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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寒都

不記得是誰告訴我, 若是離開一個人久了,你便是永遠離開了他……莫要回首,因爲你會看到那人身邊原本屬於你的位置, 早已悄悄被人佔了。

清走的時候, 尚君沒有出現。

然而, 我卻透過那座高聳地宮牆看見, 躲在陰影之後的他。

哥哥, 好像與以前不同了。

他的憤恨,彷彿在一夜之間變成了悲傷。

想不到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竟然變得如此憔悴。

憔悴, 卻依然無法止住愛人的腳步。

他身邊依舊站著那個戴面具的男人,我覺得熟悉, 卻猜不透那人究竟是誰……但我很清楚, 這個站在哥哥身後的男人, 不是傀儡。因爲我隱約感覺得到,他似乎並不像溫柔□□控時的那般空洞模樣, 反而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離開禁宮,大約五天路程。

現在,我與清一路向西北前進,當然,這是我刻意選擇的路線。

……

溫家堡。

只一眼就好, 我很想去看看。

我不知道阿嵐會不會在那裡……我只想去看看……那裡, 至少留有溫柔的痕跡吧。

每當我從清的窗外望去, 看見那片紅抹如海的嫣紅時, 我總會想起某個人身上那點點淡淡的海棠花香。

入我骨髓的味道, 至死我依然無法忘懷。

還有……阿嵐和萊兒。

我想他們。

很想。

也許自上次見到阿嵐一面後,我心裡開始隱隱有種想去見他們的衝動……可是我又不能撇下清。再說, 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裡找他們?

如今也好,哥哥口中的石頭八成是天石,而拿走天石的人,應該就是那日貿然出現的阿嵐。

可有一點我想了好久也想不透,他拿這石頭究竟想做什麼,畢竟這石頭既不能吃又不能用。

對此,我在意得很。

而現在的主要問題是,前方騎在馬上生悶氣的清。

本來是打算南下游玩的他,在興致勃勃準備了一宿後,我卻說想去西北,他能不氣麼?

其實那晚看他這麼高興地收拾東西,我就沒好意思跟他說想要去西北,可是到第二天出發走了一小段路程之後,我還是忍不住跟他說了。

清很不高興,立即板起臉。

“你怎麼不早說!”他惡狠狠地望著我。

我低著頭,沒敢看他。

誰知道清突然拉住馬,停了一會兒,就變得悶悶不語了,無論我怎麼逗他,他都毫無反應。

最後,我只好灰溜溜地跟著他。

是我不對,沒跟你說……可你也沒聽我的話要去西北啊!

直到後來我才發現,清雖然生氣,可還是爲了我,偷偷掉了一個頭,向西北走去……而跟在後邊飄蕩的我自知理虧,更不敢跟他主動開口說話。

過了一條河之後,我們來到一個叫山月的小鎮。

古橋,小河,蜿蜒在小鎮周圍,遙遙望去,天邊掩著黃沙,一片昏黃……鎮裡的老人告訴我們,翻過幾座山之後,是一個很大的城市,叫寒都。

見天色已晚,我便與清去客棧先住下,準備第二天再啓程上路。

清仍是跟我生著悶氣,不與我說話。

我飄到他身邊,輕聲說:“清?”

清不理我,放下物品,直接倒頭就睡。

知道他還悶著,由他裝睡罷。

隨後,我飄離了遠點,站在窗前,忽而發現今夜的月亮特別明亮,或許是接近大漠,就算是夜晚的天空也顯得如此澄明。

越接近西北,心中便有種莫名的悲壯。

想著,我從前也去過寒都

記得那時候跟著阿嵐兩個人風塵僕僕的模樣,還被路邊的乞兒嘲笑一番。

阿嵐告訴我,穿過大漠,就會看到綠洲,就會看到家。

家。

當年我無家可歸,如今依舊孤身。

想及此,不禁有些傷感,於是對月自顧嘆道:“……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中秋誰與孤光,把盞悽然北望……”

想不到有一日,我竟也會吟出這首詩。

從前只笑詞人多情自擾,卻不想人生真到一定境遇之後,方纔真正明白一個人會在什麼樣的心境下寫出這首詞。

不知何時,清走到我身後,圈住我。

我笑著問他:“怎麼,不生氣了?”

他將頭埋在我的頸後,說道:“對,我很生氣……可我不是氣你要來這裡,而是氣你爲什麼不能跟我坦率的說話,老是把東西藏在心裡。”

“我……”

低頭,半晌不語。

對你,有些事情,只能永遠藏在心裡。

“我跟你來這裡,不問你要去何方,也不會問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因爲我相信你會告訴我。”清扭過我的頭,半帶命令似的口氣卻帶著期盼的意味,問道:“你會告訴我的,對吧!”

聽見他這樣的口氣,我不禁掩嘴笑道:“你怎麼就這麼確定呢?”

他聽我這麼一說,脾氣躁了起來,不禁高了幾個音調:“我相信你,你必須得相信我!不然不公平!”

不公平?

你捫心自問,到底是誰對誰不公平?

有些好笑地看著他,輕輕拍著他的頭,說:“好啦,先去休息,明天就告訴你去哪裡……”

“真的?”他懷疑地問。

“是!你給我去睡覺!”我推開他,怒道。

清抓過我的手:“一起。”

我搖搖頭,說:“不行,這裡靠近西北,晝夜溫差太大,白天熾熱,晚上寒冷……我這鬼體麼冷,要是把你凍壞就不好了。”然後指著前面的牀鋪說,“我就在你身邊,安心的去休息吧。”

他忽然笑了笑,把頭湊過來,問:“尚臨,我聽說鬼都是要害人的,可是像你這麼會關心人的鬼真是少見!”

說完,他用他的手輕輕捏住我的鼻子,用嚇唬人的口氣說:“要是敢跑,我饒不了你!”

不用你說我也不會跑,原先是想跑不敢跑,現在倒是不想走了。

隨風而過這麼多年,難得自己擁有這麼多表情,說過這麼多話。就算這個人是清。但清也不是原來的清,所以,我纔可以如此輕鬆的呆在他身邊。

人家說鬼留在世界上,必然是有未完成的心願,若是能完成它的心願,它便能重新開始輪迴……我想我可能很久都不能開始輪迴,因爲我妄念太多,永遠都不能回到蒲龕上爲自己一世燃上最後一炷香。

緩緩等到天邊稍稍有一絲紅線露出,我飄到窗臺旁,等待著在黑夜中跋涉千里的旅者最期盼的日出一刻。

殘雲圍繞在那抹光亮出現的地方,霎時,天邊彷彿燃燒一般,橘紅色的球體從夜的懷抱中慢慢掙脫,徐徐而上,平靜而自由的升起。

我欣喜的望著它,彷彿真的可以感受到它的溫度。

那是帶給人希望的溫暖。

低頭望去,路邊已經開始有早起的小販在擺攤,對於他們來說,辛勤的一天又開始了。

忽然,我望見一個消瘦的年輕人,他正熟練的拿出蒸爐,然後又小心的從身後的老人手上接過一排蒸籠。而他的身邊,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女人很漂亮。

女人接過他脖子上的汗巾,輕輕擦掉這個年輕人臉上的汗水,他朝她憨憨地笑了笑,然後又繼續開始他的工作。

我的嘴角不知爲何慢慢上翹,感動得有些想哭。

待清醒來後,臨行前我執意要他去那年輕人的小攤上買上一點兒東西。

年輕人接過錢,朝清笑了笑,但是沒有說話。

他的女人也笑著將饅頭包好,遞給清,她的微笑的表情彷彿迫不及待地告訴人們,她有多麼幸福。

清接過饅頭,想拉我走,而我卻定住了。

女子身後的老人走過來,略帶緊張地輕輕拉過女子,將她扶到椅子上,說:“阿沁,翠娘有了身孕,你怎麼還讓她做活?!”

還是這麼嚴肅呢,你這個愛護女兒的老頭子。

女子笑了笑,聲音柔和:“爹,您就別操心了,對女兒來說,能跟他一起,做什麼都很快樂……”

她的眼裡不再有悲慼,不再像那夜般,似一股搖搖欲墜的幽魂,彷彿下一刻就會被地獄吸走般。

我站在這個女人面前,最後輕輕地笑了出來。

如果有人愛你,記得要珍惜。

你做到了呢。

好女人就是應該得到幸福……所以要這樣幸福下去,知道麼。

回頭望著彷彿有些生氣的清,我微笑著走到他面前,說:“好啦,你老是這麼看著我,眼睛不累麼?”

清繼續狠瞪著眼,問:“你盯著人家老婆幹什麼?”

“我啊……”我想了想,牽住他的手,“我在看幸福……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被我握住的人收回可怕的眼神,不解地問:“然後?你看到了嗎?”

我回頭望著那個女子,點點頭。

看到了。

我看到了。

清也沒再問其他,拉著我的手就走了。

出了小鎮,清便問道:“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我望了望前面的幾座大山,說:“我們先去寒都,再從那裡去麒麟山。”

“麒麟山……”清若有所思。

經過兩天的跋涉,我們終於在翻越四座山之後來到寒都。

寒都,顧名思義,這裡非常寒冷。

據說是受到城鎮附近的寒山影響,所以纔會變得這麼寒冷。

但這兒並不一天到晚都是冷的,也只有在晚上的時候,這裡纔會這麼冷,而白天卻溫暖得很。

不巧的是,我們恰是晚上到的寒都。

記得從前與阿嵐來這裡的時候,寒都的人告訴我們,這裡的夜晚是不會有客棧開門,所以說我們今夜只好露宿了。

身爲鬼的我倒是沒問題,可看著清,我不免擔心了起來。清發現我在看他,便問道:“看著我做什麼?你冷麼?”

廢話,我怎麼可能會冷!

我搖搖頭,看著他哈出的白氣,說:“我不冷,可是我怕你冷。”

“尚臨,”清突然抱住我,聲音裡透露出些竊喜,他說道,“我以前很討厭人家對我噓寒問暖,可是聽到你關心我,我很開心。”

……那是你性格太彆扭了吧?

安靜的大街上,只有一人一鬼在同行。

倏爾瞧見前面有一處地方燈火通明,清興奮地拉我過去,待我慢慢靠近,纔看清那個地方,竟然是一個……妓院。

而且,門牌上赫然標識著三個大字。

醉塵樓。

看清字的我用力止住前進的清。

望著那個門牌,我心裡什麼滋味都有。

當日這麼決絕的離開,我一直不敢去見柳夢萊。

如今,站在他的店前,我是無論如何都不願進去的,縱使我知道自己變成了一隻鬼,他們再也看不見我。

無法面對的人,是我。

清不解的望著我,大聲吼道:“尚臨!你幹什麼!”

我連忙掩住他的嘴巴,嘴裡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不要叫這麼大聲好不好?”

還未來得及說明原因,那扇大門突然打開了,從裡面緩緩走出一個美麗的女人。當我看到她那一瞬間,完全忘記自己要對清說什麼。

麗紅見到清,然後又左顧右盼了一會兒,見到只有清一個人,便微微欠身,說道:“方纔奴家聽見門外有聲音,寒都夜晚寒冷異常,家家閉戶,若是閣下不嫌棄,請到小店來坐坐吧。”

清望了望麗紅,問:“你是……老闆?”

麗紅潛嘴一笑,說:“奴家只是替老闆守著店鋪而已,老闆出門在外,若是閣下想要見老闆,怕是還得等上一段時日呢……”然後她欠身,“外面風寒,裡面請。”

原來……萊兒不在。

心中長長地舒了口氣。

我扯了扯清的衣服,點頭說道:“去吧……裡面暖和點,別凍著了。”

“請。”麗紅擡手引路,先進門招呼去了。

而清則是望我兩眼後,問:“先前拉我不要進去,現在又要我進去……”隨後他彷彿恍然大悟般,衝我奸笑道,“原來你是怕我去風流麼……”

我用力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罵道:“你在亂想什麼!還不快給我進去!”

他摸摸頭,一臉壞笑,還在不滿地瞪著他的我,不覺被他輕輕帶著,走了進去。而後,麗紅引著清走到一個比較清靜的房間,吩咐奴僕們備了些酒菜,摒退他人,便只剩了他們二人在房間。

隨後,麗紅輕練起袖子,爲清斟了一杯酒。

清舉杯輕酌一口,笑道:“好酒。”

你還喝起來了?

我怒視。

麗紅點頭,說:“這是陳年的老酒,公子真會品嚐……”然後不斷擡頭望著清,似乎有話想說。

不理我怒視的目光的清,依舊端酒酌飲自顧地喝著,彷彿在等著麗紅開口。

幾杯暖酒下肚,麗紅終於緩緩開口問道:“恕奴家耳拙,方纔聽見公子在門外呼喚老闆娘的名字……莫非公子是老闆娘的舊識?”

我頭腦開始發熱。

“老闆娘?”清停止了飲酒,望著麗紅,眼神中閃出一絲犀利的光,他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我心一緊,連忙擋在清面前,手舞足蹈地說:“……你喝太多酒了……問這亂七八糟的做什麼!”

然而,清淡定著眼神,直直望著麗紅,沒有理會我。

“尚臨,”麗紅望過來,從口裡緩緩傳來清晰無比的聲音:“奴家的老闆娘,名叫尚臨。”

33.傀儡23.枯骨3.初見10.彆扭1.穿越12.豁然20.詭譎27.是夜49.遠行39.頑劣49.遠行45.秦陽7.弒兄45.秦陽8.背叛21.望風嶺(上)10.彆扭6.迷霧54.歸途27.是夜1.穿越31.玉淨22.望風嶺(下)2.安揚25.分道55.決絕23.枯骨33.傀儡42.寒都13.海棠3.初見57.父子32.喜歡38.風清49.遠行53.真相53.真相38.風清21.望風嶺(上)5.暗塵16.淡淡40.無墓21.望風嶺(上)56.孤獨28.秋水34.死亡49.遠行51.癡兒10.彆扭51.癡兒47.作孽22.望風嶺(下)15.舊識25.分道47.作孽1.穿越51.癡兒3.初見38.風清35.冰室27.是夜3.初見32.喜歡44.寒山28.秋水18.記憶(上)2.安揚33.傀儡2.安揚29.覆影25.分道40.無墓1.穿越54.歸途16.淡淡27.是夜32.喜歡55.決絕28.秋水53.真相54.歸途16.淡淡4.溫柔33.傀儡57.父子18.記憶(上)19.記憶(下)30.流失41.暗房8.背叛16.淡淡21.望風嶺(上)5.暗塵25.分道45.秦陽40.無墓55.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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