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裡的綠靈兒獨自一人坐在石桌前,用手撐住尖尖的下巴,我遠遠地看著,以前還真是沒好好看過她。現(xiàn)在看,綠靈兒還真是一個可人兒呢,只是少了一條胳膊。
我朝她走過去,說:“瞧你這清閒的都發(fā)愣了,交給你個差事。”
“我還只當忘了我呢,還想著是不是我沒了一條胳膊,小主便以爲我成了拖累了。”
“哪有的事兒,別成日的胡思亂想。收拾收拾,準備一下,就好生去辦我交代的事兒。”我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儘量的能夠柔和一些,可還是冷絲絲的。
“什麼事,小主?”她問我的時候,張開了她的綠翅膀,撲哧撲哧的扇著。
“去跟蹤譚若雪,待會兒我會告訴你,誰是譚若雪的。”
我和綠靈兒坐在江府大門前的一個茶水鋪前,那條街道上今日來了許多的人,都是一些來送禮攀關係的人,我甚至還看見劉大叔偷偷摸摸地在角落裡張望過。人間就是這麼市儈的地方,就像江家,自己家裡人都會想著法子害自己。
終於在晚飯前一刻多鐘頭,我看見了譚若雪。她大大方方地走出大門,回了一次頭,我跟綠靈兒說,看,這就是譚若雪。她居然一下子就化作了青煙,飛到空中,還對我笑笑,然後在空中跟著行走在下面的譚若雪飛著。
我只得嘆了一口氣,真是拿她沒辦法。
剛準備離開,卻又看到了一個人出來,是蔣盈。她一出門就左右張望,手裡帶著一個大大的看起來沉甸甸的包袱,匆忙地拐進了一個巷子。
我連忙跟了上去,走了大半天,她穿過了幾條街,已經離江府很遠了,都快要出雲都了才放慢了腳步,我遠遠地看見在一座茶樓前,放置好了一頂轎子,四個肌膚黝黑的轎伕候在那裡。纔看見她,就畢恭畢敬地小跑過來把她迎了過去。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那頂轎子一路向西,早就離雲都很遠了。漸漸地聽到了水流聲,轎伕們轉了一個彎,前面一條溪流顯露眼前,上面搭著一座平鋪的石板橋,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寫著“浪溪石橋”。那四個轎伕忽然停住了,將轎子往地上一放,轎子沉悶一響,蔣盈在轎子裡謾罵了一聲:“出什麼事兒了,還不快走,不想要銀錢了?”
那些轎伕互相對眼看看,一個轎伕說:“走了一日都累乏了,再走不動了。”
蔣盈一聽,立馬鑽出了轎子,“不是講好了今天能到張家莊的麼,要是到不了,你們看我會給錢不會。”正說著,兩隻黝黑因爲流了不少汗變得黏黏的手從她的身後伸出來,死死地摟住了她的腰,後面那人說:“小娘子,今天你那個死鬼老爹可不在,就你一個人,這事兒我可想了好久了,你還是乖乖地從了我吧。”
蔣盈一聽到這番話,差點沒有嚇得當場昏厥過去,只是怯生生地說:“你,你們要錢我給你們就是了,放了我,我回到家中,還會再給你們更多的錢財?shù)摹!?
“你家那裡還有錢財可給,早就虧空了,你當我們不知道想編著瞎話來誆我們呢。”一個轎伕狠狠地講。
“就是就是,三弟說的對極了,你們蔣家現(xiàn)在的錢物,還有你今天帶的那包袱裡藏的金銀全是從雲都江府裡盜出來的,我們可是都清楚得很,”另一個滿臉鬍渣的轎伕說,“告訴你,今天我們是錢也要,人也要,哈哈。”
我想,這蔣盈原來留在江家是爲了盜取錢財,心裡一橫,就要離去根本就不願管她的死活。
那幾個轎伕都是些急猴,我聽見蔣盈大叫了一聲,轉頭去看,她的衣服已經叫那幾個潑皮賴漢撕裂開了幾個大口子,她裡面穿的繡著百花爭豔的肚兜露了許多出來。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喚來山怪嚎嚕把那幾個潑皮賴漢嚇跑了,而蔣盈也當場嚇昏了過去。
我用水潑醒她,她膽怯地看著我,頭也不敢擡,指著身後說:“姐姐,曲姐姐,救命啊,有怪物。”我理了理她的頭髮,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那怪物是我放出來的。”
她一直驚訝地看著我,好像被人施了定身術一樣。我沒有再說別的話,剩下的夜路就看她的自己了,死了也不可惜,要是能活那就是她的造化。
我回到院裡,只有綠靈兒還沒有回來,玳羌和老蠍子坐在屋裡下棋,他們只看了我一眼,仍舊盯住棋盤,特別是老蠍子,那股專注勁兒我還是第一次見吶。
“怎麼,今日在江府與譚若雪對弈,輸了?”
他悶悶的,連頭也不擡,半晌了才說:“那姑娘不簡單啊!”
我笑笑說:“簡單不簡單,一會兒就能知曉了。對了,綠靈兒呢,還沒回來麼?”
他們都搖搖頭,玳羌提起一顆黑子輕悠地落到了棋盤上,老蠍子得額頭突地冒出一顆汗珠。我走到院子裡,落在那棵老樹上,驚飛了兩隻黑鴉,然後它們又落在了枝椏上面,我半躺下身子,輕輕鋪展開十根纖纖玉指,彈起了我的琴。
這一次,我一定沒有弄錯,在悠悠揚揚的琴音裡,還伴隨著一股似有似無的笛音。
差不多啓明星升起來了,綠靈兒才歡欣鼓舞地跨進小院來。她站在樹底下嚷著:“小主,小主,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我相信我的臉頰上正堆著一抹微笑,不然,我等了她差不多一整夜之後的心情不會這麼好。
白天,綠靈兒跟著譚若雪一路出了南邊城門,到了山裡的一處人煙罕至的懸崖下,那譚若雪表面是一個大家閨秀,實際上功夫不賴,藉助幾棵長在崖壁上的枯木枝條躍到懸崖上面。綠靈兒在天上看得十分仔細,那崖上有一間木房,房前放養(yǎng)著雞鴨。譚若雪站在門前,沒有進去,只說了一句話。
當綠靈兒學著譚若雪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老蠍子手裡的棋子一下子就掉在了棋盤上,“咚咚咚”地跳了三下。
她說:“紅菱姑娘,我已照你的吩咐找到了真正的江雲歌。”
譚若雪講完以後,一隻白老鼠大搖大擺的順著木屋的梯子爬了上去,鑽進了屋裡。而接下來她又說:“紅菱姑娘,江雲歌現(xiàn)在正在江府的暗格密室裡養(yǎng)傷,我看是該去拿回翡翠月牙石了。”
那屋裡傳出了兩下敲門聲,我問綠靈兒她有沒有記錯?
她說,沒有,當時還是她特意記住了的。
她在天上因爲擔心被發(fā)現(xiàn)就招來了幾隻蝴蝶,在那木屋附近飛舞聽著。譚若雪心急的說,“不趁著江府死了個敖兒去搶回月牙石,那要等到何時,這可是個絕佳的好時機,江雲歌重傷未愈,江府又出了這檔子事,正是時候啊,紅菱姑娘。”
那屋裡又傳出了兩聲敲門聲,而後,譚若雪無奈地離開了。
綠靈兒一口氣講完這些,居然一把端過桌上的一杯茶水喝了下去,那是玳羌剛喝過的。我悄悄地瞥了一眼玳羌,我知道他肯定知道綠靈兒用他的杯子,而且還喝了他喝剩下的茶水,但他卻鎮(zhèn)定自若的在棋盤上落了一個子,說:“我贏了。”
老蠍子往棋盤上一看,不服氣地說:“再來再來。”
“那這也用不了你一日的時間,你接下來去哪兒了?”我對著剛放下茶杯的綠靈兒問道。
她說:“小主別急啊,你聽我再跟我你說。”
原來,在譚若雪離開峭壁之後,那木屋裡跑出了一隻白老鼠,綠靈兒便是是跟蹤它了。綠靈兒跟著那隻白老鼠廢了她不少的功夫,那白老鼠最愛鑽洞,她又不能離得太近,七拐八拐的好不容易纔跟上了。
她說道這些地方的時候,我想我已經知道白老鼠去到了哪裡。果然猜的沒錯,是江府。
綠靈兒說:“小主知道麼,那隻白老鼠最後去到了江府,我看到了一大片紅梅,花開得還盛了,”她突然停了一下,串到我前邊,“你們相信麼,我看見江府裡有個人在跟那隻白老鼠說話,這凡人也能跟動物講話,我以爲她是個老鼠精呢,可她身上又沒妖氣,怪不怪呀,小主,難不成她也像我們一樣叫小主餵了丹藥,你們猜那人是誰?”
玳羌和老蠍子仍舊專注於棋盤,眼睛就一直沒有離開過那局棋,我說:“是不是四夫人?”
“小主可神了,就是她。”
是的,就是四夫人,黃芮母親在信中反覆要她報恩的人,之前我在江府看見那個和白鼠講話的人,同樣殘忍毒害敖兒現(xiàn)在還逍遙法外的人,便是四夫人。
我不知曉紅菱到底在江府中安插了多少人,但是已經確定的,只有這兩條線。原本我以爲四夫人和譚若雪是清楚的,她們兩個都在爲紅菱辦事,不過現(xiàn)如今,她們是不知道,她們是紅菱安插在江府不曾相交的兩條線,並且,所要做的事情也是不一樣的。四夫人是製造混亂,毒殺江府中人,而譚若雪是負責找出江雲歌,打探月牙石下落。
但是爲什麼,翡翠月牙石會在江雲歌的手裡,它不是應該在與茗雅相愛那個名叫木項冗的人手裡麼?
這又是怎麼回事?
還有伴隨在我琴音裡的似有似無的笛音,這麼看來,柏寒,那次他活著逃出了深海宮,而且,現(xiàn)在可能就身在雲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