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吟了一會兒,突然笑了。
“原來是你…預言中的她就是你…”
“怪不得我……”
冰涼的水珠順著阿夏的脖頸滑入衣衫裡。阿夏輕輕一瞥,知道倒在地上的仁王並沒有受什麼重傷,心中一塊巨石放下。
“可愛的孩子……蒼井家能教育出你這樣的後繼者,倒也無愧當年的預言。”男人冰涼的手指眷戀地劃過她的眼睛,“在這個拋棄我們的時代裡,你擁有一雙鬼眼,是不是感到很困擾呢。”
“請問,您是誰。”蒼井夏的聲音仍然波瀾不驚,她黝黑的眼睛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雖然身體被人用半攬的方式挾制著,卻絲毫沒有做人質的自覺,手裡還未喝完的檸檬茶被她穩穩當當地端著。
可不知何時,蒼井宅越發寒冷了起來,突然,男人搭在阿夏肩膀上的手猛地一緊,阿夏瞳孔一縮,只覺得身體彷彿落入了千年的寒冰洞穴中,不受控制。
寒冷和疼痛控制了阿夏的神經,她悶哼一聲,手指被冰寒刺激得微微抽筋,就這樣一秒鐘的功夫,檸檬茶杯就掉在了地上。
滿地的鮮血,滿地的玻璃渣,滿地的檸檬茶水。
“咚,咚,咚。”
披在身上的睡衣不知何時已然落地,樓上她的房間中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響。男人靠近她的耳畔,從身後攬住她的腰,淡淡地說:“蒼井老祖在本家做出了一個預言,喪失靈力的蒼井一族不會隱沒在歷史長河中,他們會在不同時代中降生一男一女,男孩擁有強大的靈力,女孩擁有一雙陰陽鬼眼。”
“蒼井本家等了好久,纔等來一個擁有靈力的男孩兒,而你,在幾百年後,就是預言中擁有一雙陰陽鬼眼的女孩兒。”
“都說預言是引發一切禍端的源泉,這話果然不錯。”男人嘲諷一笑,“蒼井老祖說,將男孩和女孩在同一時代相遇,蒼井一族就可以改變現在進退不得的狀況。但是,人類的生命是有限的,被利益蠱惑的蒼井本家將十歲的男孩冰封起來,期待百年後的相遇。冰封的材料可不是冰,而是鬼魂的陰氣,上萬個數不清的孤魂野鬼在圓月那一天被引入蒼井分宅,將當時正在姑姑家吃飯的男孩困住,隨著符咒的力量加強,毫無警戒的男孩就這樣被封住了。而冰封的地點,就是這裡。”
狗血無語的三流恐怖片。
這男人是想說明過去的幾百年間,他和鬼魂每天每夜都在聊天嗎?
阿夏賊淡定地徐徐道:“祝賀您這次成功脫離封印,可惜晚上不是敘舊的好時間,前輩來找後輩有什麼事情嗎?”
男人放開對阿夏的挾持,優雅地走到庭院走廊,平靜地坐下。
“不用前輩後輩的叫,我最討厭裝模作樣的僞君子,規矩什麼的就放下吧,算起來我們是平輩人。”
您是怎麼算的,爲毛我沒算出來。
阿夏欲言又止,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淡淡頷首:“蒼井墨年。”
阿夏微鞠一躬:“蒼井夏。”
“夏?嗯,好名字。”墨年笑道。
阿夏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多謝誇獎,彼此彼此。”
墨年優雅地拂袖,微微一笑:“夏,需要我把這個少年送走嗎?”
“請順便抹除關於今天的記憶,墨年。”阿夏順勢坐下,在心中輕嘆一口氣。
怪不得說雙劍合璧就能創造世界。
一個空有靈力卻不能看見鬼怪,一個擁有陰陽眼卻沒有靈力。
這不是互補是什麼?!
詭異地對視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真是奇異的默契。
大概是凌晨三點,消失多年沒來一個電話的無良父母同時打了國際長途到家裡,打破了走廊大眼瞪小眼的詭異氣氛。
母親說:“阿夏呀,算算時間,那個蒼井墨年醒了吧,你把他安排到家裡,我讓小茗回家了,要不然她一個異類不太方便,你們好好交流感情吧,根據你爸說的預言,算起來你還是他妹妹呢。”
瞧這話說的,異類?交流感情?妹妹?
蒼井夏答:“我沒有年紀這麼大的哥哥。”
父親說:“墨年大人,小女年紀方小,還請多加照顧。”
蒼井墨年微微笑道:“在下一定會好好照顧妹妹的。”
╮(╯▽╰)╭
清晨,七點。
墨年把躺在榻榻米上的阿夏攔腰抱起,輕輕放在客廳的沙發上。他的手指摩挲著阿夏的脖頸處的脈搏,溫潤如玉的眼眸裡劃過一絲血色。
最終,他微微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
“命運雙子,要分開也不是這麼容易的。”墨年喃喃自語,無奈地搖搖頭,反正沙發也很大,他乾脆抱住阿夏的腰,和她一起倒在沙發上睡了下來。
夏日光年,墨染何年
一對命運雙子
傳說只要他們碰上
世界可因此改變
…………
去你的!
如果阿夏醒著,她一定會諷刺道。
“哪有那麼彪悍,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仁王覺得很詭異,早上起來後,他突然有一種“啊,活過來了”的感覺。
邊刷牙邊思考,他莫非是受了什麼刺激?做了噩夢?
嗯,昨天立海大開學,他和蒼井夏被比呂士暴露了身份,所以計劃惡整搭檔。
然後午休時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女鬼,搭檔暈了,本來以爲還能上演一出現代版倩女幽魂的好戲,結果竟是那女鬼認錯了人,鬧了一通笑話。
下午訓練加了一倍,被真田副部長打了一拳,回家被老爸以爲打架,家暴了一頓TAT。
後來老媽接到真田的解釋電話,老爸補償他了一年的零用錢,還保證他這個學期的完全自由,暑假時也不給他報輔導班。
可喜可賀,真是可喜可賀啊!╮(╯▽╰)╭
仁王想了想,又覺得不對。
記得蒼井夏給他說過什麼來著,爲啥想不起來了?
飯桌上的仁王還在不屈不撓地裝沉思者,這邊,仁王家長說話了。
仁王他媽很奇怪地說:“昨天蒼井家的燈亮了一夜,阿夏是不是通宵學習了?”
埋頭吃飯的仁王差點要噴。
她勤奮?她通宵學習?通宵打遊戲還差不多。
仁王他爸喝了一口茶,嚴肅地說:“雅治啊,你要多學學人家,看看,今天還要上學,小夏還熬夜通宵,多勤奮,多辛苦啊!”對仁王他媽說,“老婆,你等會兒送一碗雞湯給小夏,這孩子真不容易。”
“咳咳咳……”仁王嗆到了。
仁王他媽不滿地橫了他一眼,點點頭:“瞧你這孩子,吃個飯也能吃嗆到。雅治啊,你不要這麼閒,趕快收拾收拾去喊小夏起牀,那孩子肯定累了,恐怕還在書桌上睡著呢,嘖嘖,這女娃怎麼這麼乖巧呢,趕快去趕快去。”說著,就像趕鴨子似的把仁王趕出家了。
仁王的心拔涼拔涼的,欲哭無淚。
我說你們都被她彬彬有禮的內向樣給騙了哈,這人不僅可以面無表情面不改色地說冷笑話,還能雷厲風行毫不猶豫地給你致命一擊,他仁王雅治,立海大最富盛名的欺詐師,從小到大多少次被這個青梅竹馬傷害了受傷的玻璃心,你們大人都說是小孩子間的玩玩鬧鬧,高中了好不容易不在一個班,又要求每晚一起回家。
都說成熟的孩子有非人類能經歷的悲催淚流史。紳士的歷史是小時候熱愛的鹹蛋超人,阿夏的歷史是前世回憶和陰陽鬼眼,墨年的歷史是親人的背叛和責任的重擔,狐貍的歷史就是被蒼井夏嚇出毛病的玻璃心。
仁王雅治,根據前文的介紹,此人乃蒼井夏的青梅竹馬兼歡喜冤家,看似玩世不恭,其實擁有超乎尋常的銳利目光,江湖人稱睿利哥,同班好友京藤十一郎,又稱他是京樂春水再世。
仁王雅治從幼兒園起就和蒼井夏在一個班裡。小時候的蒼井夏,嬰兒肥的臉蛋,大大的黑瞳,柔軟的黑髮,懂事的性格確實惹人喜愛,可他仁王雅治自認風流瀟灑,從小就不喜歡規規矩矩的孩子,就沒怎麼注意這個從幼兒園一直同伴同桌到小學的鄰居。小學六年級的某一天,仁王從自家母親大人那裡得知小女孩落水了,受了很大的驚嚇,心中存著一絲憐憫,抱著一日同桌一日情誼的想法,他悄悄地去了阿夏所在醫院的病房。
進了房間,仁王就被嚇了一大跳。
屋子裡靜悄悄的,要不是隱約看見一個縮著的身影,他真的以爲自己走錯了病房。環視一下週圍,又發現窗簾全部被拉上了,整間屋子又黑又靜。
細細一聽,小小的仁王就愣了。
當時的他還沒有現在欺詐師的冷靜,雖然阿夏後來總是嘲笑他“膽子小”,但是仁王一直覺得,在那種情況下諒誰也不能冷靜下來。
這個小女孩縮在被子裡,口中喃喃自語,仁王靜下心來就聽見幾個破碎的詞。
“無聊……你也是……我喜歡……不要走……真的……嗯……下次玩……”
仁王雅治想大喊媽媽咪呀,誰知道,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小女孩突然轉過來定定地望著他,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剛纔總司哥哥說夏的後面有人,夏還不相信,原來夏的後面真的有人啊。”
總司?沖田總司?
仁王抽了抽嘴角,勉強地舉起手:“你好,我是你同桌,仁王雅治。”
“嗯,我知道。”阿夏的笑容更甜美了,“你就是那個自以爲風流瀟灑,結果向初中學姐告白被拒絕、向學妹告白被鄙視的仁王雅治呀。”
仁王雅治石化了。
阿夏擡起頭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又低下頭說:“總司哥哥說要對人禮貌些,是我錯了。”恍然大悟:“你就是那個經常跟老師去辦公室喝茶的仁王雅治啊!”
仁王雅治風化了。
就這樣在你來我往中,一年後的某節歷史課上,狐貍得知了鬼女最大的一個秘密。
“你能看見鬼魂?”仁王的嘴巴張成一個O形。
“嗯。”阿夏推了推眼鏡。
“……”
仁王雅治假死了。
就這樣在你來我往中,狐貍的BLX碎了粘,粘了碎,終於練成不鏽鋼,成爲全校、全縣、乃至全國有名的欺詐師。
﹡﹡﹡﹡﹡﹡﹡﹡﹡﹡﹡﹡我是證明生活真不容易的分割線﹡﹡﹡﹡﹡﹡﹡﹡﹡
仁王雅治從回憶中走出來,無力地按下阿夏家門鈴。
蒼井宅的門鈴聲,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住的。
一聲刺耳的貓頭鷹驚叫聲響起,捂著耳朵站在門口的仁王卻遲遲等不到人來開門。
他不禁在心底嘟嚷:蒼井夏雖然經常通宵,睡眠卻極淺,沒道理聽不到的啊……
正當疑惑之際,突然有人開門了。
仁王嚥下了剛剛想要說出口的話。
因爲,慵懶地倚在門口的,不是阿夏的茗表姐,也不是阿夏她本人,而是一個銀髮金眸、外貌俊美、身穿墨綠色和服的青年。
仁王驚訝:“請問您是……”
青年微微皺眉:“我是夏的哥哥,你是哪位?”
仁王目瞪口呆,連忙鞠躬。
“我是阿夏的同學,來接她上學。”
青年冰冷的視線掃過拘謹不安的仁王雅治,淡淡地說:“夏今天不舒服,請假。”
在這位自稱是蒼井夏哥哥的強烈氣場下,仁王就算再有膽也說不出“她怎麼了”這句話來,只好貌似真心誠意地說一句“好好休息”之類的客套話,從這個明顯不悅的哥哥大人身邊逃離。
墨年冷冷地關上門,看見阿夏正在沙發上打滾,面上不禁柔和起來。
“起來了?”墨年走到阿夏身邊,揉揉她的頭髮,帶著笑意說。
“墨年啊……”阿夏打了一個哈欠,“你剛纔跟仁王雅治說你是我哥哥?”
“難道不是嗎?”墨年笑瞇瞇地反問。
不,其實我想說你這個年齡做我的爺爺應該都足夠了。
阿夏翻了一個白眼:“算了,哥哥就哥哥吧,反正我也不少一個哥哥。”
墨年輕笑著搖搖頭,抱住阿夏,下巴墊在她的肩膀上,語氣寵溺,卻帶著一絲微不可聞的威脅。
“夏,記住你的哥哥,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永遠只有我一個。”
阿夏的身體有些僵硬。
“嗯……”
“乖孩子。”墨年笑得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