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米特里和切爾諾夫死後,我便沒有了依靠,任何想法,我用切爾諾夫的日記本記錄了這一切,他們都是英雄,不被人熟知的英雄。)
1942年,德國大舉入侵蘇聯,法西斯的勢力已經橫掃了歐洲,他們一路燒殺搶掠,掠奪婦女,兒童和男人的生命!他們的魔爪此時已經直逼斯大林格勒。
1943年,鮑盧斯的大軍已經兵臨斯大林格勒,這座城市的前沿防禦陣地被完全撕碎,紅軍一步步退卻,德軍佔領了廣場和四分之三的城市。斯大林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守住斯大林格勒!”大量的部隊被派往前線,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死去,但後面還會來更多的。他們都是一羣不錯的小夥子,有的只有19歲,他們的父母都等著他們勝利歸來的消息或者是一些殘缺不全的遺體和骨灰。他們甚至還沒來的及組建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但他們還是爲了祖國,爲了蘇聯,上了前線。
1943年10月24日,我所在的第三突擊集團軍的第2步兵師和剛剛到達斯大林格勒的第三步兵集團軍的一部在斯大林格勒後方會合了。他們剛剛突破德軍的封鎖,師長哈爾科夫霍索夫斯基做了個決定,打算讓那羣小夥子去“歷練”一下,而這個決定,是迄今爲止做的最愚蠢的決定—奪回紅場。我們的武器彈藥十分缺少,2人都分不到一桿步槍,子彈也只有10發,而且,他們大多沒有經驗,都只是一羣新兵。但即便如此,我們還是開拔了,開始奔赴了市中心的廣場。
當晚,我們悄悄摸到了廣場的路口,在路口上還有3處通道,原本3處路口分別有3堵牆的,但被坦克和炮彈摧毀的不成樣子了。中央立有列寧的雕像,列寧的手指著前方,彷彿是爲我們的進攻助威,周圍還有衆多已經成爲廢墟的建築,我們在路口處等著哈爾科夫的號令。
師長哈爾科夫帶著一個機槍班,他們帶著2挺馬克沁機槍,但那並不是用於火力支援,而是殺死那些“叛徒”,那些不願意衝鋒的人。德軍早已設好了防線,在我們前方,2個滿員的摩托化師組成了3道防線等著我們,還有一個裝甲營,大約有20挺MG42,他們就等著我們去送死。也許沒等他們殺死我們,我們也會被自己的長官殺死,呵呵!不錯的死法呢?
第二天清晨,散發著悽慘的陽光的太陽升了上來,它打破了夜晚的寧靜,斯大林格勒再次被陽光籠罩,我們都明白我們即將陷入一場什麼樣的大戰。在我當時看來,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到黎明,這場進攻,我們不成功便成仁。
“紅軍士兵們,我們爲了我們偉大的蘇聯,而加入了這支軍隊,我們將爲了斯大林!爲了我們的父母親!爲了這支共產主義軍隊,對德國佬發起野獸般的攻擊!我們有著充足的彈藥,你們的叫喊聲會讓德國人爲之震驚,他們是一羣懦夫,沒有充足的彈藥,沒有食物,他們妄想吞併我們,但我們會要他們好看!你們的父母,兄弟,親人的!都死在他們的炮火下!讓他們償命,讓他們的鮮血染紅你們的刺刀!士兵們,讓我們喊出我們勝利的口號:烏拉?。ㄈf歲)?!惫柨品虻目犊ぐ旱难葜v結束了,大家都發出了震天的吼聲“蘇聯萬歲!斯大林萬歲!”,響徹了整個紅場。
“準備?!睅熼L開始下令。
此時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手中都緊緊握著步槍,我聽見了我的心跳聲,那也許是我有史以來聽到的最快的心跳了。
“衝?。 睅熼L剛剛喊出這個字,大家都叫喊著衝了上去,我們一共有3萬多人,可以以龐大的人海淹沒德軍,但這也許在100年前會起到一點作用。
帶頭的4名軍官搖晃著那血紅色的蘇聯旗幟,士兵們跟隨者旗幟衝鋒,排成了一個巨大的方陣,向前方涌動。我就是那其中4名軍官中的一員,我當時穿著暗紅色的軍裝,帶著一大羣士兵衝鋒,我並不知道我們會迎來什麼,不過我可以確定,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哈爾科夫的副官科所洛夫,姓什麼我已經忘記了。他拿著波波沙衝鋒槍向天空射擊,爲部隊助威,嘴裡狂熱的喊著:“消滅德國佬,同志們,用你們的槍送他們上西天!”在我現在看來,那只是一些沒有的文字罷了。
我們的部隊覆蓋了整個紅場,以排山倒海之勢衝向德軍陣地。他們並沒有退縮,而是靜靜地等待時機,一個一舉全殲我們的時機。100米了,我聽見一位德軍軍官喊出了什麼話,而且語氣很平靜,這種語言誰都聽的懂—開火!德軍的機槍開始歇斯底里的嘶鳴,我找到了一處矮牆,離陣地只有90米,我及時衝了過去,並躲在了它的後面。我靠在矮牆後面,看著正在前進的士兵們。機槍和火炮正在屠殺他們。
一枚炮彈在人羣中炸開了,3人當場被炸得四分五裂,還有一人的腿被炸斷了。殘肢飛上天空,還帶著泥土。他痛苦著捂住自己的斷肢,一顆子彈飛了過去,擊穿了他的頭部,血從他那沾滿灰塵和血跡的腦袋裡飛了出來。有三人站成一排,他們用手中的莫辛納幹朝德軍射擊,但沒有如何威懾力,他們第一次使用步槍,甚至沒有起到一點威懾力。
德軍機槍的一陣潮水般的掃射後,他們便綿綿的倒在了地上。他們掉落的武器被後來人重新拾起,繼續朝德軍毫無意義的射擊。
他們畢竟年輕,他們的父母都在等著他們,我不想他們就這麼被德軍屠殺殆盡。我對他們大喊:“快趴下!不想死就趕緊趴下,找到一切可能找到的掩護!把自己藏起來!快!?!笔勘鴤冋瘴艺f的做了,他們趴了下來,他們用屍體做掩護,一部分人躲進了兩邊的建築裡,也有一些人與我會合了,我們一同躲著矮牆後。一番衝鋒後我們損失了大約五分之一的人。他們的屍體堆積在紅場上。他們並不是爲了祖國而死,他們只是因爲自己的共產主義信念和長官的威脅而前進,但他們沒有看見自己部隊的最後的勝利,烏鴉會啄食他們的屍體,殘骸然後腐爛,化爲一片烏有,人生,也正是如此。
“中士,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币幻姽賳栁?,看他的軍銜,應該是一名上士。
“你是上士,你說該怎麼辦。”我對他說道,德軍的機槍暫時停止了射擊,紅場暫時一片安靜。
“戰場上沒有長官,只有士兵,你說我們到底如何突破德國人?!鄙鲜空f的很激動,也許他很想取得這次戰鬥的勝利。
“我們現在離他們只有90米,把一部分人集中起來,如果突然發動衝鋒,很可能會突破他們?!蔽覍ι鲜空f,唯一的辦法就是衝鋒,也只能是衝鋒,也許我們可以做到,至少我是這麼認爲。
趴在地上的士兵們,將手中的莫辛納幹瞄準著前方,但他們的射擊也許不會有太大的作用。但在如此近的距離的話,即便是一個女人,也可以擊斃那麼幾個德國人。
上士招呼了一部分人上前來,我們都躲在矮牆後方,大約有300人。矮牆有2米高,10公分厚,長度約有30米長。
“上士,你有武器嗎?”我問。
“一把手槍,一把刺刀,怎麼了?”
“待會兒近戰,沒武器可不行。”我從兜裡掏出一把砍刀說道,那時我爺爺當年在鎮裡砍樹時用的,我父親參加完十月革命後,將之給了我,他曾用它砍死了6名沙皇士兵,現在他必須沾上德國人的鮮血。
“衝鋒!”上士對士兵們大喊,並吹響了口哨。
士兵們從地上爬起來,從建築了鑽出來,從各個方向,再次發起衝鋒。還是往常那樣粗獷的吼聲,也許在德國人看來,那只是瀕臨死亡的野獸發出的最後的哀嚎罷了。
我一手握著砍刀,一手舉著紅旗,大步衝去,上士緊隨後面。他拿著手槍射擊,當場擊斃了1名機槍手和2名士兵,德軍的機槍隨即對向他。40米,10米,好機會,我奮力衝刺,縱身一躍,跳進了陣地裡。一人將MG42卸下來,企圖向我射擊,但有點經驗的人都知道,卸下一天MG42至少要40秒。我將砍刀砍向他,將他砍倒在地,一人從後方向我襲擊。一聲槍響過後,他死了。士兵們趕上了,陸陸續續的有人跳進用沙袋和廢墟組成的戰壕裡,我撿起MG42,朝德軍一陣掃射,掃清了第一條戰壕。
第二條戰壕水平面高於第一條戰壕,而且相距10米,所以他們向我們射擊不會有什麼效果,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但那些沒有跳進戰壕的人還在被機槍封鎖著他們仍然是割草似的被放倒,屍體成堆的堆在紅場上,紅場上已經隨處可見了。我從陣地探出頭來向探明進攻第二陣地的路線,但我錯了。一個最令我恐懼的聲音傳來了—履帶。
8輛M8裝甲車和3輛虎式坦克並排向我們衝來,他們用機槍和火炮向我們開火。如果我們再不撤退,將被他們碾碎。我們沒有反坦克炮,甚至連手榴彈都沒有。我帶著殘兵撤退,往回撤,我聽見一名士兵大喊:“沒希望了!撤退吧!”他這麼一說,大家的恐懼感更加強烈了。
殘兵再少,部隊也還有1000人以上。我們踩著遍地的屍體和殘肢,血淋淋的內臟,還有彈坑,向哈爾科夫的機槍逃跑。我雖然很不情願這次的失敗,但這是唯一的辦法,因爲沒有人可以不用炸藥就解決掉一個裝甲營。軍官嘛,只有我一個活了下來,那名上士已經被打成了馬蜂窩,進入第一陣地後,他又帶著50人向第二陣地衝去,毫無疑問,這不可能。
當時我不知道他會那麼做,也沒想到他會那麼做,哈爾科夫他瘋了,但我也是一樣?!安粶梳嵬?!向前衝鋒!你們將被視爲叛徒,殺死叛徒!殺死叛徒!開火!”哈爾科夫命令道,同時自己和其他副官包括科所洛夫在內,拿著手槍向我們開火,那2挺馬克沁也開始咆哮起來。我們又一次遭到了滅頂之災。
後方是坦克,前方是長官無情的子彈和機槍,炮彈在我們身邊爆炸,子彈穿過我們的身體,鮮血飛濺到了廣場上殘缺的地面上,建築一個一個的被炸倒,灼熱的陽光烘烤著幾近腐爛的屍體,烏鴉們在天空盤旋,呀呀的叫著,等待我們死亡,刺鼻的惡臭瀰漫在紅場上。我絕望了。
我的左手被機槍打穿了,紅旗落在了德軍陣地裡,陣地被德軍重新奪了回去並且防守更加堅固了。
即便我死,你們也別想活著!我當時近乎瘋狂的產生了這麼一個想法。想讓我們死,你們就得和我們一起陪葬!我撿起地上的一挺衝鋒槍,向他們射擊!
“全部去死吧!所有人!”我發瘋般的向他們射擊。
機槍手被我打成了篩子,哈爾科夫向我射擊,但我在這之前殺死了他,還有那個亡命之徒科所洛夫,他們倒在地上的樣子多麼讓人欣慰呀。沒有第三突擊集團軍的第二步兵師了,只有遍地的殘骸。
哈爾科夫,這就是你不士兵生命和同胞生命放在眼裡的後果,這就是你錯誤指揮的結果,這就是你讓士兵送命的結果,全都去死吧。我看著哈爾科夫的屍體欣慰的一笑,持槍的手漸漸失去力氣,衝鋒槍掉落在了地上,但並沒有發出聲音。一枚炮彈炸響了,我倒在了地上,一切都結束了,紅場再次迴歸爲一片安靜之中。戰鬥的結果,就不用多說了
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自己倒在在一處水池裡,但沒有水。已經乾涸了。水池的雕像已經被炮彈摧毀了,邊緣也是殘缺不全了。除我之外,還有一些屍體,有5人還在喘息。
一輛坦克駛了過去,上面坐著5名德軍士兵。路過途中,一名德軍跳了下來,我趕緊閉上眼睛裝死。士兵沒發現我,我微微睜開眼睛,他開槍殺死了那5人,然後又向我走來,我從邊緣矮牆的空隙中看見沒人注意這裡,於是在他向我走來時,把他絆倒,然後掏出刀砍死了他,並奪過了他的槍。幸運的是,我的刀還沒有掉,而且沒人注意。我把槍靠在了矮牆上,自己也靠在槍的旁邊,上帝對我太好了,這都沒讓我死。
突然,我看見屍體中有一雙眼睛睜開了,我嚇了一跳,慢慢爬過去,手中握著砍刀。那具屍體也向我爬來,我將砍刀對準他,剛要砍向他只聽見他說:“別,我是活人!”
我收起刀,眼前的這個人看上去只有18歲,是個新兵?!澳憬惺颤N名字?”我靠在牆上問他。
“迪米特里。”年輕人坐起來,“迪米特里彼得連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