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這樣過下去倒也平靜，彷彿以前的事都沒有發生過。
陶夭的性子，很少給自己找不自在，舊事重提，把以前的舊賬重新翻一翻，把別人整不愉快了自己也窩一團火。
她像是剛結婚那段時間，不冷不淡不慍不火。
唯一的變化是偶爾在街上看到蹣跚走路的小孩，會多留意幾眼，心底泛起些許漣漪。
也不是不喜歡孩子，自己生的話也可以生，但想起自己的經歷，兩個人感情不穩定的時候生孩子，實在是錯誤之舉。
比如她母親。
陶夭閒暇時間坐在辦公室時思考這些事情，頭緒能扯得很遠，不生也挺好，時家不怕沒後，不是還有時飛羽嗎。
旋即脣際勾著冷笑，既然時千之前能找人代孕，現在也未嘗不可。
敲門聲把她從天馬行空中拉了回來。
“陶姐，外面有人找。”秋葵露出一個頭來，笑得神神秘秘。
陶夭站起來喝了口水平靜，問：“誰？”
她們一同去接待室接人，秋葵細說那人的長相，說不出來的年紀，看著年輕，來頭也不小，車是邁巴赫。
這派頭一來，連保安都不敢上前攔人，孫老闆疑惑迎過去，那人只說找陶夭。
很容易猜到是誰，只是意外他會來這裡找她。
陶夭看了史密斯一眼，只淡淡丟下一句：“跟我去辦公室吧。”
她的辦公室雖小，卻整潔明亮，史密斯粗略掃了眼，扯脣一笑，“國內條件終究比不上國外。”
她坐在轉椅上悠了一圈，正過臉平靜地開門見山：“你來找我就是爲了貶低我的辦公室？”
“我已經給你安排了進修課程，憑你的根底可以輕而易舉取得學位再造作……”
史密斯頓了頓，見她瞇眸似乎很不悅的樣子，補充說明：“並不是一直呆在國外，最多需要一年半的時間，你完全可以取得成績後回國深造。”
他是以爲她愛國纔不想出去的嗎。
陶夭撩了撩脣，有條不紊地陳述：“先斬後奏是你的做事風格嗎，還是說，你認爲我是個有遠大抱負的人？”
史密斯眉頭輕蹙了下。
“我只是女人，婚前拼命工作是想養活自己，給我媽更好的生活。婚後工作，也只是覺得人如果不勞動的很容易失去價值，至於你說的回國深造。”
頓了頓，她哂笑裡帶著涼薄的嘲弄，“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之前不是還說……”
“我的確說過想提高自己的能力，但不代表要聽從你的安排。”她笑容淡了幾分，“前生你既然沒有參與，後半生又有什麼資格呢。”
史密斯不知不覺在心底泛起自嘲，還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骨頭又硬又冷。
同時又覺悲涼，想他英明大半輩子，連個真正的子嗣都沒留下，唯一有的又不認他。
“快中午了，你要吃中午飯嗎？”陶夭看了下表問。
史密斯嗯了一聲， 以爲她是在邀請他，興許還有點希望。
“寫字樓對面的餐廳不錯，以前對於我來說價格略貴，不過對於你，應該沒問題。”
“那我們一起……”
陶夭很快打斷男人的話，“你自己吃的話可以點單人套餐，我老公快要來接我，不奉陪了。”
而後開始收拾東西。
陶夭擰開了門，正要出去，史密斯喊
住她：“你拒絕沒關係，我還是想爲你做點什麼……如果以後有需求，可以來找我。”
她回頭瞥了眼，倒是很給面子地應了一聲。
“小夭……”史密斯上前，低眸盯住她的臉。
人家都說女兒像父親，她確實極其地像母親。
一道人影遮住了光芒。
陶夭偏頭看過去，視線和男人有片刻的相對。
時千款款向他們走過來，步伐不急不緩，身長玉立地橫在他們中間，而後摸出了煙盒，遞了一根給史密斯。
相當地淡定。
史密斯很少抽菸，但還是接過，半解半不解地望著這個男人。
時千的目光投在陶夭的身上， 似笑非笑，“走吧，吃飯去。”
手穿過她的後脖，握住另一側的肩膀，半摟著離開公司。
“這年頭備胎不容易啊。”車上，他說了這麼一句，“正胎呢，稍有不慎就被別人上位，也不容易。”
陶夭慢條斯理扣著自己的指甲，“你說誰呢。”
“遞給他煙的那個。”
她一時沒說話，漸漸陷入沉思，靜默一會，開口說：“看來他混得確實不錯，你到現在也沒查到他真實身份。”
時千一聽，來了興趣，“一開始查了，沒結果，你又不說，我就放棄了。”
“現在查應該能知道。”
“嘖，那還不如你直接告訴我？”
“不說。”
陶夭可以直接告訴他，我爸。
然而她的心底是不願意承認這個男人的，以前有段時間她怨那個男人，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流淌和他有關的血都換掉。
她不說，時千便只能自己查了，反正她說可以查到。
吃飯時，陶夭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估摸能猜到爲什麼事，她起身出去接聽。
“他要走了。”陶母開門見山，“你拒絕他了？”
陶夭嗯了一聲。
“就算不承認他，也該爲自己的前途好好考慮。”頓了頓，陶母又說，“更何況，他是真心想幫你。”
“他只不過缺一個孩子。”
“小夭，你說話別那麼刻薄，你心裡最清楚，自己根本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恨他。”
陶夭沉默，自己是說的太刻薄。
畢竟史密斯現在寶刀未老，還可以再娶再生啊，等到六七十歲退休了，兒子再繼承自己的家業也不錯。
想到這兒，她又繞到刻薄這把刀上了。
母女兩不知沉默多久，陶夭忍不住問出口：“媽，你是不是餘情未了？”
陶母仍然不吭聲。
最後只得掛斷電話。
陶夭背靠著牆，忍不住低低嘆了口氣，在母親那個年紀，談愛情未免太幼稚，談晚年又未免太滄桑。
回來後，時千把玩著手中的筷子，很不悅，“和誰接電話用得著躲我？”
“我媽。”
他笑，不信。
陶夭便把手機遞過去，通話記錄顯示的的確是母親。
“看來你們母女沒聊好東西，不然怎麼可能不讓我聽。”
時千一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
“史密斯先生去美國了。”陶夭不鹹不淡地說，“所以，你也不用酸人家。”
“所以，我也調查不到他是誰了。”
“……”
她撩了撩頭
發，“四五十歲的老男人而已，你有什麼好吃醋的？”
“嗯，不吃。”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剝了只大蝦蘸著醋，優雅地放入嘴邊咀嚼。
陶夭：“……”
醋：“……”
飯後他們一起看了午間電影打發時間，還未結束，陶夭看了下時間，發現要遲到了，急匆匆要趕過去。
時千懶懶散散，“我是老闆，不扣你工資。”
他押著她把最後的電影看完，十分惡趣，非把時間拖到最後才把她送回去。
正值上班時間，他們兩個自然而然出現在大衆眼前，免不了議論。
一向敬業的陶夭一個多月沒來，自然引起不少人的關心，有人猜測他們夫妻之間的婚姻未必保得住。
眼下高調的出現，倒是讓流言自動消散。
時千在她的額頭上吻了吻，“晚上讓阿尤接你。”
“我想自己開車。”
“乖，時宅離公司遠，這麼久的車程我怕你累著。”
陶夭不情不願地噢了一聲。
時先生犯過一次錯，自然是想方設法地彌補，儼然成了寵妻狂魔。
下午四點左右，外面下起了小雨，陶夭正和秋葵討論事情，聽到雨水拍窗的聲音不免擡頭。
“天氣預報說今天的雨特別大，我看也就那樣嘛。”秋葵聳了聳肩說道。
陶夭翻開手機的天氣，顯示的是暴雨，並且雨夾雪。
天氣不知不覺已經冷了這麼多。
下班後，基於有司機來接，陶夭沒有加班，把東西傳入雲盤，等著回家再說。
阿尤早已等候在車裡，目光平視，等陶夭坐穩後，車子也穩穩地出發了。
雨越下越大，風雲卷著的水從天上猛瀉，潑在地面上，車子駛過，便能激起小浪花。
“好久沒下這麼大的雨了。”陶夭望著車窗外，感慨道。
沒人應話，她纔想起阿尤不會說話。
連支吾都不支吾。
不會說話，也沒有太大的情緒，像一個假人。
勝在車技高超，即便是在風雨中行駛，也能平平穩穩，以最恰當的時間回到家。
車按慣例停在時宅門口，離住處還有一段距離，陶夭便說道：“車子直接開進去吧。”
阿尤一動不動。
陶夭忍不住偏過頭看她，側臉平靜，車窗上的雨水順著玻璃滑落。
收回視線，卻無意中瞥見一朵藍色假花掛在反光鏡上當裝飾用。
陶夭微微瞇眸，攥著包，準備下車，冒著雨走就走吧。
下雨的緣故，門口也沒有值班的保安，倒是等久了的老傭人看到這副情景，忙拿了把雨傘送過去。
陶夭接過雨傘，下了車，臨走前回頭看了車內一眼。
老傭人一眼就覷準了怎麼回事，跟在後面說道：“太太，那女司機腦子不太好使，你別計較。”
陶夭脫下邊緣溼漉漉的外套，拈了拈毛衣，“沒事，我不會放在心上。”
在時宅的這些天，傭人們很喜歡性格溫潤不太挑剔的陶夭，只因她不喜歡計較。
“阿尤這孩子性格孤僻，自幼沒了爹孃，在時宅長大，也沒念過什麼書，唯一的興趣愛好就是開車。”
老傭人還是怕陶夭多心，忍不住多說幾句，“這不，時先生說要找個技術好的女司機時，她頭一個報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