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偷襲之王羽非零摔死敵手無數(shù),沒想到也有不慎摔死自己的時候,這掉進被龍族佔領的要塞裡摔死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局。冰炎半晌都沒有聽到自己死亡的提示音,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正順著一條光的甬道下落,那光是他說不出來的色彩,一個個細碎的光點圍繞在他的周圍,似乎阻止了他下落的速度,託著他緩緩往下飄去。
“這裡怎麼不像是龍族要塞啊?”一個聲音在冰炎頭頂上方響起,冰炎擡頭看到烈天也緩緩下落著,一邊還東張西望。
“絕對不是!”冰炎斬釘截鐵地說,作爲血月的主力軍一員,他參加過無數(shù)次要塞戰(zhàn),對要塞的基本結構瞭然於心。雖然外觀各有不同,但是深淵地區(qū)要塞的結構都是大同小異的。首先從大門進去是一片遼闊的大廳,大廳中央盤旋而下的是層層臺階,一直下到深深的地底神殿,那是整個要塞的心臟。在地底神殿裡,守護神將護衛(wèi)著結界師們支撐起保護要塞的結界。而現(xiàn)在他們所處的地方,只有一條不知通往何方的光之甬道,在甬道的周圍則是化不開的深邃黑暗。
“奇怪,那我們在哪?遊戲資料上從沒有說有這麼個地方啊。”烈天疑惑地抓著頭髮。
冰炎搖搖頭,忽然圍繞在他周身的光點消失了,他開始急劇下降。可是沒多久他感覺衣領被一個人提住,回頭看,烈天拽著自己的衣領,對著他咧嘴笑。還沒等烈天說話,環(huán)繞在烈天身側(cè)的光點也消失了,他們倆一起迅速下墜。
“救——命——啊——”烈天的慘叫回響在這個空間中。
“撲嗵——撲嗵——”兩聲水聲,其實仔細聽來那並不是尋常東西掉進水裡的“撲嗵”聲,而是一些更細微的,彷彿砂礫散落,又彷彿萬千呢喃輕語聚攏又擴散,凝起身來聽甚至能聽到鬧鐘、鈴聲、撞擊、鼓聲等等各式各樣的聲音。
冰炎緩緩睜開眼,他發(fā)現(xiàn)他和烈天竟然漂流在一片光的海洋之上,而他們之前順著下來的那條光的甬道正是光幕組成的瀑布,各色的光從那道光之瀑布上奔流而下,匯聚進這片光海之中。乍一看這片海是一片耀眼的白,再仔細看卻能在翻騰的浪花裡看到各色的反光。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烈天也睜開了眼,好奇地看著四周,他伸手撈起一碰海水,赫然看到那白茫茫反射著各種色彩的光中隱約現(xiàn)出許多數(shù)字。他嚇了一跳,連忙把手撒開。那數(shù)字似乎有生命一般,扭動了幾下,然後一躍蹦進了光海之中。他擡頭,天空是一種奇異的顏色,不是他們所知曉的任何一種色彩,又似乎是各種色彩的融合。許多大大小小,五彩斑斕的半透明光魚在天空搖頭擺尾悠然遊過。每當它們經(jīng)過兩人頭頂?shù)臅r候,便會在他們臉上投下各色光斑。
“真令人驚歎。”冰炎貪婪地看著在天空中游弋的光魚和從海面上豎起的巨大水草,喃喃道。
“難道是隱藏地圖?”烈天思索著,可是他自身從事遊戲開發(fā)工作的經(jīng)驗告訴他,不像……有些遊戲會置入一些復活節(jié)菜單性質(zhì)的隱藏內(nèi)容,可能是某個道具,可能是某個地圖,然而絕對不會和遊戲原有風格相悖——而這片數(shù)字光海……他們究竟誤入了一個什麼空間?烈天開始回憶起不久前的那一幕——他看到冰炎一步一步向那片大陸的邊緣退去,他知道下方就是火焰要塞,在看到冰炎落下去的瞬間,他下意識去拉,結果一下沒有站穩(wěn)也掉了下來……如果按照正常的邏輯,他們應該是撞擊到火焰要塞周圍的結界膜然後死翹翹的,然而卻落入了光之瀑布中。這所有的一切,太匪夷所思了,不是嗎?
“老大,我們應該怎麼辦?”冰炎回過神來,想起來他現(xiàn)在還是“新人”小魔導師,扭過頭“畢恭畢敬”地看著烈天。
“我覺得……我們應該回城……”烈天想了想,回答。
“回城技能……無法使用”十秒以後,冰炎回答,他的臉上帶著一種困惑的神情。當回城技能的光圈在他腳底散去的時候,他沒有回到靈魂綁定的極樂城,而是依然一動不動地處於光海之中。
“奇怪了,難道服務器當?shù)袅耍俊绷姨熳ブ绷⒃陬^頂上的紅色短髮,他打開地圖,懸浮在面前空氣中的地圖空白一片,上面只有四個大字——“未知地區(qū)”。拉開好友列表,小鳥、花擦擦、千年等人的名字也變成了未上線的灰色,只有冰炎這個名字依然亮著。
發(fā)現(xiàn)了同一個狀況的冰炎轉(zhuǎn)過頭,與烈天對視著。
“或許……退出一下游戲看看?”冰炎建議。
烈天點頭,的確,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了。
當烈天再次上線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依然漂浮在望不到邊際的光之海洋中。不多久,冰炎的身影也出現(xiàn)在身邊。他們依然被卡在這個未知的地圖之中。
“難道我們被卡角色了?”烈天試圖用他的“專業(yè)經(jīng)驗”來解釋他們所碰到的怪事。
在遊戲中,由於BUG等原因?qū)е陆巧ㄔ诘貓D的某個部位無法動彈被稱爲卡角色,在擬真技術運用到遊戲的時候,由於技術的不成熟,卡角色的事情時有發(fā)生。不過像他們這樣卡在未知地圖還和其他人失去聯(lián)繫的倒是前所未聞。
“也許不是這麼簡單,”冰炎的臉上露出一個苦笑,“我剛纔嘗試呼喚過GM,但是系統(tǒng)告訴我無法聯(lián)絡。”
“這樣啊,看來只能下線去打遊戲公司的客服電話了,讓他們技術人員儘快解決我們的問題了。”烈天攤手。
“不過,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爲什麼不看看這裡還有什麼東西呢?”冰炎看著這一片數(shù)字汪洋的深處,臉上露出一抹嚮往,“畢竟卡在這種地方不是一般人想卡就卡的啊。”說著,他徑自向著一個方向走去。
“你還真樂觀。”烈天聳聳肩跟在冰炎的身後,“不過你就一點不擔心賬號嗎?如果技術部門沒法解決我們的問題,我們的號可能永遠被留在這裡,什麼裝備啊錢啊全部都白瞎了。”
“裝備也好,錢也好,甚至是人,不都是一堆數(shù)據(jù)嗎?”冰炎忽然轉(zhuǎn)過頭,他的臉上依然帶著尋常的笑容,只是在那麼一瞬間,烈天感覺到冰炎的眼神似乎化作一把犀利的刀,切割過他的心臟,僅僅是那一瞬間,快得彷彿幻覺。
“裝備和錢是虛擬的,但是人不是,人的感情更不是。”烈天反駁,“朋友絕對不會是一堆虛擬的數(shù)據(jù)。”
“是嗎?就算是現(xiàn)實世界,人和人之間不過在互取所需,付出一定的溫情籌碼換來相應的感情酬勞。不會有無休止的付出,也不會有無償?shù)幕貓蟆!北邹D(zhuǎn)過身,淡淡地說,在他徹底背對烈天的那一瞬間,鏡片後的狐貍眼裡劃過一抹落寞。
“也許很多人是這樣的,至少我不會這麼做……”烈天說著,語調(diào)不自覺激烈了起來,他伸手抓住冰炎的衣袖,讓他轉(zhuǎn)過身面對自己:“你找我?guī)兔^任務,我?guī)兔Γ菑膩聿粫ハ胍欢ㄒ@得什麼!”
冰炎看著面前義憤填膺的烈天,那種神情,似曾相識,像一個人,他盯著烈天的面孔看著,不由得入了神。
“喂——說出這樣的話的你,難道從小到大沒有真正的朋友嗎?”烈天絲毫沒有注意到冰炎的走神,兀自喋喋不休地說著。
冰炎看著烈天,久久沒有說話,隨後他長長呼出一口氣,輕聲說:“有。”
“你可以想一想和你朋友相處的事情,你還會覺得人和人之間的感情都是交換嗎?”烈天的眉頭嚴肅地擰著,可搭配著娃娃臉卻顯得像是賭氣的模樣。儘管一樣是濃眉大眼,可是和五官輪廓如刀鑿一樣深刻分明的千年比起來,娃娃臉的烈天明顯少了好幾分人家的霸氣。
“你看那裡——”冰炎轉(zhuǎn)過身指著遠處,一快陸地一樣的陰影正向他們的方向緩緩逼近。那浮出光海的深青色在一片白茫茫的光之海洋中尤爲顯眼,等那陸地近了,他們發(fā)現(xiàn)那並不是陸地,而是一隻巨龜。
不假思索地,兩人跳上巨龜?shù)谋巢浚摭斀z毫沒有察覺他們,依然悠然自得,徜徉在這片光之海洋。他的巨鰭緩緩滑動著,時不時濺起各色的浪花,偶爾有零星的數(shù)字從浪花間蹦出來,然後迅速躍入光之海洋中。
四周極靜,只有隱隱約約似是而非的水聲,或者說近似水聲的聲響。烈天和冰炎站在巨龜?shù)谋成希S著巨龜一起向光之海洋的深處而去。他們四周開始籠起薄霧,這霧氣並非慣常的白色,也不是他們已知的一種色彩,在霧氣中,細碎的點點星光浮動、追逐、嬉戲,烈天甚至有一種錯覺,他似乎能夠聽到這些星星的笑聲。
“時之塔!”烈天失色叫道,當他看到那座一直插入未知的空中的巨塔的時候,他殘存的鎮(zhèn)靜在這個瞬間被蠶食乾淨。
冰炎循著烈天的聲音望去,他看到了有生以來最難忘的情景。浩淼的光之海洋中,一座巨塔佇立其中,巨塔的外牆被各式符文還有繁複的浮雕所覆蓋,它挺拔地聳立著,一直插入雲(yún)霄。在視線的末端,雲(yún)層的深處,可以看見塔的上緣斷裂了,尖利的斷口不屈不撓地依然延伸向蒼穹,與遠方從上空倒吊下來的塔身另一部分遙遙相對。在塔的周身,籠罩著魔法的光芒,各色的光球浮動在四周,運動著,彷彿圍繞太陽的小行星。此情此景,讓人心生敬畏,恨不得匍匐塔下。烈天伸出雙手,想接住那向外散發(fā)的華光。
“小心,抓緊了!”聽到背後烈天的叫聲,冰炎忽然發(fā)現(xiàn)巨龜遊動到了一片巨大瀑布的邊緣,那瀑布似乎從天邊而來又延伸到天邊,看不到盡頭,他連忙像烈天那樣匍匐下身,緊緊抓住龜殼的縫隙。
他們連同巨龜一起從彷彿數(shù)百米高的光之瀑布上落下,眼前茫茫是各色的光之浪花,他們一直下墜,下墜……原來,光也是有重量的,被光浪撞擊著,他們再難以抓住巨龜?shù)凝敋ぁ?
“抓住我的手——”烈天伸手去拉半個身子掉出龜殼的冰炎,可是當他們的雙手剛剛交握到一起,一個巨大的光浪打來,把烈天也擊下了龜背。
“喂——你沒事吧?”冰炎下意識地接住也被衝下來的烈天,烈天的頭低垂著,輕輕靠在他的肩膀。誰能告訴他這究竟怎麼回事,從來沒聽說玩擬真遊戲的時候人會昏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