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新安跟我打了一聲招呼,隔了半年多,他看起來精神很好,意氣風發的樣子。我帶著一點笑容,就那樣定定的看著他。當初他病在牀上時,那病入膏肓樣子還讓我鞠了一把同情的淚。
這人生的事情,還真是奇妙。
我想起溫湘庭說過的話,她說你只看到了他對你情意綿綿那一面,那是因爲他的手段不用在你身上。
在識人這一點上,我果然還是太嫩。
白新安走到了病牀旁,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第二句話。門口又傳來了腳步聲,韋清元也進來了。
“小韋,你來了。”白新安回頭笑呵呵看著他,那態度親切得就像是看到了自家女婿一樣。
韋清元也笑了一下,道:“白總,你消息很靈通啊。”
“噢,我和小影夫妻一場,我關心她是應該的。”白新安將手裡的手拿包放到了一旁的牀頭櫃上,轉頭後他俯身看著縮在牀角發呆的陸只悅。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呀?”
陸只悅原本呆呆的看著我們,見白新安坐到她面前跟她講話,她淚水奪眶而出:“伯伯,我是不是要死掉了?”
白新安愣了一下,然後順著牀頭坐下,語氣十分溫和:“當然不會了,每個人都要活到老了纔會死掉。”
“真的嗎?”她擦了一把淚。
“真的!”白新安鄭重的點頭,點完後他又輕輕的揉著她的頭髮:“小姑娘長得真漂亮,比你姐姐漂亮多了。”
“真的嗎?”這下陸只悅是破涕爲笑了。
“伯伯從來不騙人。”白新安說著變戲法般從褲兜裡拿出一個藍色機器貓小玩偶,“你喜歡機器貓嗎?你姐姐就很喜歡。”
陸只悅看向我,然後慢慢的伸出了手從白新安手裡接過了那隻小玩偶,“好漂亮啊!”
“你要是喜歡,我明天來送你一個長得跟你一樣高的機器貓,讓它一直陪著你好不好?”白新安笑得更溫和了。
“那很貴的,還是不要了。”陸只悅愛不釋手的把玩著那隻機器貓。
韋清元雖然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情緒,但我還是看出來了,他的嘴角不自覺抽了好幾下。陸只悅很排斥他,沒有理由的排斥他。
“我去買點水果,你要和我一起去嗎?”我看不下去了,伸手從病牀上拎起了包。從韋清元身邊走過時,我好心問了他一句。
韋清元一言不發,邁步就往外走。
“小影。”我走到病房門口時,白新安喊住我。
我回頭。
他拋過來一串車鑰匙,“我帶幾斤山竹來,在後備廂,剛纔忘記拎上來了,車子就停在門診那塊。”
我接住了那串車鑰匙,呆愣了一會兒後我拋了回去,笑了一下我道:“白總,你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應該的。”他起了身走了幾步到我面前,“不說那幾年的夫妻情分,單是你不計前嫌救向鶴這件事,我白某人也是感激不盡。”
我又呆了一下,他是怎麼知道的?阿飛告訴他的?
“你去吧,我陪著你妹妹。”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走到樓梯轉角處時,韋清元站在那裡等我,兩個人默默的往樓下走去。
“你……在n市的事業……怎麼樣了?”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問他。
“剩下星光還在茍延殘喘。”韋清元幾乎是不帶感情的說出了這句話。
“白新安竟然那麼厲害?”我略詫異。
“有李崇年的鼎力支持,他自然很厲害。”韋清元嘆了一口氣。
“什麼?”我頓住腳步,睜大眼睛看著他,“李崇年?李崇年不是你家的世交嗎?他爲什麼要支持白新安來整垮你?”
“嗯,希望你能幫我找到這個答案。”他淡淡道。
“李崇年居然能不給你爺爺面子,而且當初他兒子出事時,你於他總還是有恩的吧。”
李崇年的舉動太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了。
“我爺爺退休多年,外面的人之所以能給他幾分薄面,是因爲他一手栽培的學生在b市任一把手。今年年初,他的學生被外調,明面上升了,實質上權力完全被架空。”韋清元側頭看我,“所以,李崇年完全不需要顧及我爺爺了,我爺爺已經奈何不了他了。”
原來是這樣!
“阿飛後來是怎麼出來的?”我又問。
“沒有證據,自然就要放人了。”韋清元指了指不遠處的水果攤,“你去買水果吧,我回去了!”
“那個人誰殺的?”我避開了寧航的名字。
“以自殺結的案。”他笑了一下,“是不是很可笑?”
確實很可笑!但我笑不出來。
“走了。”他揮了一下手。
我看著他漸漸的消失在人羣之中,站了好一會兒才邁步走向水果攤。
我買完水果回到病房時,陸只悅和白新安不知道在說什麼,兩個人都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影姐姐,影姐姐。”陸只悅見我進病房,連聲喊我。
“幹嘛?”我將水果放到了牀頭櫃上。
“伯伯說你以前養了一隻很可愛的貓,他說要把那隻貓送給我養。影姐姐,可以嗎?”她殷切的望著我。
“等你出院了再說吧。”我轉頭,“白總,沒什麼事你就先回去吧。”
“好,小悅,再見。”白新安立即起了身,“小影,那我先回去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我點頭。
陸只悅臉上的笑慢慢的斂了,白新安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門口後,她才收回了視線。
“影姐姐,這個伯伯爲什麼知道那麼多你的事情?”她緊皺著眉頭問我。
“沒有那麼多爲什麼。”我剝了個山竹,遞了一瓣到她嘴邊。
“他爲什麼認識韋叔叔,你們三個人是朋友嗎?”她又問。
“陸只悅。”我拉下臉喊她,“吃東西,不要問那麼多的爲什麼?”
白新安離開醫院大概一個小時左右,陸只悅就被轉到了vip病房。院方對我們姐妹倆的態度變得十分重視,陸只悅的骨穿也挪到了當晚。
我知道這事是白新安辦的,因爲韋清元不是周到的人。陸只悅骨穿完結束後,我給白新安打了個電話,他仍然是那句話,應該的!
次日上午,白新安又來了一趟醫院,他果然給陸只悅帶來了一隻超大的藍胖子還幾個芭比娃娃。陸只悅因爲骨穿,顯得很虛弱。見到他,高興得緊。
我坐在窗邊的沙發裡,聽著他們聊天,陸只悅不時的笑出聲來。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覺得白新安很可怕,比韋清元還可怕。
白新安陪了陸只悅一個多小時,期間季美鴻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什麼時候有空?
“這幾天可能沒有,過幾天吧。”我說。
“影子,有個事情……就是之前我請你給我畫的畫,你畫了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語氣,“如果沒畫就算了,我就隨便問問。”
我記起來,送給她的畫早就畫了,可後來各種事情困擾,一直就沒給她。
“畫了,回頭等我空了我給你送過去。”我有些歉意。
“真的嗎?那太麻煩你了。”她笑起來。
“別客氣。”
當天下午,我想著回一趟富源小區,下山時,我沒帶行李,我得回去拿些衣服,順便把畫給季美鴻送去。臨走前,我交代一直守在病房的護工,讓她有事情隨時給我打電話。
趁著陸只悅睡覺,我離開了醫院。
半個小時後,我回到了富源小區。到小區樓下時,我纔給韋清元打了個電話。
“你回家了?”他似乎有些驚喜的樣子,“我在外面,一個小時左右能到家。”
“噢,我拿點東西。”我往電梯口走去。
“鎖沒換。”他似乎知道我要問什麼。
“好!”我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沒等韋清元,拿了東西后我就離開富源小區。隨後我打了一輛車直奔季美鴻家,季美鴻接到我的電話時,激動得聲音都有點變形了。
“我現在馬上回家,十分鐘我就到家了,你等我啊。”
雖然我覺得我的畫還行,但季美鴻激動成這樣,我還是覺得有些誇張了。
“我沒那麼快到的,你彆著急。”
“我盼了這麼久的畫,我著急啊。好了,我先掛了,等你啊。”
二十八鐘的時間,出租車在季美鴻住的小區門口停了。付了車錢,我拉開始車門下了車。遠遠的,季美鴻朝我跑來,她還真等著我。
“影子。”她穿白色雪紡衫,下身是一條碎花及腳趾的長裙。人清瘦了許多,但精氣神不錯。
“季季。”我將畫遞了過去,“本來想裱好了給你,但最近我都沒有時間,你自己去裱一下。”
“走吧,上去喝杯水。”她不由分說就挽過了我的手臂,“這麼久沒見了,應該好好聊聊。”
我不太想去,但她那樣熱情,就有點不忍拒絕她。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張鋒卻沒有在家。季美鴻說張鋒裝了義肢,這會兒他正在離家不遠的公園裡跟人打麻將。
“影子,坐啊。”季美鴻把畫放下後,找了個杯子給我倒了杯涼開水。
我打量著她家,和我大半年前來的時候差不多。
“喝水。”她把水送到我手裡。
我確實渴了,接過後我一口氣喝光,季美鴻又給我倒了一杯,我喝了一半後放到茶幾上。
“坐啊,我們聊會兒。”她拉著我走到沙發上坐下了。
才坐了一會,我就覺得有些發睏。漸漸的,睡意就排山倒海般涌來。
“影子,影子。”季美鴻似乎在我跟前晃來晃去,“你怎麼了?跟你說話呢?”
我努力的睜著眼睛,但困得在厲害,怎麼都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