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有戒疤,她在說一個和尚。
並不是所有和尚頭頂都有戒疤的,天下寺廟千百,所解佛法禪念必有區別,受戒儀程不同,這種有損身體健康的規矩並不被天下共同推崇,不是不可或缺的。
項金記得悟恨頭頂就沒有,他只是剃去了頭髮。
而頭頂有戒疤的僧人,當代最有名的一個是靈隱寺的願善老禪師。
大師曾爲救人命險些喪己命,不過憑此殘年傷軀,也能在雲中榜上佔得前三。如今久居寺裡修養,多少年沒有出過山門,其修爲如今怎樣,身體是否康健,外面都不得而知。
他的徒子徒孫們頭上也有戒疤。其中與丐上官他們同輩的年輕人裡最有名的是渡人。
渡人,人如法號,在外修行總是在江河湖海上撐船,幫南北來往之人行路,賺得微薄銀錢換取漁夫手中魚蝦的生路,早晚誦經弘揚佛法,遇上水裡劫匪之類的歹人正好動手除惡。
“渡人和尚的船行遍了天下大小江湖,他奶奶的,記得當年在太湖上老子烤魚吃,被他圍著左叨叨右叨叨,煩死了。老子想氣氣他,就在他面前吃,可他就是不生氣,一直說個不停,倒把我氣著了。”丐上官回想往事,“倒是聽說他來了這裡,太久不見了,死飛花不提倒把他忘了,那麼大一件事就發生在岸上不遠處,他又不是一般的船伕,應該知道些什麼。”
姒飛花故作委屈,“上官大哥怎麼還是這般欺負人家,咒人家死,就不能好好叫人家嘛。”
“我他媽的……”
丐上官又開始了,項金實在不想聽。
宇文嵩道:“知道的太多不是什麼好事。”
項金道:“你還盼著他什麼都不知道好?那這件慘案豈不是永遠埋在黑暗中了?再說了,也對不起咱們操的這份心吶。”
宇文嵩道:“能殺光一個鏢局的人會對付不了一個撐船的和尚?對方實力過強,如果他能發現什麼,那麼必然也會被發現,很有可能被滅口。”
“那可了不得!我們還是快些找找看,他人呢。”丐上官焦急跑去,到那些渡船問他們這個光頭同行在哪裡。
畢竟一個和尚做船家,在這裡來來回回渡人過岸,在這麼多船伕裡還是很扎眼的。
有他著急去找,剩下的人就找個靠岸的船坐下來等。
姒飛花躲著宇文嵩坐,如坐鍼氈陪著喝了茶,急著離開,“既然都說清楚了,那請恕小女子先行告辭。”
宇文嵩道:“等他回來。”
“爲什麼?我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多待下去,現在有宇文嵩這麼一個滿身殺氣的冷血修羅,再要她等那個粗魯的乞丐回來,坐在一起喝茶,她喝不下去。
可是宇文嵩不讓她走,她不敢動。這麼近的距離,她沒把握避開一刀,更何況她不確定項金的意思,那可是不管她跑多遠都能一把抓回來的人。
項金此刻神識散開,盡力在江面上尋找,可是沒找到一個和尚。他感覺到丐上官回來了,便出去迎他,不然他找不到地方。
丐上官不知問了多少話,口乾舌燥,進來先喝一大碗,然後纔開口,“他媽的大事不妙!他們說有大半年沒見到過光頭了,不會真的遭毒手了吧?”
宇文嵩道:“有這個可能,也可能他夠幸運逃走了。”
項金道:“也對,見不到屍體,即使聽說了一個人的死訊也不能確定他死了,何況現在沒人說他死了,只是說好久沒見到。”
“跑了?往哪裡跑?”丐上官想想,“也對,他跑回他的廟裡躲著,還真夠安全,武林中有幾個人能闖進願善大師所在的大寺裡殺人放火,有誰敢這麼幹?”
項金道:“確實不是誰都能惹得起的,上官兄不要太擔心了。”
丐上官道:“希望他真的是躲回去了,這和尚可是真心慈悲的真和尚,老子可不想他這麼不明不白死了。”
李抱陽道:“放心吧,大師們三代都是虔心禮佛廣修善緣的修行弟子,自然福緣深厚。渡人師父只魚蝦的命不知救了多少,更何況救了不少人命,不會就這麼沒了自己的命。”
“老子要去靈隱寺看看才放心。”
宇文嵩道:“還是不要去的好。如果他還活著,這麼長時間他想說什麼早該說了。現在什麼傳聞都沒有,他沒說,那就有他自己的理由。你現在找上門去,多半見不到人。而且還會惹得天下人注意他,那人家就不得安寧了。”
丐上官自己想想也是,“這個和尚一向天南地北無定所,他在哪裡出現都正常,別人本來也不在意,可是我們先挑起了事,別人就注意了。”
項金道:“那這個案子豈不是又無從查起了?”
宇文嵩道:“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的。我們要做的就是儘量讓這一天早點到來。”
但是如果沒有把握魯莽行事,很可能讓這一天永遠來不了。
宇文嵩起身離開。這裡的事已沒有繼續糾纏的必要,至少目前是這樣。
項金趕緊道個別,跟上宇文嵩,“等等我啊……走這麼著急往哪兒去?”
“繼續向南。”宇文嵩頭也不回,知道他能趕上,就算想甩開他也真的做不到,沒那個本事。
他們本來就是要去南蠻的,既然這裡沒有事做,那就該接著向南趕路。宇文嵩沒有著急,只是沒有浪費時間。
姒飛花見忌憚的兩個人都走了,鬆了口氣,笑道:“兩位哥哥,奴家先行告退了。”
丐上官打能打得過,追是追不上的,只能拍著桌子罵。
李抱陽把扇子一張,起身出艙,笑道:“你最後一個,你要付錢了。”
“嘿!你們一個個的,又坑老子!最有錢的世子也不知道付了賬再走,留下我一個乞丐……”
李抱陽在外面找船家結了帳,笑道:“走吧,沒錢還整天吃燒雞喝酒的乞丐,小道這點兒身外之物可經不住你這般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