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安趕在最前面,聽見身後的嘈雜聲立馬調轉馬頭。此時,正強壓著心裡的芥蒂奔馳而來。可,讓他震驚的是,繮繩勒緊馬匹的一瞬間,駿馬就將他踢出了很遠。
一切都太他猝不及防,他甚至沒看清爲何馬匹會這樣發狂!這馬可是隨他跑遍了大楚,在他身邊足足有六年,最初的脾氣早就收斂了,發癲是多年不見的事情。
但,又怎麼可能有人能對他的坐騎動手?他是出了名的優雅俊公子,似乎對任何事情都是玩戲的態度,沒有理由有人看穿他的真實性子,現在又盯上了他!
馬場外的驚呼此起彼伏,有些男子已經忍不住站起來,貼近竹柵欄。他們恨不得自己就是馬場上的一員,好體驗這一刻的驚險。
楚千言冷冷地望著他們,心下更是不喜。他明白,對這些貴族來說,馬賽中重要的不是誰的馬術高人一等,也並非誰的身姿最動人心。重要的卻是,在馬場比試的過程中,誰的心思最毒辣,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讓對手儘早受傷。這是多年的慣例,衆人心知肚明又沒有心思去多說。
皇上穩穩地坐在座位上笑望著一切,眼底一片陰森。似笑非笑的模樣與梨妃眼底的冰涼,一模一樣。
楚千言處變不驚地低聲道:“父皇,這齣戲可是讓您滿意?”他看得清清楚楚,皇上的拳頭已經緊握了起來。
皇上看都不看他,只說:“每年的賽馬,總是會出一些意外,你不用再說什麼!朕的心意,你就不用總是揣度了!”能能容忍太子的無理,完全是因爲他的實力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掌控範圍。
而太子對一切都似乎無情無慾,讓他無從下手,這纔不得不將他留到了現在。但,也只是留到現在而已!
無視皇上越發沉重的目光,楚千言輕輕拿起一顆葡萄,剝下葡萄皮說:“實力就像是一顆葡萄,一般人只能看見別人最表面的實力,而不知道最重要的實力還沒見過。”
起身走到皇上面前,楚千言居高臨下地看著半躺椅子上的皇上,將葡萄遞了過去:“父皇,您說是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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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千言的目光溫柔得皇上從未見過,看著卻讓皇上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彷彿自己下一刻就會被這個冷淡的兒子拉下皇位。
可是,他做事情都這麼隱秘,這個最無心無情的兒子怎麼會知道?一副看穿了他的樣子,還提醒自己,自己只是除去了他最小部分的勢力!
這麼多年,他真的僅僅除去了楚千言最不在乎的一部分勢力麼?不!不可能!
皇上驚得一身冷汗,竟也顧不上儀態就推開了楚千言的手道:“朕,朕暫時不想吃葡萄,你就留著自己吃吧!”
楚千言意味深長地看著皇上,笑得更加冷漠:“父皇可是要記得今日的話!”
是啊,父皇只是吞不下他的勢力,這才放過了他。否則,今日要被牽扯進去而死的人,就是自己!生在帝王家,再有這麼一個父皇,這輩子只能靠自己打拼。
可,
父皇今日卻想將婉容作爲誘餌,將楚之煦等人一網打盡,再傷了自己。這件事情,關係到了婉容的安危,他定然不可能原諒!
梨妃笑盈盈地目送楚千言遠去,這才靠近皇上,將他的身子往椅子上挪了挪:“太子再有膽識,那也是皇上您的皇子,怎麼也不能大逆不道。皇上且放心,不必與他置氣而傷了自己的身子。”
一番話說下來,情意綿綿又體貼入微,皇上的心略略安定,也就強裝威嚴道:“後宮妃嬪一律不得議論國事,梨妃忘記了麼?”
梨妃並不驚訝他變臉之快,就溫婉地爲皇上擦去了鬢角的汗,輕輕道:“臣妾自然不會議論國事。只是,臣妾不忍看陛下一人擔憂,就妄自說了兩句,還望陛下明察!”
這溫柔的模樣,因爲梨妃那張出色的臉,而讓皇上的心情好了一些,他握住了梨妃的手道:“梨妃是識大體的,只是現下要關心的,還是你腹中的孩兒!”這一說,似乎他真的多麼在意這個孩子。
梨妃應聲坐下,又淡然地望著圍場,眼睛竟是一眨不眨,活像畫中的那些精緻卻沒有生氣的美人。
御賜的馬匹因爲其他馬匹莫名的撞擊,暴躁不安地追著婉容的背猛踩,所幸婉容身子敏捷,馬匹並未踩到實處。
八位比試的人與八匹馬混亂攪在了一處,但已經又侍衛上前阻撓,生怕衝撞了哪位貴人。可。畢竟有一匹是皇上的馬,他們束手束腳地也起不了多大的用處。
婉容氣血不濟,一口悶血堵在嗓子裡,因爲急速的躲閃已經腿腳乏力,連神智也漸漸模糊了起來。馬匹也一腳踢開了她,仍追著她猛踩。
就在衆人要爲這樣一個血性的美人要被踩死,痛惜懷疑的時候,楚之煦飛身躍進馬場,將婉容用力托起,帶回了圍場之外。
楚千言看見這一幕,心就像是被火灼燒了一般刺痛,恨不得斬斷楚之煦的手腳。但,誠如婉容所說,他們不能功虧一簣。
諸位貴族一直看著楚之煦將婉容救了回來,面上都是揮之不去的陰霾。每年在馬賽中死去的人並不少,不到決出勝負的時刻,誰都不能插手,今日賢王就這麼明目張膽地救了人,一點兒都沒將規矩看在眼裡!可,他們又不好發作,畢竟誰都看得出來,皇上與太子對縣主的器重非同一般!
楚之煦面色凝重地將婉容抱到梨妃身邊放下,又抱拳向皇上說:“父皇,兒臣對縣主早已有意,只可惜沒來得及與皇上稟明。因此,兒臣方纔不顧禮節就將縣主救出了馬場,還望父皇明察!”
說完,他不顧皇上深思的模樣,徑直朝皇上望了過去,目光軟得像極了愛慕。
周圍響起了一迭抽氣聲,這賢王莫不是瘋了!好不容易因爲軍功而從三皇子一躍成爲賢王,現在卻爲了一個女人與太子撕開了溫情的面紗?一個睿智的人能做出這樣的舉動,簡直匪夷所思。
四面八方的目光在婉容的面上轉來轉去,婉容全當渾然未覺,只是拉著梨妃的手說起了方纔的異樣
。她面上的驚慌是一點兒不假,可是眼底盈盈笑意,彷彿對方纔的驚險毫不在意。
梨妃輕輕握上了婉容的那雙冰涼的手,對上了她平靜的眼睛,不由嘆息:“怎麼好好的一場比試,從剛開始就發生了變故呢?”
這一生嘆息落在衆人的耳中,簡直如同晴天霹靂。是啊,怎麼比試纔開始,就橫生變故了呢?他們什麼都沒看真切,馬匹就開始發癲,平日裡馬術極好的公子們都沒能制止!
婉容不顧衆人的審視,只是喘息了許久,眸子裡平靜無瀾:“皇上,容兒的馬匹是您御賜的,可是也出了事啊!”
“這件事的確有怪異之處,你們給朕好好去查!這場比試照常繼續,只是,第二組的成績全部作廢!”黃山的面上陰晴不定,看得楚之煦一陣心驚,卻還是不依不撓地跪在了皇上面前。
他風流的面上露出些許誠懇:“父皇,方纔兒臣救縣主時,碰了她的腰身,總不能壞了她女兒家的名節!而兒臣願意娶縣主爲正妃,絕對不委屈她!”
移開眼睛,他又目光灼灼地盯著婉容看。手掌卻已經蜷曲起來,甚至恨不得立馬撕開她鎮定的嘴角。要知道,他的謀臣與棋子,已經因爲她與楚千言而損毀了許多。若是再不將她制服,這皇位可就與自己沒有什麼關係了!
婉容依舊漠然地飲茶,眸光偶爾與楚千言交接,又淡然地將周圍的每一個人都靜靜審視了一遍。
曲飛揚猛然往後退了一步,久久無法抑止自己的害怕。這是怎樣的女子?眸光輕柔掠過他時,那完全見不著感情的模樣簡直讓他以爲,這個女子與皇上一樣難以捉摸!
怪不得爹一再警告,這次秋獵也不要與她正面對上,否則他將承擔不起她的怒火。可,現在才明白,又有什麼用呢?曲飛揚喘著粗氣,攤在了一邊的座椅上。
周圍的大臣貴族們這才發現了自己的失誤,他們錯就錯在,只以爲縣主是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擄獲了皇上與太子的心!
可,他們都是人精,自然知曉,這麼摸不得一絲喜怒的女子,本身就是極其有本事的!
須臾間,莫大的恐懼籠罩在許多人的心頭,讓他們收斂起了看好戲的模樣。靜靜等著皇上的發話,同樣也在思量爲何太子如今都是處之泰然,一點兒也不符合他寵愛縣主的傳聞!
“賢王,你這是在爲難姜家與父皇嗎?”楚千言站了起來,絕美的鳳眸裡沒有一絲情義,完全不顧楚之煦眼底的哀求。
“賢王,您爲何要趁火打劫,要將縣主據爲己有呢?”原先還滿面震驚的白子安已經翩然走過來,眸子裡閃動著似笑非笑的深意。
皇上也嘆了口氣,似乎很是失望地別過臉不再看楚字煦,又隨即沉吟道:“婉容,對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衆人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危險了,指不定皇上能將怒火燒到他們身上。要知道,皇上對最寵愛的縣主,從來都叫她容兒。現在卻直呼其名,顯然已經怒不可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