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海棠,思緒萬千。
阿嵐雙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問道:“你也喜歡海棠嗎?”
我隨即點點頭,他沉思了一下。
“對了,”阿嵐收回沉思,一雙清澈的眸子對上我的,“小臨,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的心裡不免有些猶豫,但是對上他期待的眼,只好說出口:“其實我叫……”
還沒說完,被人生生打斷,一看來人,竟是那臉色不佳的方淨玉,他根本沒看我,而是直接衝著阿嵐喚道:“二少主,到練功的時辰了。”
“不會吧,這麼快?!”阿嵐一臉吃驚,然後望望我,站起來拍拍屁股說,“那我走了,有空再來找你吧!”
說完,還半蹲下來捏捏我的臉。
衝他點頭,笑了笑,不想瞥到方淨玉青黑的面容,他瞪著我,再次大聲說道:“二少主,請拿好劍,隨我來!”
阿嵐抓抓頭,無奈的聳肩:“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望著阿嵐離去的背影,我只得一個人靜坐在原地,細細觀賞外面的海棠。它們有的才初初開放,點點深紅的花蕾裝點下,那些正盛的花兒淡紅夾雜著些嬌羞的嫣紅,而一陣風過,在黃昏的襯托下,那些落地的海棠則有如飄零的蝴蝶,美麗異常。
我喜歡在遙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紅塵中那些未曾被人們發現的美麗。有時陽光無意射入我的簾臺,我背靠著窗,即使不回頭看,也能感覺得到溫暖。
我看著那些海棠慢慢搖曳,有些則在不經意中飄落而下,好似一聲嘆息。
落花未必無情,只是看花人是否心生感觸罷了。
“秋容淺淡映重門,七節攢成雪滿盆。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爲魂。曉風不散愁千點,宿雨還添淚一痕。獨倚畫欄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黃昏。”忽然詠出這首詩,不禁笑我竟自詡多情。
忽然,瞥見遠處似乎有個人影,可當我再次望去,卻只剩一地海棠。
可能是我眼花吧。
我想。
夜已深,我也無心再留戀落花,於是進門躺下。
夢中,有人遞給我一枝花,伸手接過,卻在下一刻,手中的梅卻成了斷梅殘雪,灼燒的火焰染傷了天空,擡頭看不見那人的臉,我卻可以清晰的看著他漸漸發狂的眼神。
寒冷的,恐懼的。
不知什麼時候,身邊傳來了海棠的香味,讓我感到很舒心,想追逐著這分感覺跑下去,但是我發現,無論我怎麼奔跑,那股香味卻離我越來越遠。
越來越遠。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竟淚流滿面。
尚臨,這是……你的記憶麼?
雙手環住了身體,好似在安慰他,也是安撫自己不平的心情。
“你在追逐什麼?”
我輕輕地問,夜愈靜,無人回答我。
尚臨,不要怕,我一直在你身邊,所以不要怕。
這麼想著,越加寂寞。
……
住在這裡也有幾日了,日子過得很舒服,雖然院子偏僻,但是無人來擾,也算難得清淨。
某日一大清早,還在夢中翻滾的我就聽見阿嵐急促的吆喝聲:“小臨,快起來啦!今天我帶你出去逛逛!”
還沒來得及揉開鬆醒的眼,就被他連拉帶扯地洗漱清楚,然後又被強迫換了身乾淨的衣服,連拉帶扯地帶了出去。
我疑惑的問:“怎麼,今天不用練功麼?”
“今天我家來客人,大家都跑去招呼去了,我哥……我哥讓我出去溜達溜達!反正都要出去,有好事我肯定要帶上你啊!”他笑嘻嘻地說。
“客人?他們爲何而來?”
皺著眉頭,阿嵐一副死不耐煩的模樣:“還不是關於一些幫派紛爭的事,無聊得很,也就我哥能忍受了。”
幫派紛爭?
該不會,你家裡有人是什麼武林盟主之類的吧。
“拿好!”他遞給我一串糖葫蘆,自己啃著一串,吃著一半,還嘖嘖有聲地疑惑,“奇怪……怎麼沒有以前甜了?”
忍不住逗他:“那是因爲你嘴刁了,少爺。”
“哼!”阿嵐的不高興完全寫在臉上,“你還敢這樣叫?!”
伸出大手眼看就要掌我,誰知他動作一大,手中的糖葫蘆不慎掉地,惹得他在一旁捶胸頓足,哭天搶地,望著我哀嚎半天。
受不了聒噪,我把手中的糖葫蘆遞到他面前,說:“那個賣糖葫蘆的走了,我的給你……不過咬了一口,有我口水也不要嫌棄啊。”
他低著頭,用力搶過我手中的那串,狠狠的咬了下去。吃完,半天他突然冒出這句話:“……爲什麼你的比我的甜?”
我怎麼知道,是你自己給我的。
不過看著他吃得挺開心的模樣,也不去計較他什麼了。走到半路,見他嘴角粘糖,我便用手輕輕掠過他的脣擦拭,他幹瞪著眼,然後突然咬住我的手指。
儘管不情願,可還是任著他咬,但不知道他這是要做什麼。
正想著,突然,一聲輕笑傳入我耳中,回頭一看,來人竟是……
阿嵐趕緊把我攬到他身後,扣得緊緊的,雙目充滿殺意:“柳夢萊!”
“看來你的傷好了嘛,溫二少主。”柳夢萊的聲音裡充滿了諷刺的意味,然後他看到了我,眉目獻媚:“美人,可終於讓我見到你了呢。”
一句美人讓我冷汗直流。
我尷尬的笑了笑,扯住一直想發作的阿嵐。
忽然,一個紅衣女子出現在柳夢萊身邊,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不宜在路上久留,以免讓其他門派笑話。”
淡淡的,柳夢萊回道:“笑話就笑話。”
他伸手擋住紅衣女子,箭步上前,順著風直直挽過我的臂膀,阿嵐見狀,立即上前阻擋,扯開柳夢萊,結果,用俗氣的話來說,他們便開始當街打架。
我和紅衣女子相互對視,無奈的在一旁看著。
話說阿嵐的武功屬於半吊子類型的,當然敵不過柳夢萊,很快,他便處於下風。但我卻發現,阿嵐的腳步身法比之前倒是精進了不少,看來他最近真的有認真練習武功。
街上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而方淨玉不知從哪裡跑了出來,一掌制止了兩人的武鬥:“柳莊主,二少主,請停手。”
方淨玉白長了一雙漂亮眸子,每次見他都擺張臭臉,像誰欠了他幾千萬兩似的。
“可是,他居然調戲小臨!”阿嵐氣急,仍不肯罷休,被方淨玉扯到一邊。
我也立即抓住他,示意他不要衝動,直到他反手將我圈得緊緊的,這才安靜下來。
不以爲然的,柳夢萊曖昧地衝我笑笑:“原來你叫小臨啊,我記住了。”
眼看阿嵐又要抓狂,方淨玉立即接話:“還請柳莊主隨方某去溫家堡,我家少主早已恭候多時。”
“這樣啊,唉……真無聊,我還想跟小臨好好聚聚呢……”擡頭衝我送了一記秋波,柳夢萊媚笑了會兒。“算了,我們來日方長。”
“誰和你來日方長!”阿嵐忍不住罵道。
柳夢萊嗤笑:“若不是你是溫家堡的二少主,當日我絕不會手下留情,還有,我從不喜歡跟手下敗將說話。”
說罷,他便輕輕掠過我們身邊,頭也不回。
“你!”
我拉住阿嵐,說道:“別生氣,別生氣……”
“我受不了!”他轉身,死死抓住我的手臂,“看到他色咪咪瞧你的眼神,我就不舒服!我怎麼可以輸給這種人!真是氣死我了!”
“沒有啊,阿嵐你也很進步了,比我上次看到你的武功進步了很多很多!”我安慰道。
他低頭,對著我問道:“是嗎?”
我微笑著點頭,繼續持以讚許的言語:“沒錯沒錯,阿嵐你進步很快,其實只要你想做,還是可以做得很好嘛!”
阿嵐絕對是不禁誇的人,才說到一點點,他就面紅耳赤,雙眸泛著點點波光,羞赧道:“真的很奇怪,方大哥誇我我很高興,我哥誇我我也很高興,可是你誇我,我便覺得飄飄然跟成仙似的……”
他把手放在我臉頰上,捏了捏:“以後你可不可以多誇誇我啊?”
我摸摸他的頭,刮過他高挺的鼻子:“當然可以啦,那有弟弟問哥哥要糖哥哥不給的道理?”
他剛稍稍有些恢復的臉色又霎時變得通紅,不過,這次是被我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