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天噼裡啪啦一陣抱怨,一旁司徒昭搖頭退開,再來時手裡端著一碗湯藥,遞到雲宸跟前。“把這個給她喝了吧。”
雲宸仔細瞧了瞧紅鸞,見她臉色確實已經恢復如常,才放下心來,“師妹,有什麼事稍後再說,先把藥喝了吧。”
沒有他!
紅鸞低頭,默默喝完了藥,才道,“我遇上了夜迦羅,惜雪樓的人。以爲你們也遭到了惜雪樓的圍攻,便跟她幹了一架。”
“夜迦羅?惜雪樓頭號殺手,索命女鬼夜迦羅?”司徒昭面露驚色,又仔細看了看紅鸞,疑道,“夜迦羅是惜雪樓排頭號的殺手,你功夫雖不弱,但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也不容易吧。”
紅鸞揚脣,眼前閃過那抹溫潤的銀衣墨發,“先生說的不錯。若是隻憑紅鸞一人之力的話,的確早已成了陣下亡魂。夜迦羅布了天羅地網誅殺於我,自然是沒那麼容易逃脫的。我是被人救了。”
“什麼天羅地網,什麼誅殺?”雲宸眉心一蹙,清潤的眸子望著紅鸞,擔憂和關心盡顯。
紅鸞笑笑,“沒什麼。據說是上次救了花蝴蝶的緣故,惜雪樓的人覺得我是個禍害,想要用些蜈蚣啊毒刀啊除掉我罷了。”
她說著,似笑非笑地瞟了瞟一旁把扇子搖得優哉遊哉的某人,“剛纔不是還有人在說我是個禍害,要除掉大快人心的嗎?”
花蝴蝶哈哈一笑,不顧雷震天殺人的目光,“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說你是禍害,你不就可以活得長久一些了嘛!”
“總是你藉口多!”紅鸞青斥,“可是這次,看在我險些喪命的份上,你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你,到底是誰?”
原本還想追問到底是誰救了紅鸞的司徒昭和雲宸,這時也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花蝴蝶。先前紅鸞不打算深究花蝴蝶的身份,這時候又重新提起,一定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花蝴蝶低頭不語,紅鸞也靠在牀上不說話。少頃,花蝴蝶“啪”地一聲將扇子一手,整了整衣襟,正色道,“本宮乃是這大越國的皇太子,宇文熠是也!你們幾個見了本宮,還不趕緊行禮?”
“噗——”正在喝茶的雷震天一口噴了出來,指著花蝴蝶笑得幾乎閃了腰,“你你你你你你,你是皇太子?哈哈……哈哈……我還皇天老子呢……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他確實是皇太子。”相比雷震天的狂笑不止,司徒昭的訝然,雲宸的疑惑,紅鸞顯得極爲平靜。她很平靜地從身上掏出一塊環佩。
那是象徵大越皇族,只有皇子纔會有的龍佩。玉佩被紅鸞拎在手中,在花蝴蝶眼前蕩啊蕩,盪出花蝴蝶一抹驚訝,又換得一抹無奈。“聽聞紅孩兒少俠熱衷於打劫,我原還不信。今日看來,不信也不成了啊!”
“師妹,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楚靖晨看著紅鸞手中那環佩,微微皺眉。皇家的人嗎?難怪當初鸞兒不同意那個花蝴蝶離開。
“我也很想知道。”宇文熠目光灼灼地望過來,雖然一時間換了個身份,那微挑的桃花眼,還是不能讓人對他的印象改觀。
“我忘了。”紅鸞懶懶地將價值連城的環佩拋回宇文熠手中,“好像是某次一起喝酒的時候吧,你和雷震天都喝多了。乖徒弟把他藏銀子的腰帶拿給我看,你就拿出了這個。”
“嘎?”雷震天趕緊去解腰帶查看,接著大聲痛哭,“我的銀子啊!小師父你怎麼可以這樣!”
倒是宇文熠無所謂的笑笑。他醉酒把這麼重要的東西拿出來?他自己是不信的。“不過,就算我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我還是不知道惜雪樓的人爲什麼要殺我。”
“不知道嗎?沒關係。這利息,本姑娘早晚都是要討回來的。不過在此之前,咱們是不是該去林家討杯喜酒喝了,太子殿下?”這次換紅鸞挑了挑眉,然很快又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看在四人眼中,不約而同出現一個念頭——林家要倒黴了。
“砰——”
蘭溪城煊赫無比的林家,被人一腳踹開了大門。不僅踹開了,還把厚重達上百斤的門板給踢了進去。
“哪個不長眼的,敢跑到林府來鬧事!”林管家帶著一幫打手,霍一下閃了出來。
“你爺爺我!”有人揹著大刀,笑嘻嘻地閃出來。自然是踢門的雷震天無疑。
“你你你,你不是不是……”
紅鸞上前,一把捏住指著他們的手指,面帶微笑的,無限溫柔地揉了揉,然後隨手一拋,“啪”地一聲,一物落入遠遠的水塘裡,激起一圈圈帶著血色的漣漪。“林家大喜,我們自然是來喝喜酒的!”
不管地上抱著斷指哀嚎的林管家,紅鸞抖了抖身上不甚合身的有些寬大的府尹官府,對著急匆匆趕來的吳正宇一家笑得光鮮燦爛,又極度森寒。“蘭溪城新上任的府尹大人,聽聞大戶林家正在辦喜事,特意向林老爺道喜來了!”
林正宇顯然沒想到紅鸞這麼快就找上門來。臉色變了變,不帶笑意地笑道,“府尹大人?”
“是也!蘭溪新任府尹,特來送禮!”紅鸞點頭,“啪啪”拍了兩下手掌,朝著一個方向,含笑望去。
循著紅鸞的目光,林正宇父子也看了過去。這一看之下臉色便是一變。林家的府內的防禦雖不算是極強,但也沒到大咧咧走進來一個人卻沒有絲毫察覺的地步。看著那方踏著閒步,含笑而來的雲宸,林正宇眼角抽了抽。
初看時雲宸還在幾重回廊之外,而轉瞬間就已到了跟前。他手中託著一個錦盒,笑容溫雅地遞到林正宇的跟前。“府尹大人賀禮,還望林老爺笑納。”
林非冷哼一聲,上前一把拿過盒子,手指一動,“啪”地一聲打開。父子兩人低眉往盒中一瞥,頓時臉色又是一變。
精緻華美的錦盒中,赫然放著紅鸞進門時,折斷後扔出去的林管家的那枚斷指。他們來的時候看的清楚,那枚手指被紅鸞用內力拋進了離門口極遠的水榭,落水的聲音幾乎還響在耳邊。而此時,竟然又被好好地送到了跟前。
林正宇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底的震驚,又不得不納罕,主子要擒住的這幫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怎麼,不收嗎?”一隻小巧白皙的手伸過來,“啪”一下把盒子一蓋推到林非懷中,湊上一張笑嘻嘻的小臉,“唰”地一下展開手中明黃的卷軸。“這是太子殿下親筆旨意,一併送給你做賀禮吧!”
那捲寫著“太子殿下親筆旨意”的卷軸,被這位新上任的府尹大人隨手一拋,丟進林正宇手中。林正宇展開掃了一眼,呼吸一窒,白眼一翻幾乎要暈厥過去。
“林老爺可千萬別暈啊!這做善事,不一向都是林老爺的最愛嗎?區區五萬兩善款和五萬兩軍資,對於林家這種大戶來說定然是不算什麼的。太子殿下說了,他對你們林家上次的招待很是滿意,所以又親自寫了牌匾讓本官帶來。來人,上匾!”
紅鸞大喝一聲,立時有人抱著一方大匾湊了上來。匾額著實厚重,純金製造。只是若仔細看去,便可察覺邊角處有脫皮掉色現象。裸露出來的地方,是黑的。感情這所謂的金匾,是黑石頭度了錫箔紙來的?
金匾送到跟前,紅鸞笑嘻嘻地掀開蓋著的紅布,然後一擺手退到一邊,將金匾上的內容展示在衆人跟前。
門裡門外圍觀的衆人上前一瞧,頓時一聲譁然。
偌大的金匾正中,赫然寫著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普度衆生!
林正宇盯著那幾個“太子親筆”的鎏金大字,果真是十足十的黃金,比匾額本身不知真了多少,卻偏讓他生不出半分高興,在一衆鬨笑中老臉連抽,面色變幻不定。他的目光,自玄金的大字移到紅鸞不帶笑意的笑臉上,一笑,咬著牙道,“多謝府尹大人。非兒,接匾,開庫房,放銀子!”
“爹……”
林非還想說什麼,被林正宇攔了下來。林非狠狠剜了紅鸞一眼,著人擡了匾額就欲離開。
“等一下!”紅鸞笑著攔在林非身前,林非扭頭,咬牙切齒地瞪著她。紅鸞擺擺手,“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本官,本官會以爲你嫌棄這份賀禮的。來來來,一萬兩銀子著實重了些,你們幾個,趕緊幫著吳大少去搬銀子去。小雷啊,你閒著也是閒著,跟著去湊個熱鬧吧!”
“好嘞!”被喚作“小雷”的雷震天扛著明晃晃的大刀應聲而出,身子一擺擠到吳非身旁,一巴掌拍在林非肩頭,笑聲雷雷,“兄弟,一起去你家金庫走一遭,讓爺我開開眼!”
林家大門口,裡外堆滿了人。有前來看熱鬧的蘭溪百姓,有紅鸞從府衙拉出來的衙役,還有吳家本身的侍從護衛。一羣人中心,紅鸞和林正宇面對而立,兩人都是一臉的笑容,只是那笑,怎麼看怎麼奇怪。
沒多久,就聽到雷震天吆五喝六的叫嚷傳來,衆人循聲望去,就見他一手拽著滿臉不愈的林家大少,一手招呼著人擡出幾口大箱子,很快就到了跟前。
“爹!東西搬來了!”吳非黑著臉,臉色極爲難看,對他父親說話都用了吼的。
林正宇這個時候哪還有時間計較這個。他現在只想趕緊送走眼前的這尊大神,不想鬧事,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府尹大人,銀子都在這裡了,您要不要數數?”
“不用了。”紅鸞不甚在意地擺擺手,“林老爺是大善人,定然不會做那缺斤少兩的勾當。好了,既然拿了銀子,本官就不叨擾了,趕緊去發放善款要緊。”
她大咧咧一轉身,頂著有些歪斜的帽子往外出。身後雷震天,招呼著衙役們太銀子,又是好大一番動靜。
“哈哈!敲了林家一頓竹槓,那傢伙這會兒肯定心疼死了。”府衙前,紅鸞看著前來領銀子的長隊,笑得花枝亂顫。
她旁邊,搖著摺扇的宇文熠亦是眉目帶笑,只是多少有些鬱卒之色,“你接著我的名義敲了這麼多,卻將一大半存進了自己的名戶下,是不是不太地道啊!”
“還有更不地道的呢!”紅鸞抿脣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