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壯這人真不錯,這麼早就給我準備好了洗澡水,”玉柏玄愜意地坐在浴桶中,不停地往身上撩著水花,嘴裡哼著不知名的小曲。
“咣噹”一聲門響,來人帶進來一陣風,吹得玉柏玄的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怎麼還在洗,再洗都蛻皮了,趕快擦乾躺到榻上去,準備侍寢!”離悅扯掉束髮的青色髮帶,隨意丟在案上,接著脫去外衣。
?!
玉柏玄撓撓鼻子,“我覺得......那個......”
薄荷香氣向自己靠近,玉柏玄已經能夠清楚地看見中衣衣領露出的精緻鎖骨,一顆小巧的黑痣嵌在光嫩的皮膚上。氤氳的水氣中,一張嬌美的容顏近在眼前,幾縷青絲從他的肩頭滑落,掉落在水中如水草輕舞,“還要我親自服侍你擦身?”
“不用不用,我自己擦......”
不消片刻,玉柏玄收拾停當,像個傻子站在地當中,離悅將浴桶擡了出去,一邊擡一邊抱怨,“從前倒藥桶,如今還得倒浴桶.....”
待離悅返回,發現玉柏玄躺在榻上打鼾,似乎已經睡著,他意味深長地輕笑一聲,一把掀開被子。
“你脫我褲子之前能不能先打個招呼?”
“你身上哪一處我沒有見過?”
“怎麼說我也是家主,你這樣我很沒有面子。”
“好,家主大人,可以開始了麼?”
“對,以後要溫柔一些,另外,我必須在上面......唔......我說了我要在上面......”
“小雙,送給你,可好吃了,”陳瑛舉著一串糖葫蘆,送到夜有霜面前。
“......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不是喜歡吃酸的麼?”
“......”
甯蔚羽用手肘碰碰離悅,“你快看,沒想到那個面癱也有追隨者。”
“哼,”離悅撇撇嘴,“這算什麼,我行醫的時候,有多少美女向我暗送秋波,光情書就收了幾十封,我都不爲所動。”
“大壯,我怎麼聞到你的房間有股汗臭味,你多久沒洗腳了?”玉柏玄不知從哪冒出來,當著衆人大喊。
陳瑛面上一紅,“我每天都洗,再說,不是說好了不叫我‘大壯’了麼......”
“那可能是被子臭了,快去洗洗吧,”玉柏玄鑽進兩個人的中間,嚴肅地說道。
陳瑛紅著臉逃走,玉柏玄一臉小人得逞的模樣。
“我剛纔聽到‘情書’,誰收到情書了?”玉柏玄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眼睛卻偷偷瞥向夜有霜,陳瑛雖然沒有讀過多少書,但是越是直接簡單的表白,越是能打動人心,她何時寫的情書,自己怎麼不知道?
“離悅說他收到情書了,還收了幾十封,”甯蔚羽認真地回答。
玉柏玄一臉醋意剛想質問,看到離悅翹起的眼角,脫口而出的話立刻變了味,“那說明小蠻魅力無邊......”
甯蔚羽看見離悅一臉囂張的模樣,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片刻之後扛著一個大箱子,墩在石案上。
“今日輪到我做飯,你們先聊,”玉柏玄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這麼老遠揹著個破箱子,裡面到底有什麼?要是有金錢寶貝,拿出來讓大家見識見識,”離悅一直納悶,甯蔚羽長途跋涉地揹著這個箱子,睡覺都伏在上面,裡面到底裝的何物?
“很多人傾慕你,我不如你,我只收到過一個人寫給我的情書,”甯蔚羽打開箱子,“一百七十九枚書箋,一百七十九封情書,一百七十九件禮物。”
玉柏玄咬著筆桿,在油燈下戰戰兢兢,身後的離悅揮動著樹枝,柔聲細語中卻透露著暴風雨前的陰沉,“沒想到,從前小瞧了你,你才華橫溢學富五車,要是荒廢了豈不可惜?快寫!”
“我實在寫不出來了,”玉柏玄絞盡腦汁寫了十幾封,離悅當然不會善罷甘休,無奈這些風花雪月的詩詞,玉柏玄實在是不擅長,哭喪著臉向離悅求情,“要不咱們聊聊天?”
“有什麼可聊的,我跟你無話可說!”
“就聊一聊你去哪了,都有多少美女給你寫過情書。”
“沒什麼可說。”
“有霜都跟我說了。”
離悅手中的樹枝不再動彈,被他丟到一旁,轉身背對著玉柏玄坐在席上。
Wшw ?tt kan ?¢ ○ 玉柏玄走到他的身後,摟住他的腰,“他們利用你的母親逼迫你,你只能假意順從,然後再故意教人捉住,你可真傻,不怕我真的下令殺了你?”
“只要我在你身邊一天,他們總能想到強迫我的辦法,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所以你就用這種方法,讓我覺得你背叛了我,殺了你也不用愧疚。”
“我......不想離開你......”
一滴眼淚滴在玉柏玄環著他的手上,玉柏玄轉身拿過案上的信紙,展開在離悅的眼前。
“我記得我們初識時,你跟我說起你的名字,‘分離的離,心悅的悅’,我覺得應該改一改,‘永不分離的離,還心相悅的悅’。”
永不分離,還心相悅。
透明的液體暈在墨色之上,模糊了字跡,離悅連忙用手擦拭,卻糊了更大一片。
“別擦了,我再給你寫,你想何時看,我就何時寫。世上沒有了韶陽公主,沒人再來拆散你我......”
“兩個房間。”
“一個房間就夠了,畢竟這裡房間也不多,你說是不是?”
“那我走。”
“別別......我住柴房去......”
玉柏玄一看機會來了,立刻跳出來,“怎麼能教你睡柴房,你跟我睡一個房間,我的屋子大。”
童辛嫌棄地撇嘴,“你打不打呼嚕?”
玉柏玄腹誹,我還沒嫌棄你,你倒挑三揀四的,算了,爲了家庭和諧,忍了。這些日子他們因爲離悅與自己睡一個房間,吵得不可開交,有時還會打起來,童辛來了正合適,解決了燃眉之急。
“叔父的房間,是最好的房間,寬敞明亮冬暖夏涼,”玉柏玄非常滿意自己的安排,那個最大的房間差點教他們給拆了,這下讓叔父住進去,誰也沒有話說。
玉柏玄洗過澡,盤著腿坐在榻上,衝著另一張榻上的童辛說道,“不是我說你,你也太不濟了,這都多久了,叔父還是對你不冷不熱的。”
“你還好意思說我?我看你比我強不到哪去,”白日裡那幾個人說話,字裡行間都沒有把玉柏玄放在眼裡,童辛看得明明白白。
玉柏玄尷尬地乾咳兩聲,“你不懂......先不說這個,你們如何找到我這的?”
“別提了,提起這個我就生氣!”童辛本來已經躺下,“嚯”地起身,“我們在江南水鄉待得好好的,我每天都給阿芊做飯,我倆形影相隨比翼雙飛......武鳴不知道打哪冒出來的,硬是攪和得雞飛狗跳,”童辛恨得咬牙切齒,“後來我把她綁在樹上,帶著阿芊離開了我們的小家,那可是我辛辛苦苦蓋起來的房子......”
“哦,原來如此......”玉柏玄不敢跟童辛說武鳴與姬筱的關係,還有那個平聞虛,瞧她的模樣似乎還不知道,要是聽到這些曲折,不得氣得把武鳴打死?“你還沒說如何找到我的。”
“你的這些伎倆,在阿芊眼中簡直不值一提,我的阿芊是世上最聰明的人......”童辛兩眼冒光,張著嘴傻樂,眼看口水就要流出來。
玉柏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天色不早了,趕快歇息吧......”
童辛小心翼翼地侍候姬筱午睡後,來到院裡舒展筋骨,看見陳瑛跟在夜有霜身後笑得一臉諂媚,就像......就像自己跟在姬筱身後一樣,這不對啊?夜有霜不是玉柏玄的人麼?難道......她的後院起火了?
“嘿嘿嘿......”童辛覺得自己發現了天大的秘密,暗自幸災樂禍。
玉柏玄早就看見了,氣鼓鼓地不出聲,夜有霜一直不理她。她知道,夜有霜埋怨她夥同皇甫霏遲將他騙回覓冬。
此時玉柏玄一肚子氣,看到童辛還在看熱鬧,抱怨道,“有你這樣的麼,你跟誰一夥?”
童辛一攤手,“我能怎麼辦,上去質問他們?”
玉柏玄越想越來氣,“不行,我得問問他,橫豎都是一死,我快瘋了!”
“夜有霜,你給我出來!”玉柏玄昂著頭,儘可能地讓自己的氣勢看起來威猛一些。
話音剛落,夜有霜瞬間出現在她眼前,速度之快,讓她一下子忘記了要說什麼。
夜有霜也不出聲,定定地望著玉柏玄。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玉柏玄感覺自己的心跳失去了節奏,既緊張又惶恐。
“喜歡,我一直都喜歡你,”夜有霜回道。
玉柏玄看著面無表情的夜有霜,這麼深情的話,爲什麼聽起來那麼彆扭?“你不生氣了?”
“我爲何生氣?我以爲你在生氣,”夜有霜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鬆動。
“我有什麼可氣的?”
“我除了讓你擔心,沒有任何助益。”
眼中逐漸溼潤,眼淚順著彎彎的眼角滑落,玉柏玄又哭又笑,一把抱住夜有霜,“我以爲你怨我將你誆走,我以爲你不愛我了!”
夜有霜抱著懷中柔軟的身軀,聲音變得不同以往的溫柔,“你又不是沒做過,騙我說突圍,自己又跳崖,我已經習慣了。”
他拭去玉柏玄臉上的眼淚,捧著她的小臉,琥珀般的桃花眼中滿溢出柔情繾綣......
玉柏玄長嘆一聲,鬆開摟住夜有霜的手,欲言又止。
夜有霜看她的臉色,懷疑她真的嫌自己老了,忐忑不安地問道,“你想說什麼?”
玉柏玄一面搖頭,一面蹙眉長嘆,“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又怕問了,傷了你的顏面。”
夜有霜抿了抿髮白的嘴脣,“我不怕,你問。”
“你看,你的頭髮全白了,眉毛也白了,”玉柏玄用手指勾起夜有霜的一縷白髮。
該面對的總要面對,夜有霜低下頭,睫毛不停顫抖。
“不知道別的地方......是什麼顏色......”
琥珀投入潭水之中,波光盈盈,“之前你沒見到麼?”
“總共也沒有幾回,沒太注意。”
“今日陽光不錯,應該能看清楚。”
“......”
“住口!”一聲大喝驚醒正欲親吻的兩人,“我一眼沒看住,你們就要毀約!”離悅怒火沖天地分開兩人。
“我從沒同意過,”夜有霜一臉冷漠。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沒得商量,你那麼兇看著我做什麼,想打我?”離悅瞥了夜有霜一眼。
“看在你曾經救過我,給你兩個月時間,”夜有霜說完,自顧離去。
“嚇唬人,還能怕你不成!”離悅驕傲地扭頭就走,留下玉柏玄獨自凌亂。
玉柏玄將柴火添入竈中,起身來到菜案前,一面切菜一面自言自語,“從前我還不喜歡做飯,如今看來,廚房是最安全的地方呀......”
切著切著,聽到有腳步聲靠近,剛一回過身,就被席捲而來的薄荷香氣包裹,“你絮絮叨叨說什麼呢,是不是在說我的壞話?”
“沒有,我在念叨今天的食譜......”
“我不想吃飯。”
“那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你......”
“唔......這是廚房......”
“廚房怎麼了,我想在哪兒就在哪兒......”
張大娘剛想出門,被玉柏玄一把攔住,“您老歇歇,這次收租我親自去。”
“家主,這不合適,我還有力氣......你不會是想趕我走吧?”張大娘眼看要落淚。
“我沒有那個意思,主要是想活動一下身子骨,”玉柏玄安慰了半天,纔將張大娘勸回。
走在鄉間小路上,喜滋滋地剛想高歌一曲,感覺身後有人跟著,回頭一看嚇得魂飛魄散。
“這麼興高采烈的,地租不少呢吧?帶我去瞧瞧,你有多少果樹,”離悅隨手扯下一根草芽,叼在口中。
“這青天白日的,恐怕不合適吧?”
“青山綠水,風和日麗,正好。”
“教人撞見了多難爲情。”
“虧你是女尊國的人,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我頭疼。”
“我給你看看。”
“又好了......”
“那就別辜負這良辰美景了......”
衆人正在用飯,就聽見大門被捶得山響,張大娘剛將門打開一條縫隙,準備看看來人,冷不防被一把推開,來人一頭衝進院子,張大娘跟在後面追趕。
玉柏玄熱淚盈眶,激動地扔掉手中的筷子,踉踉蹌蹌地奔向來人,顫抖地握住她的雙手,“恩人,你再不來,我可能命不久矣......”
童辛“噌”的一聲擋在姬筱的身前,指著玉柏玄,“你怎麼把她招來了!”
“我哪有那個本事,”玉柏玄直呼冤枉。
“這世上哪有我找不到的地方,你當我這世外高人的名號是白得的?”武鳴甩了幾下玉柏玄的手,卻沒有甩開。
“你怎麼不去當刑捕?在民間埋沒了你的才華!”童辛連挖苦帶諷刺。
離悅掰開玉柏玄緊握武鳴的手指,“師父,您怎麼來了?”
“你們來得,我怎麼來不得?”武鳴不客氣地坐下,找了一副筷子開始大快朵頤。
“哼,這是餓了多少天?還世外高人呢,到處騙吃蹭喝!”童辛翻著白眼。
“我來尋我的徒弟,跟你有什麼關係?你能吃能喝,我怎麼就不能?”武鳴一面填鴨,一面毫不嘴軟。
“我是她的嬸母,當然可以住在這!”童辛怒目而視。
武鳴差點噎住,就著一口湯嚥下口中的食物,“你可真夠厚臉皮,他看都不看你一眼,‘嬸母’是你自封的吧!”
童辛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想讓姬筱評理,轉身一看,姬筱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她狠狠地瞪了武鳴一眼,連忙追出去。
眼見武鳴吃飽喝足,玉柏玄摟住武鳴的手臂分外親熱,“先生許久未見徒弟,想念小蠻也是情理之中,讓他多陪陪你。”
“他不是你的夫君麼,多陪你也是理所當然,你放心,我不挑理,”武鳴打著飽嗝。
“不瞞先生,”玉柏玄眼中噙滿了熱淚,似是見到失散多年的親人,“我的腰都要斷了......”
“師父,不要聽她胡言亂語,”離悅將玉柏玄從武鳴的身上撕下來。
“先生,救我,”玉柏玄不敢出聲,只能用口型向武鳴表達絕望的心情。
武鳴從身上擦擦手指,“過來,我給你瞧瞧。”
“瞧了也沒用,”夜有霜冷漠的聲音響起,“兩月之期馬上就到。”
甯蔚羽低頭用手擋著,強忍笑意。
姬墨暘的眼神更是意味深長。
“兩月之期是何意?”武鳴一頭霧水。
離悅的臉上紅白相間,憋得幾乎扭曲,“師父,他們合夥欺負人,說我佔著窩不下蛋......”
玉柏玄冷汗直流,甯蔚羽那麼溫順乖巧,姬墨暘那麼知書達理,這麼粗魯又一針見血的話,一定是夜有霜說的。
“好徒兒莫急,有師父助陣,保證她下蛋......生育,”武鳴油亮亮的手指搭上玉柏玄的手腕,瞇起圓眼故作深沉。
幾個人圍著武鳴屏住呼吸,隨著她一驚一乍的動作,心情跟著起起落落,離悅最先忍不住,“師父,她的寒癥已經好的差不多,也沒有別的毛病,爲什麼還沒動靜?”
“你們多久同房一次?”武鳴大聲問道,絲毫沒有避諱。
離悅頂著一張大紅臉吭吭哧哧,玉柏玄生無可戀地哀嚎,“每日啊每日......先生,我感覺我好像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武鳴拿起筷子敲到離悅的頭上,“你如何學的醫!她都有孕一個多月了,你還折騰她?”
離悅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對啊,我每天都給她診脈,我不可能連喜脈都號不出來。”
“哦,我忘了跟你說了,她吃過我的丹藥,不太好看得出來,還得爲師親自教你,來來,”武鳴拉過離悅的手指,搭在玉柏玄的脈搏上。
從疑惑,一點點變成驚訝,再到最後的狂喜,離悅臉上的表情不斷變換,最後他一把抱起玉柏玄,飛也似地跑得無影無蹤。
剩下的人一片靜默。
武鳴看看桌上的飯菜,又拿起了筷子。
玉柏玄靠著門框,手裡捧著一包蜜餞,饒有興致地瞧著石凳上坐著的兩人,一面吃一面不停感嘆,“真是溫馨吶......哎哎,你快看,叔父在笑,笑得真甜......”
童辛在一旁,臉黑得如同鍋底,她惡狠狠地瞪著玉柏玄,“你到底是哪一夥的?”
玉柏玄挺著大肚子兩手一攤,“我能如何,上去質問他們?”
“沒想到你這樣小肚雞腸!”童辛終於看出她在幸災樂禍。
“你搶不過我師父,就來找我夫人的茬,有本事你去搶回來啊,”離悅到處找不到玉柏玄,尋了一圈發現她在看熱鬧,雖然說風涼話不太好,但是童辛也不能把氣撒在玉柏玄的身上。
玉柏玄曾經強烈表達過自己的意願,但離悅仍舊我行我素,自己必須喚他“郎君”,他喚自己“夫人”。自己如果不答應,他就左一個“小乖乖”右一個“小甜甜”,叫得玉柏玄直打哆嗦,最後不得不服軟。
“郎君,我乏了,快扶我回去歇息,”玉柏玄見好就收,奚落了童辛,還是先走爲妙。
午膳過後,玉柏玄躺在榻上睡不著,於是晃晃蕩蕩來到葉霂微的房間,準備將自己做的撥浪鼓送給小豆子,葉霂微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屏風,“睡了。”
玉柏玄繞過屏風,躡手躡腳地走到榻前,俯身親了親小豆子紅撲撲的小臉,睡夢中的嬰孩蠕動著粉嫩的小嘴,露出饜足的笑容。玉柏玄看得滿心歡喜,像條蟲子似的鑽到被子裡,摟著小豆子,笑得一臉寵溺。
“這個時候,我們纔是一夥,枉你自負聰明,這點道理都不懂?”離悅四顧無人,擋著姬墨暘的去路。
“要去你自己去,”姬墨暘一貫波瀾不驚的模樣。
“我這不是不踏實麼,我總覺得自己去的話,會......就是......”離悅不知道該如何說。
“你想挑撥離間,又沒有那個腦子,就想把我也拉下水。”
“......”離悅心說:我忍!
“好,反正閒來無事,正好可以逗逗悶子。”
葉霂微坐在案前給小豆子做衣服,一擡頭看見離悅和姬墨暘走了進來,一時不知所措,怔愣了一下,連忙說,“請坐。”
離悅看到已經初具雛形的嬰孩衣服,心裡漾起一絲甜蜜,“我們來看看小豆子。”
“他剛睡著,”葉霂微小聲說道。
離悅說話也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我聽說你是斐城人?”
“嗯,”葉霂微點點頭。
“你有多久沒回家了?就不想念你的家人?”
“......”葉霂微不知如何作答,臉上泛起一絲痛苦。
離悅趁熱打鐵,“你聽說過夜有霜的身世吧,我看你氣質非凡,沒準也是個皇族後裔,你回去問問父母,在你剛出生時是不是抱錯了,萬一你是個王爺、王子什麼的,你可就飛黃騰達了。”
“......”葉霂微沉默。
“......”姬墨暘無語扶額。
“我排行第三,上有兩位兄長,母親懷我之時,一心想要個女兒,逢人便說自己這一胎一定是個女兒,我出生時,周圍的大娘、大嬸全來觀看,得有七八個人見過我,怎麼可能抱錯。”
“......”離悅一時語塞,但並不死心,“這也沒準,萬一有人趁你爹不注意的時候,把你換了呢。”
“......”葉霂微再愚鈍,也能聽出離悅話裡的意思,他杏眼中含著淚光,“我知道我出身低微,配不上家主,如今你們在家主身邊,我若再賴著不走,就太不識相了。公子的意思我明白,等我把孩子的衣服做好,我就走。”
葉霂微咬著蒼白的嘴脣,哆哆嗦嗦地拿起針線,眼中的淚水從臉頰滑落,滴在手中的衣物上,“公子,我只有一事相求,等到家主生產之後,你有了自己的孩子,請別忘了小豆子,他的腳,還需要公子醫治。”
離悅此時後悔不迭,他沒想到自己一時衝動醋意上頭,會如此傷害葉霂微的心,“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誤會了,離悅的確不是那個意思,”姬墨暘此時出聲,“離悅不會說話,請葉公子見諒。我們曾經聽聞過葉公子的身世,替你不平,所以打算讓家主帶著你,讓你作爲家主的正夫,回到你的斐城老家,我們作爲小侍一同前去,讓你在你的家人面前揚眉吐氣。”
葉霂微的眼淚還掛在臉上,一臉驚詫地望著姬墨暘,離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片刻之後驚醒,“啊?是。”
“葉公子不必多心,我們也只是想同你商量,可能有些唐突,還請見諒,”姬墨暘笑得一臉真誠。
“多謝諸位,我如何擔待的起,能夠陪在家主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葉霂微收回眼淚,垂著頭辨不清顏色。
姬墨暘看了一眼離悅,“那就不打擾葉公子了,待我詢問過家主,再來向葉公子報喜。”
離悅跟著姬墨暘,滿腦子云裡霧裡,一臉緊張,“你怎麼能讓他作正夫?”
“你真的是武鳴先生的徒弟?”姬墨暘眼裡的蔑視讓離悅很不舒服。
“不是我,還能是你?”
“也不能怪先生,人這一生總有看走眼的時候。”
“你是不是找茬?”
“是你教我跟你一起來的,我幫了你,你不謝我,說話還如此無禮。”
“你這是幫我麼?都讓他作正夫了!”
姬墨暘搖了搖頭,耐心解釋道,“我說讓他作正夫,他就作得?你放心,他不敢,問雪也不會同意。”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同意,我看她很在意他,剛開始我想要小豆子,她都不肯給。”
“虧得你還記得當初的情形,當時讓他堵得你一句話都說不出,賺足了問雪的同情憐憫,說你腦子笨,你還不願聽。”
“......”離悅好像有點醒悟,“那你說那麼一通做什麼,用得著討好他麼?”
姬墨暘淺笑,笑得離悅直發毛,“問雪在房間裡。”
離悅下意識四處查看,“你怎麼知道?你也會武功?”
“用眼睛看。”
“我怎麼沒看到?”
“我能從葉霂微的眼睛裡看到。”
“......”離悅咬著嘴脣,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不對,她正在寢室午睡呢,怎麼會在葉霂微的房間裡。”
“在與不在,你自己回去瞧瞧。”
玉柏玄一覺醒來,小豆子已經睜著大眼睛看著她,見她醒了,“咯咯”笑出聲來,葉霂微聽見了,繞過屏風,來到榻前抱起孩子。
玉柏玄搖著撥浪鼓,看著小豆子笑得開心,心情也出奇的好,“你說小豆子長大後,會長成什麼樣子?”
“他一定會很乖巧,”葉霂微舉著剛做好的肚兜在小豆子身上比劃。
“做人太乖巧,取悅別人卻委屈了自己,不好,”玉柏玄將撥浪鼓放到小手中,“我希望他能每一日都開開心心,無所羈絆。”
葉霂微放下肚兜,手指在絲線上來回纏繞。
“你知道爲何我會放著公主的位置不坐,跑到這窮鄉僻壤種果樹?你知道爲何他們會放著榮華富貴不享,追到這裡跟著我吃糠咽菜?”玉柏玄“啵”的一聲親在小豆子的小臉上。
“他們和我一樣,都愛家主。”
“等哪一日,你真的愛上我,你才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