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步銘一直蹙著眉,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看樣子,他是在爲(wèi)俞傾城感到惋惜,似乎沒想到心若夫人竟然還會對毒蠍這麼諱莫如深。對俞傾城劈頭蓋臉一陣怒斥!
其實,他又何曾真正瞭解過女人的心呢?
女人的心頭一旦結(jié)了疤,就再也不會復(fù)原!現(xiàn)在,俞傾城居然敢去碰,不是引火燒身,又是什麼!
呵呵,未來的日子,真的還很長……
場面一時冷了下來,心若夫人氣怒後,也不管場面多尷尬,自管自地坐了下來。
衆(zhòng)人一時都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老焰主臉上也神色莫辨。
到底是爲(wèi)老焰主慶賀的壽宴,她略微一笑後,站了起來。
率先打破了僵冷的氣氛:“夫人,安寧有件小禮物想要送給您!”
心若夫人很喜歡蕭安寧的素淡冷靜,也知道她此時的心意,又想到剛纔對俞傾城和羅靜平一陣怒斥,多少有些傷了明月老夫人的面子。
見蕭安寧這麼懂得分寸,她原本鐵青的臉不由浮上一絲緩和:“給我準(zhǔn)備的禮物?拿來瞧瞧!”
蕭安寧回頭,左璇立即捧著一個托盤走過來,蕭安寧接過,卻是一個素淡的錦囊。
看起來薄薄的,裡面不像裝了什麼東西的樣子。
衆(zhòng)人也都好奇,到底會是什麼禮物呢?
心若夫人面含笑意地接了過去,輕輕打開錦囊,取出一張緋色的素箋。
上面寫了幾行字,看起來是一首詩。
心若夫人微疑地擡眸看向蕭安寧,只見她淺淺一笑:“安寧口拙嘴笨,這首詩是抄來的,希望夫人喜歡。”
心若夫人點了點頭,拈起了素箋!
紙上的字,龍飛鳳舞,遒勁有力,卻也有著女子淡冷飛揚的筆力,
“那一天,
我閉目在經(jīng)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jīng)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搖動所有的轉(zhuǎn)經(jīng)筒,不爲(wèi)超度,只爲(wèi)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爲(wèi)覲見,只爲(wèi)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
我轉(zhuǎn)山轉(zhuǎn)水轉(zhuǎn)佛塔啊,不爲(wèi)修來生,只爲(wèi)途中與你相見。”
讀著讀著,心若夫人的秀眉漸漸凝了起來。
眼中的笑意也漸漸斂了去。
蕭安寧淡定地望著她,眼角餘光卻看到俞傾城充滿惡毒的笑容,狠狠盯著自己。
想必,她以爲(wèi)心若夫人神色漸變,是生氣了吧?
可惜,俞傾城猜錯了!
等心若夫人看完詩,緩緩擡起頭來,眼睛中似乎隱約有很多情緒閃過,迷茫、回味、激動、幽思……
而此刻,蕭安寧見目的已達到,轉(zhuǎn)而對老焰主微微一笑,行了個禮說:“老焰主,安寧也有禮物要送給您!”
老焰主原本複雜莫測的目光一直鎖在心若夫人身上,聽到這句話,不由微微一怔。
隨即收回目光,朗聲大笑起來:“怎麼,還有我的?好,我倒看看,是什麼禮物!”
蕭安寧再次給左璇示意,左璇同樣捧上了一個錦囊,由蕭安寧恭呈到老焰主面前。
老焰主打開錦囊,和心若夫人一樣,也得到了一張寫著詩的素箋!
不同的是,老焰主的素箋是淡綠色的。
而且只有短短的四行!
“曾慮多情損梵行,
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雙全法,
不負如來不負卿。”
老焰主看完詩,沉睿的目光倏然一變,銳利地望向蕭安寧。
似乎,被看穿了什麼似的,微有發(fā)怒的跡象。
心若夫人已經(jīng)輕聲說道:“焰主,我可以看看你的那份禮物嗎?”
大廳的光影中,心若夫人原本素淡優(yōu)雅的面容,浮上一層淡淡的光芒,眼眸裡,蘊著些旁人看不懂的波光。
而蕭安寧只是淺淺一笑:“夫人,就怕焰主害羞,不肯給夫人看呢!”
一句話一出,心若夫人已經(jīng)忍不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衆(zhòng)人一看心若夫人笑了,心情都不由鬆弛了下來,也跟著哈哈一笑。
老焰主見心若夫人臉色明顯轉(zhuǎn)好,竟然也覺得心頭一鬆,輕咳了聲,將素箋摺好,沉沉地望著心若夫人說道:“拿去吧!”
立即有下人將綠色的素箋給心若夫人呈了過去,心若夫人展開素箋,看著四行頗有深意的詩,脣瓣微動,似乎輕聲逐字唸了起來,唸完,好看的秀眉輕輕蹙了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大約有一兩分鐘的樣子後,心若夫人突然想到了什麼,臉上綻露出一種特別的光澤,她赫然擡頭望向老焰主,脣角抿著一抹笑意。
“老焰主,安寧送的禮物,我非常喜歡,不知道您……也同樣喜歡嗎?”
老焰主幽恨複雜的眼睛一凝,似乎有些意外,隨即也沉沉一笑:“你若喜歡,我怎麼可能不喜歡?”
一抹淡淡的紅暈飛上心若夫人的臉頰,隨即,她眼睛中綻放出溫柔的喜悅,“來人,將我的忠魂手槍取來,轉(zhuǎn)送給蕭安寧!”
忠魂手槍?
大廳中立即傳來一陣驚訝的吸氣聲!
要知道,這是當(dāng)初心若夫人以斷臂爲(wèi)代價,護得老焰主安全,老焰主給予心若夫人的最高獎賞!
這支手槍顧名思義,是爲(wèi)了表彰心若夫人忠肝義膽。
同時,這支手槍每年都會進行特別升級改造,增加特別功能。心若夫人對這支手槍異常愛惜。
現(xiàn)在,竟然要把這支代表她最高榮譽的手槍轉(zhuǎn)贈給蕭安寧?
衆(zhòng)人既驚愕又羨慕地看著侍婢托出一個精緻的金色小手提箱,不用說,裡面一定那支傳說中的手槍!
心若夫人的情緒似乎越來越好,看著衆(zhòng)人眼巴巴地看著,清了清嗓子。
“這忠魂手槍只配帝焰最具忠魂的人佩戴!所以……你們就是伸長了脖子,變成長頸鹿,也別指望這手提箱打開了!安寧,槍,你收下!回去再看!”
衆(zhòng)人一聽心若夫人語氣輕鬆,明顯帶著玩笑意味,都呵呵笑了起來。
整個大廳再次充滿了愉悅輕鬆的氣氛。接過手提箱,蕭安寧含笑致謝,她重新回到座位坐下的時候,看到俞傾城一臉怨毒地盯著自己,眼睛裡幾乎噴出嫉妒的火來!
蕭安寧淡淡一笑,衝俞傾城揚了揚眉。
彥無雙玩味地看著這一切!心裡有些癢癢。
自己的這位副殿主實在是比深水還要深的一個所在,他都有些看不透她了。
如果將來,她來到自己身邊,世界會不會變得雞飛狗跳呢?
而步銘看到蕭安寧得到忠魂手槍,一時間也是五味雜陳!
論容貌,論才氣,蕭安寧可能都比不上俞傾城豔美無雙、驚才絕豔!可是,她卻顯然比俞傾城聰慧多了。
今日,她送給老焰主和心若夫人的素箋,上面寫了什麼雖然看不到,但是,那一定是讓老焰主和心若夫人同時心動的話語!
僅憑這一點,就看得出蕭安寧對人心洞悉的能力,到底有多麼強大!
現(xiàn)在,整個帝焰,不僅是低級的特工們已經(jīng)將蕭安寧當(dāng)做一個英雄來推崇,就連老焰主和心若夫人這樣的絕對高層也滿心的認可!
可是……
這樣的絕佳工具,目前卻在自己手中有點脫線了……
想到這兒,步銘?yīng)M長的眼眸深深瞇了起來,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而羅靜平此時看著眼前這一幕,那華麗麗的、至崇的聲譽盡數(shù)被蕭安寧掠走,臉色氣的無比難看。
恨不能衝上去撕爛蕭安寧那張臉!
很快,拋去幾個不和諧的音符,整個宴會的氣氛便推向了高潮。
心若夫人似乎成了當(dāng)仁不讓的女主賓,在她的建議下,衆(zhòng)人出了宴會大廳,來到戶外,自由休憩。
蕭安寧不經(jīng)意間,看到心若夫人給了老焰主一個眼神,而老焰主一向尊嚴(yán)沉穩(wěn)睿智的面孔上,似乎微微驚喜,隨即又一赧。
然後,就跟在心若夫人後面,悄無聲息地離去了。
蕭安寧知道,這將是他們兩人難得的獨處時光。
至於她爲(wèi)什麼要給老焰主和心若夫人送那樣的禮物,是因爲(wèi),她知道,心若夫人之所以會爲(wèi)老焰主做到那種極致。
除了忠誠,還有愛情!
不然,毒蠍噬臂,那種鑽心的、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心若夫人要怎麼捱得過去!
若不是要心上的愛人,好好平安活下去的強烈意願支撐著她,她那樣驕傲的人,又怎麼能夠容忍自己的殘缺!
而前世,心若夫人並沒有和老焰主在一起。
老焰主死的那天,心若夫人肝腸寸斷,淚水如雨水一般沖刷著她蒼白的臉。停靈三日,她一直守在棺木旁不吃不喝,不言不語。
後來,起靈那天,在衆(zhòng)人的一聲驚呼聲中,心若夫人一頭撞在老焰主的金絲楠木棺上!
血水飛濺,香消玉殞!
也是那一刻,衆(zhòng)人才知道,原來,心若夫人深愛老焰主。
竟然以身殉情!
念及心若夫人的情意,帝焰高層的人士慎重商量過,將其與老焰主同穴而葬。
生不能同榻,死後,卻葬在一起。
然而,人的一生,原本短暫,此生,她蕭安寧既然重新活過,她願心若夫人也會擁有過歲月靜好。
哪怕短暫,好過死後屍體冰冷,相顧無言!
“在想什麼?”低沉的嗓音從頭頂響起。
蕭安寧緩緩擡頭,看著眼前容貌俊挺,身體頎長的男人,淡淡勾了勾脣角:“沒什麼。”
“呵!”雲(yún)殤只是輕輕一笑,隨後眼眸裡的波光涌動出幾分複雜的變化,“什麼時候,喜歡別的職業(yè)了?”
“嗯?”蕭安寧的心神,還沒有完全從心若夫人的往事裡拔出來,一時有些失神。
雲(yún)殤忽的擡手,挑起她的下巴,迫著她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