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了一個問題,韋清元一旦真生氣,他的一對眼珠子就黑得發亮。眼下這時刻,他眼珠正黑得發亮。我想,他這是真的很生氣了?因爲白新安給我打了電話。
他生氣是說明他吃醋了麼?說明他心裡挺在意我?這種感覺太奇怪,我有些無措,伸手拿了兩顆櫻桃塞進嘴裡,我有些含糊不清的說:“挺甜的,趕緊吃。”
“給我吃給我吃。”陸只悅洗完手奔回了牀邊,一把就從我手裡搶走了裝櫻桃的碟子。
“你不要轉移話題。”韋清元擡起沒有扎針的那隻手拍了拍我的手背。
“那你繼續說吧。”我淺笑著,避開了他的目光看著牀邊沿。
“你聽進去了沒有?”他悶聲道。
“嗯。”我點頭。
“下午李叔來看過我了。”韋清元嘴角帶著一絲自嘲的笑,“他看起來倒是挺關心我的,或者說,他是真的關心你。”
“不會是因爲他來了,你纔想著要帶我回去見你爺爺吧?”我狐疑的看著他。
“你覺得我是那種能被脅迫的人嗎?”他瞟了我一眼。
倒也不太像!
“有一個事情……”我頓住,“我想跟你說說。”
“什麼事?”他看著我。
“你認識項鴻成嗎?”我問。
“項鴻成?”他皺眉,繼而道:“鴻成集團的老總,是那個項鴻成嗎?”
我點頭。
“在晚會上認識的?他年紀不是挺大的嗎?跟你搭訕了?”他面色一沉。
“他來找過我……”
“他找你做什麼?”韋清元打斷我,眉頭皺得愈發緊。
“韋清元。”我惱怒的瞪著他,“你要不要好好聽我說完。”
“你說。”他有些悻悻。
“他來找我問我阿孃的事情,我就覺得很奇怪,這個人我阿孃從來沒有提到過。他突然之間冒出來,這事情就很蹊蹺了。”我想了想還是沒提白新安也找過我的事情。
“項鴻成找你問你阿孃的事情?”韋清元有些激動起來,撐著牀頭坐直了身體,“他好好的怎麼能找上你?還有,他怎麼又會認識你阿孃?”
“我比你還想知道他怎麼認識我阿孃?他說來之前接到了一條神秘短信,那條短信說我知道辛眉的事情,所以他就找到了我們家。”我深吸了一口氣後又說:“清元,我總覺得,在我們的背後有一羣看不見的人,他們一直在暗中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都找到家裡去了。”韋清元咬著牙,目露狠色,“真是逼人太甚。”
“問題是誰在逼我們?你查出來了嗎?”我忍不住追問。
他苦笑了一下,“你和陸只悅暫時不回富源小區住了,阿飛這幾天也沒空,我不能讓萬一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我點了點頭。
讓我和韋清元都沒有想到的是,次日上午九點多,項鴻成居然來醫院了。他進門時,陸只悅啃著蘋果看著手機視頻,我坐在韋清元牀頭,兩個人正閒扯著聊天。
護士去開的門,我愕然看著項鴻成出現在病房門口,他的助手拎著果籃跟著他身後。
“這不是項總嗎?稀客啊!”韋清元也十分意外,打了聲招呼後他作勢要下牀。
“韋老弟,你別張羅,躺著別動。”項鴻成幾個大跨步上前來,“聽說你住院了,我便過來看看你。”
“項總,快坐。”我如夢初醒,起身讓了位置,又從休息區搬了一把椅子過來招呼他們坐下了。
本來就完全沒有往來的人,現在硬是湊在了一起,也只能聊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韋清元素日不喜與人奉承,好在項鴻成場面話說得好聽,幾個人坐了近半個小時,倒也不至於太尷尬。
“韋老弟,那你好好養著,我先回了。”項鴻成總算起了身。
“好的,項總有心了。”韋清元客氣道,轉頭又看我一眼,“你送項總他們出去吧。”
我送著他們到了電梯口。
“陸小姐。”項鴻成看著我,神色十分複雜。
“項總請講。”我很客氣。
他又將目光投向別處,似乎在掙扎著,片刻之後,他說:“你回去吧,我們還有機會見面的。”
“是麼?”我笑笑,“項總怎麼這麼肯定?”
電梯停在了這一層,項鴻成朝我點了點頭,便和他的隨從進了開啓的電梯裡面。
我看著電梯合上開始跳數字才往病房裡走。
和韋清元討論了許久,沒能弄明白項鴻成的目的。但我意識到了一點,關於阿孃的事情,已經變得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我亦隱隱明白,我的重要性。
韋清元住院滿半個月時,身體好得差不多了,但醫生並不批準他出院。又熬了幾天,他忍無可忍,把院子喊後,發了一通脾氣,這才被允許出院。雖然被批準出院,但醫院一再叮囑,必須得好生休養,萬不可奔波勞累,否則會落下病根。
“住得人都要發黴了。”院子和醫生走後,韋清元抱怨道。
“我以爲你耐心很好。”我打趣道。
“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我又不是神。”他笑笑。
“阿飛,扶著你元哥。陸只悅,快過來拿東西,整天就知道打遊戲。除了打遊戲你還能不能想點讀書的事情,馬上就要開學了,你暑假作業還有一半沒寫完……”我不提起這事還好,越提越生氣,“你是幫我我讀書嗎?”
“影姐姐,你別念經了。”陸只悅捂著耳朵跑到我身邊,把手機塞進我口袋後,她從我手上搶過包包飛快的往病房外跑去。
“真是的,唸書要是有玩遊戲這麼認真就好了……”我還沒嘀咕完,口袋裡的手機又響起來。有些煩躁的掏出了手機,看了看屏幕,是個陌生號碼手機號碼。
“喂,哪位?”我接起了電話。
“陸隻影。”一個男人的聲音,陌生得有些熟悉。
“你是……”我努力的在記憶庫裡搜索著這個聲音來源,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
“我是白向鶴。”他自報了家門。
“你……有事?”我不自覺的就皺起了眉頭,我可沒忘記了他曾經怎樣的整治我。
“我爸出了車禍,他想見你最後一面。”白向鶴的聲音顫起來,“xx醫院,急診科,你要快。”
“你說什麼?”我驚問。
“你快點吧。”他低聲說,然後切斷了電話。
白向鶴說的醫院正是韋清元住院這個醫院,我當即放下了手裡的東西,“清元。”我喊了一聲。
“怎麼了?”一直盯著我看的韋清元問我。
“我馬上去一趟樓下的急診科,白新安出了車禍,說要見我最後一面。”我邊說邊往門外走。
“陸隻影。”韋清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得去看看。”我扔下這句話就衝出了房間。
“影姐姐,影姐姐,你跑那麼快做什麼?”走廊裡,陸只悅跟著我跑。
“我有點急事,你跟著韋叔叔。”我拐了一道彎,來不及等電梯,直接往樓梯口跑去。
十層樓,我一口氣跑到了一樓。嗓子冒著煙,我來不及喘口氣,穿過長廊又拐了一道彎往外面的急診科跑去。
我在急診科門口看到了抱著頭坐在椅子上的白新平,我停了一下腳步,擡眼就看到了急診室裡的白雲朵和白向鶴。
我邁步往裡跑去,雪白的牀單上,白新安渾身是血,身上插著各種管子,臉上還戴著氧氣罩。他的病牀旁,白雲朵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白向鶴站著,他雖然沒哭,但眼中的悲傷濃得象化不開。
“白新安。”我一步一步走到病牀旁。
“爸,爸,她來了。”白向鶴俯身在白新安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喊著。
白新安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他的雙眼已經沒神了,看著我好一會兒才聚了焦。
“白新安。”我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飄忽,“你……怎麼了?”
他啊啊叫了兩聲,又轉了一下頭,想要掙脫氧氣罩。白向鶴看向一旁的護士和醫生,醫生模樣的人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
“小,影。”白新安氣若游絲,手指不停的顫動。
我緩緩的伸出了手,遲疑了一下,我放到了他的手中。他臉上露出了點笑容。
“你堅持住。”我低聲說。
“很累。”他輕輕的吐出這兩個字。
“嗯,我明白。”我點頭,喉嚨酸澀得很,聲音有些哽咽。
“你,的敵人,太,太多。”他的眼神開始渙散起來,“離開,城市,帶著你,你妹妹,走,走吧。”
“你會沒事的。”我的淚水一顆一顆往下落。
“原諒我,我騙了你。”他的耳朵裡一直往外冒血,“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的,你的身世。”
我呆怔著,淚水不聽使喚的往下掉。
“我,真的想保護你。”他嘴裡冒出一大口血,“可是,很難,太難了。”他提著一口氣,“我唯一沒騙你的,的是,我確實愛你。”
那口氣落下,七孔之內血流如注,白新安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白雲朵撕心裂肺的喊聲響起,還有其他人的哭喊聲,我看著死不瞑目的白新安退了一步。
退了四五步後我腳步踉蹌一下,雙腿發軟,我坐到了地上。撐了半天才爬起來,我一步一步往病房外走。
走到走廊裡時,我感覺渾身的力氣被抽光了。扶著牆壁挨著走廊裡的椅子坐下。還有一更,估計一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