:“如今去雒中的傅巽與韓嵩走得極近,鄧義乾脆就是韓嵩的人,與孟德和朝廷的交接諸事都在他們之手。現在降服,首功是韓嵩的,此功也會記在鄧義、傅巽名下。我能有什麼功勞?敗軍之將,喪師失地,又有何顏面同他們爭功?”
說罷,他靠在椅背上,神色間帶著幾分無奈、懊惱與不甘。
回想起在州陵的那場慘敗,他幾乎丟光了手頭的本錢,若不是如此,此時主持大局的本應是他,又怎會輪到韓嵩他們出盡風頭,這讓蔡瑁心中滿是不甘。
前些時候韓嵩站出來將城中兵權交由自己統領,蔡瑁還真感激了他幾分。可事後仔細想想,韓嵩這也是無奈之舉,他那邊的人就沒一個領過兵馬,不交給自己,恐怕這襄陽城立時就要亂了。反倒是對方在堂上發號施令,維持局勢,對比之下,自己的不堪展露無疑,這讓蔡瑁心裡很不是滋味。
“還是三弟你想的周全。”
蔡夫人先是點頭贊同,可隨即她的眉頭再次皺起,眼神中充滿了憂慮,卻又擔心道:“只是這般行事,萬一惹怒了大將軍,又該如何是好?”
“姐姐權且放寬心了。”
蔡瑁笑了起來,臉上帶著一絲胸有成竹的神色:“我與孟德相交多年,其人多謀善治,心思縝密,料想我這點小心思,是瞞不過他的。”
蔡夫人頓時驚嚇,她的臉上寫滿了驚慌,聲音微微顫抖道:“那該如何是好?”
蔡瑁哈哈大笑起來,臉上露出得意之色:“姐姐想到哪裡去了,我又何時要隱瞞我的心思?孟德能夠猜到我之所想,不恰恰正是我的目的嗎?”
他的笑聲在房間裡迴盪,帶著一種志在必得的自信。
“到那時候,孟德即便不會放棄韓嵩等人,也肯定會給我們蔡家一個合理的報酬。”
蔡瑁有些自得道:“而弟弟我,要的不過就是這些罷了。”
說話的同時,蔡瑁微微仰起頭,眼中閃爍著精明的光芒,彷彿已經看到了蔡家未來的富貴榮華。
蔡夫人這才轉驚爲喜,誇讚道:“我弟真乃荊州俊傑也。”
**
次日,在多方的殷切等待之中,蔡瑁終於現身,並代表劉表接見了郗慮。
郗慮,作爲堂堂正正的朝廷天使,身負著重要使命,同時也是荊州方面翹首以盼的求援對象。然而,他並未因自身的特殊身份而顯露出絲毫的倨傲。相反,在踏入會面廳堂的那一刻起,他就表現出了低調和謙遜,尤其是在面對蔡瑁這位荊州的關鍵人物時,更是禮數週全。
可惜,蔡瑁並不知曉在原本的時空中,郗慮爲曹操酷吏時手段是何等的狠辣兇殘。若他有所瞭解,恐怕此刻早已滿心警惕,懷疑對方此番前來暗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
郗慮率先行動,他微微向前彎腰,動作幅度恰到好處,既展現出了對蔡瑁應有的尊崇,又不失自己作爲朝廷使者的身份與氣度。
隨後,他緩緩開口,聲音沉穩而溫和:“慮在南下之前,有幸收到曹公的親筆書信。信中,曹公多次提及與蔡公之間往昔的深厚友情,言語之中,滿是對那段歲月的懷念與眷戀,對蔡公更是念念不忘,讚不絕口。只可惜,如今天下動盪不安,局勢紛亂,使得曹公一直未能再有機會與蔡公把酒言歡,徹夜長談。如今,下臣奉命出訪荊州,曹公得知後,特意修書一封,千叮萬囑,讓下臣務必代他向蔡公問好。”
說罷郗慮同時送上一封曹操親筆所書的書信。
蔡瑁打開書信,看出是曹操的字跡後,心情變得更加不錯起來。
曹操在書信中並沒有記述什麼秘事,只是循規蹈矩的問候了蔡瑁,並提起了幾件有趣的往昔故事,引起了蔡瑁的共鳴。
只是在書信最後,曹操卻是勸說了一句,希望蔡瑁能站在歸順朝廷的一邊,並且暗示自己絕對不會虧待對方。
蔡瑁看罷書信,心中不禁涌起一陣喜悅。
想不到曹操如今身居高位,名震天下,卻依舊對過去的情誼如此看重。想起曹操現在的地位和名望,竟然還對自己這般重視,這怎能不讓他感到一絲得意,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而堂下的韓嵩等人,在聽到郗慮這番話後,臉上的神色瞬間微微一變。顯然,他們都未曾料到曹操與蔡瑁之間竟有著這樣深厚的舊日交情,更沒想到曹操會對這份友情如此珍視。
蔡瑁心中雖然樂開了花,但表面上卻依舊要做出一副謙遜有禮的樣子。他微微低下頭,語氣略帶推辭地說道:“承蒙曹公厚愛,瑁實在是愧不敢當。”
接下來,郗慮與蔡瑁兩人你來我往,相互客氣了好幾輪。每一次的迴應,都盡顯官場的客套與圓滑。隨著這番你來我往的寒暄,原本略顯拘謹的廳堂氣氛也逐漸變得鬆弛、融洽起來。
韓嵩幾人見狀,彼此以眼神交流,無需過多言語,他們的腦海中都在飛速地思索著,面對這新出現的情況,究竟該如何調整對蔡瑁的態度和應對策略。
一番客氣之後,郗慮知道時機已到,便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引入了正軌:“敢問蔡公,如今襄南的局勢究竟如何?”
蔡瑁聽到這個問題,臉色瞬間微微一變,剛剛還掛在臉上的笑容也隨之驟然收起。他遲疑了片刻,神情中透露出一絲尷尬,緩緩說道:“揚州軍的兵鋒甚爲銳利,如今已經推進至襄南百里之處。不過,我襄陽軍民萬衆一心,衆志成城,眼下已經成功地將他們阻擋在了夷水一線。”
夷水,作爲漢水的重要支流之一,其發源地頗爲獨特,竟是來自荊山之中,而且源頭有兩處。這兩條源頭在距離宜城上游五十里的地方匯聚在一起,從而形成了夷水。之後,夷水一路奔騰,流經宜城,最終在鄀國下游匯入漢水。
如今,鄀國已經被劉封攻佔,整個戰線就分佈在宜城、鍾祥、邔國、上洪、漢南一線。在這些地方中,除了鍾祥位於鄀國下游,其他城市均在鄀國上游。這也正是蔡瑁會說目前戰線僵持在夷水一線的原因所在。
一旦這條夷水防線被揚州軍突破,那麼襄陽南面就只剩下最後一道防線,那便是中盧和黎丘兩城。然而,這兩座城市並不能完全有效地遮蔽襄陽,最多隻能起到分散揚州軍兵力的作用,迫使他們在進軍襄陽的同時,也不得不分兵顧及這兩座城。
即便如此,蔡瑁也早已做出了應對之策。他分別給中盧和黎丘兩城各增援了兩千兵力,使得這兩座城市的守軍數量一舉突破了五千人。
這一策略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襄陽城本身的守備力量,但仔細盤算起來,其實是相當劃算的。畢竟,只要這兩城還在頑強堅守,最少也能牽制住數倍以上的揚州軍。如此一來,揚州軍能夠投入到襄陽城下的兵力,最少也會被削弱一、兩萬人。
得到章陵援軍以及襄陽北部幾個城中守軍的增援後,蔡瑁如今手中可供調配的兵力已經超過了兩萬人。兵力的增加,也讓他在行動上變得更加大膽、果斷了一些。
回答完郗慮的問題後,蔡瑁也順勢反問道:“敢問天使,不知朝廷的援兵何時能夠趕到襄陽?”
郗慮聽聞,臉上露出故作疑惑的神態,緩緩說道:“朝廷的第一批援兵已經從武關出發,沿著丹水快速南下,難道還沒有抵達襄陽嗎?”
郗慮所說的這批援兵,正是張濟、張繡所率領的那支西涼軍人馬。他們突然從武關南下,這一行動著實讓整個南陽盆地的各方勢力都大爲震驚。
所幸,張濟及時拿出了曹操親自用大將軍印簽署的文書,這才避免了雙方之間可能爆發的衝突,沒有讓局面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可即便如此,張濟他們的行軍之路也並非一帆風順。
剛進入南陽時,沿途所見盡是一片破敗景象,丹水、南鄉、順陽三個縣邑都已淪爲廢墟,而造成這一切慘狀的兇手,正是張濟他們這些西涼軍武夫。
在越過了這百多裡的無人區後,張濟抵達了酇縣城下。
自這裡開始,張濟的行軍速度就被迫放緩,甚至還遭到了當地守軍的阻攔,禁止他們繼續前進。
以張繡那火爆的脾氣,當時險些就和南陽守軍徹底撕破臉,直接開戰。好在關鍵時刻,還有賈詡在一旁從中斡旋。再加上他們有著朝廷的名分作爲依仗,最終成功勸說南陽郡軍放開通路,並且還爲他們補充了一部分糧秣輜重。
在郗慮抵達襄陽的這幾日裡,張濟所部也已經抵達了筑陽城外,並在此紮下營寨。
蔡瑁聽到是張濟所部來援,臉上頓時露出了不悅之色,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滿說道:“西涼武夫向來都是亂臣賊子,張濟所部更是多次侵犯我南陽郡,與我荊州結下了血海深仇。閣下若是將他們作爲援軍派來,我等實在是恐怕無福消受。”
郗慮靜靜地聆聽著蔡瑁的這番發言,神色專注而認真。他心裡清楚,自己此次身負著諸多重要任務,其中之一便是要說服荊州士民接受張濟、張繡的來援。
最低限度,也要達成讓張濟駐軍筑陽,並且能夠得到足夠補給的目的。若是能更進一步,讓荊州方面允許張濟所部駐紮在筑陽城中,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至於讓張濟所部直接入援襄陽,即便是曹操本人親自前來,恐怕都不敢輕易有這樣的想法。
“蔡公此言差矣!”
蔡瑁話音剛落,郗慮便立刻開口反駁道:“張鎮東本就是朝廷的重將,當年天子東歸之時,鎮東也曾親率大軍前往弘農勤王,並且還奉上了珍貴的糧食,解了天子一時的燃眉之急。後來李傕、郭汜二人發動兵變,而那時鎮東早已離開弘農,返回商城,又何來亂臣賊子一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