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的脣流出血,流到嘴角,嚐到鹹腥的血,我微笑著說:“現(xiàn)在,更加討厭你了。”
柳夢萊似乎在忍笑,然後捏起我的下巴。
一束頭髮垂到我的頸脖,癢得很,我用嘴巴吹了吹,還是柔軟地停留在那,忽然,我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看著我。
過了許久,我抵抗不了那股熾熱的目光,費力地把頭撇向一邊。片刻之後,他把頭埋在我肩上,輕輕滑過我的臉頰,用柔和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聲呢喃:“怎麼辦……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我閉著嘴巴,無視他的話。
柳夢萊緩緩坐起,笑道:“不相信?”
他左手輕輕拉開我的領(lǐng)口,緩聲說:“你看,我可是一直忍住沒對你下手呢……”
那你現(xiàn)在是在做什麼。
就在這時,上次見過的紅衣女子破門而入,揪起我身上的柳夢萊,扔到地上就是一頓狂踢,口中喝到:“你小子又趁我不在拈花惹草?!看來我平常太放縱你了是不是!”
柳夢萊一臉鬱悶道:“老姐,你也太誇張了吧……”
“剛剛我一直在外面偷聽,你還敢狡辯?!”說完三拳兩腳把柳夢萊掃地出門。
偷聽也給說的這麼光明正大。
厲害的女子。
關(guān)上大門,女子走到我牀邊,從身上尋出一個小瓶子放在我鼻下,一股子腥臭味立即直衝大腦,讓我不禁跳起來捂住鼻子,難受地扼住自己喉嚨:“這個是什麼?怎麼這麼臭!”
紅衣女子得意的看著我,說:“這是解藥,我自己調(diào)配的,怎麼樣,感覺好很多了吧?”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能夠動彈,不,應(yīng)該是精神百倍,隨後,我跳下牀,理了理衣服,說道:“謝謝你了。”
“你沒事就好,我倒是要好好招呼我那蠢弟弟,太可惡了,我以爲他懂事了點,誰知道他趁我不注意跑去開妓院,還做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女子拍拍我的肩膀說,“剛剛偷聽到你叫小臨是吧?我是那個混蛋的姐姐……”
她抓頭,狠狠地說道:“可惡,一想起他我就火大,等會兒我非得打得他滿地找牙才行!”
萬事萬物都是相生相剋,柳夢萊也不理外。
“敢問女俠芳名?”我問。
“女什麼俠!我叫柳金泉,我老爹是賣藥的,順便被迫當了個武林盟主,前幾年還拋女棄兒被一個白面書生拐走了,把那個混賬丟給我管,想想真氣人……”氣憤的女人,一副快抓狂的表情。
想不到,傳說中的武林盟主,還真是順便當?shù)摹?
望著柳金泉,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的個性如此豪爽,絕不同於一般女子,看上去就是一條腸子通道底的老實人,這麼說來,柳夢萊的姐姐還真是他的剋星呢。
“我前天見我弟弟帶了個人回來,還以爲是誰呢。可不,今天下午聽說溫家那個二少主發(fā)了瘋的到處找人,我纔想起好像被我弟弟拐回來的人是你……”她嘆氣。
“我昏睡了三天?!”
柳金泉點頭。
阿嵐,他到處找我麼。
暖暖的。
原來,也會有人找我。
向柳金泉道謝之後,我便著急想回去。
剛出大門,就被人堵著了,擡頭仔細一看,又是柳夢萊,他雙手捧住住我的腦袋,鼻尖抵著我的額頭輕聲說道:“要是有事,可以來找我,知道麼?”
掙扎著脫離他的桎梏,回頭望見他淡淡的笑容,一時無言,空氣中帶起一陣飄渺無影的風,悄悄地消散於天際。
……
還沒步入溫家堡,就被人從身後抓住。
是方淨玉。
他冷著臉,說道:“跟我來。”
雖然心裡打著嘀咕,還是跟著他去了,在離溫家堡不遠的地方的集市,在一間隱蔽的茶樓中,我看到了鬧市之中一抹熟悉的身影。那個人冒著大汗,不停的詢問路人,手舞足蹈地像是在說些什麼,然後又失望地回頭,繼續(xù)尋找下一個路人。
如此循環(huán)。
方淨玉的口音聽起來仍舊冰冷:“他一直在找你。”
我緩緩的點頭,視線一直不能離開那抹身影,心中彷彿被什麼被堵住了,很想很想衝過去,抱著那個人。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只是希望你還能有點良心,不要傷害他。”
我回頭看著方淨玉,他的臉揹著陽光,顯得很模糊,我問:“我爲什麼會傷害他?”
“你以前不都是這麼做的麼?利用別人,然後在甩開別人的同時再狠狠的往他傷口上刮一刀……你,最喜歡這種事。”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
我不解,問道:“你說的‘他’……是誰?”
沉默很久,方淨玉轉(zhuǎn)頭,說:“你不必知道。”
每個人都說我不必知道,可是,爲什麼又要對不必知道任何事的我如此厭惡?等著日子天天被蹉跎掉,我只能在未來之中嘆息著他人對我的敵意,而我卻連個原因都得不到!
“告訴我……”我懇求道,“我想知道。”
方淨玉沒有理我,一揮衣袖,不留痕跡地走了。
我呆坐很久,待到回神,才發(fā)現(xiàn)那個少年還在辛勤的尋找我。
直到站在他面前,我仍在想。
阿嵐,阿嵐,爲什麼我今生要讓自己在過去與現(xiàn)實之間徘徊,讓它們共存卻讓自己陷入悲哀的泥濘,爲什麼我不能活得簡單一點,或者像你一樣,願意爲一個人在街邊尋覓以及守候。
我自認做不到。
可是你做到了,爲了我。
“可惡!”阿嵐無視周圍圍觀的人,一把將我攬入懷中,扣著我,語氣超級惡劣,但懷抱卻是溫暖的,“你怎麼不被狼吞掉?還回來做什麼!我真想好好揍你一頓……”
阿嵐的嘴巴一直不停地罵,手卻收得緊緊的,好像怕我又跑掉一樣。
停頓了很久,待他心情稍稍平靜後,阿嵐低下高過我的頭,稍帶抱怨地問:“我一直在找你,你去哪裡了?”
“只是出去走走,忘記回來的路了……”我敷衍著。
並不想節(jié)外生枝,給他添亂,這個單純的孩子要是知道我被人敲暈帶了出去,肯定又要發(fā)飆……我並不想讓他去找柳夢萊,因爲他根本就是不是人家的對手。
阿嵐,除了香兒,你是對我最好的人了……
我愧疚香兒一世,不想再愧疚你一生。
就是我,也有想要保護的人。
試問人的一生,有誰能這樣毫無保留的對一個好呢?
想到這裡,心中卻涌出一絲難耐的抽痛。
這天夜裡,我做了一個夢。
抱著我的少年下身留著殷紅不堪的血,還有那些人留下的液體……少年流著眼淚,哽咽道:“臨兒別怕……哥哥一直在你身邊……別怕……母妃不在了……我會保護你的……”
而我只能蜷縮在他的懷裡,看到他憐惜的噙著淚水的眸子,以及慘白的嘴脣。
尚君?
爲什麼你會在這裡?
記憶中一聲尖叫,我看到的那些污穢畫面又再一次浮上心頭,那些模糊的臉,在下一刻竟然笑得如此猙獰。
我看著倒地的尚君,卻動彈不得。
那些人朝我走來,我看到尚君悽苦的眼,他慢慢地爬著,用他未長成的身軀在地上爬著,他在哀求,而我聽不到。
我很害怕,昏厥前,看到的是一片鮮紅,然後是噁心的粘稠感。
尚君掩住我的眼,說,不要看。
臨兒,不要看。
臨兒,忘記罷。
……
睜開雙眼,竟然未過三更。
最近我的腦海經(jīng)常冒出一些奇怪的記憶,那些記憶顯得那麼真實,我彷彿就在原地,可以感覺得到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
於是,我開始疑惑,這份深埋的記憶,究竟是我的,還是尚臨的。
長夜漫漫,我已再無睡意。
昏昏沉沉地繞過走廊,聞著不知何處傳來的花香,恍惚著,來到一處門前,不禁像被什麼吸引住般,停駐。
我緩緩地推開門,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小小的書齋。
順著月光,我看到牆上掛著一幅畫,上面畫著一株孤獨的海棠,寂寞地開放著。
東風嫋嫋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zhuǎn)廊。
畫的左邊有一個小小的題款。
尚清。
不知爲何,看到這幅畫,心中糾結(jié)萬分,竟讓我如此難過。我靜靜地望著,彷彿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看到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