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柳生分別後, 阿夏和仁王走在回家的路上。
“和幸村還好吧。”
仁王雅治突然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沉默,有些彆扭的問道。
“嗯,確定了交往關係。先處處看吧, 如果脾氣不合就分手。”蒼井夏愣了愣神, 微微笑道。
“你……”仁王雅治看著她, 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動了動脣說:“你是要留在日本了?”
阿夏點頭, 默默的走著腳下的路。
他們正巧走到十字路口。
仁王雅治靜靜地凝視著她,輕聲一嘆,似乎還說了什麼。
然後就在這一剎那, 在蒼井夏的世界裡,時間陡然間停止了……
雲(yún)很淡, 風很清, 大地彷彿消失了所有的顏色。
阿夏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手裡的袋子突然從手中滑落,可她卻好無所覺的樣子。無意識的張了張嘴, 她想發(fā)出些聲音,可是努力了很久也只是徒勞,阿夏第一次懷疑了自己的聽力。
過了很久,久到仁王雅治開始擔憂,阿夏清淡到虛無縹緲的聲音才傳來:
“你是說……現(xiàn)在的墨年只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意識體?”
耳畔, 傳來一聲渺遠的鐘鳴。
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呢……阿夏閉了閉眼, 大腦裡迴響著仁王雅治剛剛說過的話——
‘小夏, 蒼井墨年在三年前的那次重傷, 並非完全是人爲。他維持三天的陰陽術,幾乎耗費了所有靈力。所以, 我們集訓的晚上,是他透支了生命力才勉強維持住的結界。’
‘而十二葉家又拍出殺手刺殺他,蒼井墨年的式神又全在我們這裡,他只能……’
‘人類的意識體是靠本身的執(zhí)著支撐的,一旦心願達成,他便自動消散。墨年的確了不起,以意識體的身份陪了你三年。但是,據(jù)我對靈魂的瞭解,蒼井墨年時日已然不多,三天內(nèi),他必會消亡。’
‘沒有一個辦法挽回他嗎?’
‘無法挽回。’
仁王雅治的目光淡漠而涼薄,真的像極了他的前世。
‘我明白了……’蒼井夏想笑,卻扯不開嘴角。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抿抿脣說道,‘謝謝你,十四。’
仁王雅治似乎想拍拍她的肩膀,卻還是放下了已經(jīng)擡起的手。
‘他畢竟還是人類……’仁王雅治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現(xiàn)在你和幸村精市正處於難捨難分的熱戀狀態(tài),但若是有時間,多陪陪墨年吧。’
你知道麼,小夏?
墨年在幾百年前,以四分之一生命力的代價,從主神那裡換來了你的自由。又因爲你的請求,用三分之一的靈力換回了已死的我。
想當年蒼井墨年的全盛時代,蒼井家世世代代的族人蒙天皇授恩,幾乎享受和安培家的同等待遇。
幾百年後,只擁有四分之三生命力、三分之二靈力的蒼井墨年,除了守護你還能做些什麼?
我知道你把他看得很重要。
所以,請回去守護那個只剩下意識體的靈魂吧。
只有三天。
那一夜,蒼井夏徹夜不眠。
她就一個人坐在墨年的房間裡,靜靜地看著她在登機前,墨年遞給她的守護符。
墨年,墨年。
阿夏回憶著之前的種種,心頭苦澀地只想哭。
她就坐在這裡一夜,誰也沒過來打擾他。
第二天,機場。
幸村沉默著,把手裡的行李遞給她。蒼井夏蒼白著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幸村……”
“我知道。”幸村精市乾脆地打斷了她的話,溫和一笑,安撫地拍拍蒼井夏的肩膀。
“嗯……”阿夏喉嚨乾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她看著幸村精市再也不復稚嫩的臉龐,輕嘆一聲,說:“我已經(jīng)聯(lián)繫跡部了,讓他在我不在的日子裡,多派人守著這房子,我早晚還是得回來的。”
“沒關係的。”幸村凝視著阿夏,輕輕地,把她擁進了懷裡:“不管要多久,我都會等你。”
“即使是十年?”阿夏哽咽道。
她其實並不是十一,只是蒼井夏。
只是那個擁有上一世平凡回憶的蒼井夏。
自從仁王雅治恢復記憶後,就不是蒼井夏那個純粹的、可以任意打鬧的青梅竹馬。
曾經(jīng)以爲蒼井墨年也僅僅是基於“蒼井夏是十一”的理由而照顧她,現(xiàn)在才知道,外表妖孽、瘋狂的可以不顧一切的墨年,是真心想護著她的。
“就算要等一生一世。”幸村張開緊握的手掌,手掌上有一枚鑽戒。他把鑽戒塞進阿夏的手掌心裡,說:“你在柏林好好照顧自己,我有空會去找你的。別把自己弄得像鬼女一樣,你哥會嚇到的。”
“好。”
阿夏終是忍不住了,淚水像衝破了堤壩的河水,從眼眶裡涌了出來。
我會和你看盡潮氣潮落,只要你還記得我。
——這不是狗血的言情小說,真的!
時間到了。
蒼井夏抹乾了眼淚,提著行李毅然轉身。
人在初遇的時候只會猜疑;在擁有的時候只想享受;在即將失去的時候從來不會懂得珍惜;在失去的時候才恍然挽回。
妖孽在初遇的時候會感慨緣分;在擁有的時候總是想象失去;在即將失去的時候選擇沉默;在失去的時候會釋然。
【媽,人類和妖孽有什麼不同?】
婦人笑著,摸摸孩子的頭:【一個是地球人,一個是外星人。】
珍愛生命,遠離妖孽。
一旦溺進妖孽的溫柔鄉(xiāng)里,就無法掙脫了。
畢竟和計謀多端的聰明人很少,落入狼口還能逃脫的聰明人更少。
這盛夏的果實啊,回憶著寂寞的香氣。
蒼井墨年坐在教堂裡,望著面前的雕像勾起一抹淡然的淺笑,忽然,他像有所察覺似的,轉過頭看著門口。
一位女子提著行李,氣喘吁吁地站在教堂門口。她的頭髮凌亂無章,汗水順著脖頸滴進衣衫裡。
像是畏懼什麼似的,她顫抖著打量著墨年,然後猛地扔下行李,撲進了墨年的懷裡。
“夏……?”墨年驚愕地抱住撲來的女子,有些侷促又溫柔地安慰著:“乖,怎麼了?是幸村精市,還是仁王雅治欺負你了?”
“墨年,我不走了,我就陪著你。”蒼井夏強忍著淚水,一字一字從牙縫裡蹦出來,卻又止不住的哽咽:“你就算趕我走,我也不回日本。”
墨年面上的驚詫一瞬而過。
“我如果留在日本,就再也看不見你了。”
……!
墨年微怔,眼中晃過驚慌與掙扎,繼而恢復平靜,露出一如既往妖孽般的笑容,輕撫阿夏頭上的青絲。
“怎麼可能,我不是好好的麼,怎麼會再也不回日本看你了。況且,你要是想我,隨時打電話給我便是。”
阿夏伸緊握住墨年伸過來的手,低下頭,聲音裡彷彿壓抑了沉重的悲傷。她開口慢慢說道:“早在三年前,你就不再是‘人類’了。你只是以一個意識體的身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對吧。”
墨年聽到阿夏的話,雙手不由得握緊:“夏,你做夢了吧。沒有這種事。”
他露出波瀾不驚的笑容,爲了自己心愛的妹妹作最後的掙扎。
“難道……夏,你對我的能力還不信任?”蒼井墨年故作輕鬆的姿態(tài),讓蒼井夏不由抿緊雙脣。
“我已經(jīng)託人調查了過了,所有民政局的工作人員都記不得蒼井家有一個人叫‘蒼井墨年’!難道我要眼睜睜地等你消失,最後也遺忘有關你的所有記憶嗎?!”
阿夏看著這個到了最後,依舊勉強著對著自己微笑的人,再也忍不住了,悲泣道。
她或許真的不明白,爲什麼會對墨年有著那麼深刻的感情?
或許是因爲,他們的背後有一個操控一切的BOSS?
“誰告訴你這件事的?”
墨年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冷漠至極。
“這重要麼?”阿夏的聲音透著決然: “你死,我陪你好了。這不是先前做好的約定嗎?”
老子拼了……
“天堂和地獄相隔太遠,還要做移民手續(xù)。於是,我一開始就陪你下地獄,可省了不少麻煩。”
兩個人對峙著,誰也不肯讓誰。
“你放的了現(xiàn)在所有的一切嗎?”墨年望著她,終是無可奈何地讓步,嘆道:“夏,我看著你長大,也算是圓滿了。”
墨年複雜地注視著蒼井夏眼圈通紅的狼狽樣,嘆道:“我發(fā)現(xiàn),我每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都處於弱勢。”他伸出手,挑眉微笑:“還不快起來?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樣子多狼狽?乖,和我回家。”
恍惚間,竟回到了三年前。
這個男人在與她初見時,也是伸出手,低沉又誘惑地說:“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兄長了,夏。”
一眨眼,一滴眼淚又滑了下來。
“怎麼又哭了?”蒼井墨年無奈地蹲下,溫柔地抹掉她眼角的淚珠。
他這種溫柔的動作,反倒讓阿夏的情緒更激動了。她緊緊地抱住墨年,雙肩止不住的抖動,肆無忌憚的哽咽著,不管墨年怎麼勸都不肯放開。
在第三天的早晨,我和他迎向第一縷陽光。
我問他:你死後,我會不會忘了你?
他瞥我一眼,笑道:你覺得呢?
我搖搖頭說:我不希望忘了你。
他問:爲何?
我收斂了笑容,嚴肅地說:因爲你跟我說過,十年後,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這是十年的約定。
——採自蒼井夏日記
幾年後,一切又變得格外平靜。
幸村摟著阿夏,坐在屋頂上。
他們已經(jīng)結婚半年多了。在日本舉辦婚禮後,就居住在德國。幸村精市的父親依然健朗,幾乎是把這對夫妻趕出家門,要他們趁年輕好好在外面玩玩。
蒼井夏在柏林大學畢業(yè)後,爭到了留校的資格,成爲一名助教。幸村精市憑實力進入一家大公司,短短半年就成爲了經(jīng)理,深得總裁賞識。
他們倆爲“誰從了誰”糾結了大半天。
最後蒼井夏從了幸村精市。
“親愛的,我沒什麼時候生一個娃玩?”
幸村精市微微笑著,問道。
“……你寂寞了就去找小十一吧。”幸村夏打個哈欠。
“小十一玩厭了。”幸村雲(yún)淡風輕地揚眉,“還是生個自己的娃玩比較保險。”
夏目十一喊阿夏“母親”,卻堅決不肯喊幸村“父親”,一直很執(zhí)著地稱呼“叔父大人”。
而且那丫頭悶騷的樣子和幸村夫人如出一轍,無論幸村精市怎麼逗弄她,她都不會炸毛,只是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
“我纔不想生孩子……”幸村夏抽搐著嘴角,“我已經(jīng)成爲人.妻了,人母神馬的堅決不要!”
“還有。”阿夏瞥過去,“十一是我家的,她以後姓蒼井。”
“幸村家必須要有後代。”幸村託著下巴,興致勃勃地跟幸村夏討論起這個問題:“母親和父親都急著想抱孫子。”
“父親和母親都很喜歡小十一,而且我們還年輕。嗯嗯,我們家十一很討喜啊~”幸村夏搓搓手,呼氣。“你想要小孩,我有辦法。”
她閉上眼睛,合掌。
一個孩子的樣子漸漸被模擬出來,當輪廓全都清晰後,蒼井夏突然睜開眼睛。她對著幸村笑道:“看,這個孩子很像你。”
“叫什麼名字?”
“幸村墨夏好了。精市你的名字真的不咋好聽……”
“別一貫講究中文啊。”幸村精市何其聰明,自然知道阿夏取這個名字的用意。但是他輕輕一笑,便說:“你既然喜歡,就這樣吧。”
不是阿夏人肉出來的……
所以不值錢。
幸村打的是這個主意。
“嗯嗯。”幸村夏牽過小墨夏的手,笑著指了指自己:“我是你媽媽。”他又指了指身旁的幸村精市:“他是你爸爸。”
小墨夏沉默地點點頭,溫潤一笑:“爸爸,媽媽。”
沒錯,蒼井夏正是以好友辛子悅的性格爲原型的。
“呵。”幸村精市苦笑一聲,然後起身,順手扶起幸村夏:“小夏,夜涼,我們回屋吧。”
“今天要整理教案,我睡書房。”
“……夫人要拋棄爲夫了嗎?”幸村皺眉。
“精市。”
“嗯?”
“你結婚前的清高跑哪去了?”
“夫人。”
“在。”
“你結婚前的悶騷消失很久了~”
幸福就是貓吃魚,狗吃肉,凹凸曼打小怪獸,
有女兒,有兒子,閤家美滿過日子。
“精市,我們這樣算不算幸福?”
“夫人,你說呢?”
親愛的看官們,我的這個故事算不算結束了?
或許未來有無數(shù)種可能性,但是我們至少知道——我們現(xiàn)在,很幸福。
蒼井夏。
幸村精市。
蒼井墨年。
仁王雅治。
事實上,我們身邊還有很多人,他們都努力往幸福的道路上奔馳著。
只要小透明茁壯成長,早晚會成爲大神。
祝你們成爲大神後,依然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