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交界,饒夏。
皇甫霏遲剛剛到達軍營,“末將參見太女殿下,”戍邊將軍向她單膝跪地。
覓冬國主感覺自己年歲漸老,膝下再無所出,於是在半年之前將皇甫霏遲立爲太女,哪知一個月之前老國主突然有了身孕,以她的年紀來說實屬不易。
新進側君頗爲得寵,立刻晉升爲貴君,老國主本來就疏於朝政,這下更是以養胎爲名不問政事,整日與愛侍廝混。
皇甫霏遲一開始並未將前齊太子洛予赫送來的密信當作一回事,那個洛予赫心如蛇蠍手段卑劣,誰能保證他不會臨陣倒戈,但當困擾她許久的謎團終於真相大白時,她決定先答應洛予赫的提議,試探一下後央的態度。
戍邊將軍遵循皇甫霏遲從覓冬都城澎界傳來的命令,與前齊幾次交戰,皆是雷聲大雨點小,塵土飛揚中胡亂比劃幾下就退兵,果真驚動了後央邊城守軍。
後央皇帝詔書已至,委派鎮國公主玉柏玄前來調停戰事,爲表誠意,公主只帶了隨行護衛隊,同時調走了戍邊將軍,只留下郡尉。
表面上看來後央皇帝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處理此事,在皇甫霏遲的眼中,任何事都沒有無故的緣由,此行後央想要震懾立威也不是不可能,也許是想要試探兩國軍力,總歸不是表面看起來那樣簡單。
她從澎界日夜兼程趕至饒夏,想要趕在玉柏玄到達之前先摸清三國之間的微妙局勢,以她估算,玉柏玄應該跟她差不多時間到達,可等她到了才發覺,後央變成根本沒有傳來任何鎮國公主即將到達的消息。
“她可真沉得住氣,不知道的以爲她是出宮遊玩,”皇甫霏遲跟將軍一通牢騷。
“誰知她們搞什麼鬼,末將聽聞那個韶陽公主□□無德,沒準跑到哪裡找樂子去了,後央皇帝只有這一個妹妹,能耐她何,”將軍一臉不屑。
皇甫霏遲迴想起與玉柏玄曾經相處過的片段,並未盡信那些流言蜚語,堂堂一位公主,當真因爲一個男人就性情大變陰毒殘暴麼?若是真的,想來那個男人的地位在她心中是獨一無二無可替代。
“管她因爲何事耽擱,我們只需靜觀其變,”皇甫霏遲鋪開臨界的地圖,觀察有利的位置,“至於前齊,他們出兵,我們便跟著做戲,他們不動,我軍不可挑釁,以防中計。”
“是。”
“這樣真的好麼?”
“有什麼不好的。”
“人家還沒有準備好......”
“你還要準備什麼,趕快把衣服脫了。”
“那你幫人家脫......”
“......你是不是故意的?”
玉柏玄一面搖頭一面幫甯蔚羽換衣服,甯蔚羽心安理得地享受玉柏玄的侍候,不時還裝作不經意地往她身上靠,趁機親她的臉頰,膩膩歪歪地換好了衣服,易了容,私下囑咐了零溪幾句。
兩人騎在馬上,玉柏玄舉起銅符,“公主有令,命我二人先去打探,剩餘衛隊原地駐紮待命,等候公主指令。”
進入邊城界之後,兩人沿著官道快馬加鞭一路來到邊城城門,玉柏玄出示通關文牒,甯蔚羽跟隨她來到一處茂密的樹林。
南方春日與北方不同,樹林中綠蔭如蓋,鳥語花香,各色的野花爭相開放,甯蔚羽騎在馬上看得眼花繚亂。
愈往裡走不宜騎馬,玉柏玄和甯蔚羽將馬拴在一棵樹旁,步行前進,玉柏玄撿了一根樹枝,一邊走一邊左右探看,甯蔚羽開始還亦步亦趨地跟隨,之後看到不知名的花簇,就忍不住上前撫摸,放到鼻下輕嗅,轉身又看到野兔在他身後瞪著眼珠好奇地望著他,驚喜地喚道“你看,有兔子!”
野兔受驚跳著跑開,甯蔚羽起身去追,玉柏玄還來不及制止他,就聽到“啊”的一聲,甯蔚羽不見了人影,玉柏玄慌忙跑上前查看,見到甯蔚羽躺在陷阱裡,雙手捂著屁股,眼淚正在眼眶裡打轉。
她憋著笑,連忙說,“教你亂跑,快上來。”
甯蔚羽擡頭看上面露出玉柏玄的腦袋,更覺得委屈,“你快拉我上去!”
“衣服我可以幫你換,可我這身板如何拉得動你,你不是會武功麼,這個小陷阱對你來說不算什麼,”玉柏玄以爲他又在撒嬌。
甯蔚羽淚珠噼裡啪啦,小嘴撇得上天,“我練的是近戰,又不會輕功,這井壁光滑得連個坑都沒有,如何上的去。”
原來不是撒嬌,玉柏玄這才急了,“你別哭,我去找找有沒有藤蔓。”找了一圈,總算找到一根手指粗的藤蔓,她將一頭綁在樹上,另一頭拋到陷阱裡,“你試試。”
甯蔚羽捂著屁股站起來,拽了拽藤蔓,試著往上爬,哪知剛一用力,“啪”的一聲,細細的藤蔓應聲而斷,差點又將他摔倒,甯蔚羽手裡攥著斷掉的藤蔓,哭得愈加傷心。
“你別慌,我想想,”玉柏玄在陷阱邊轉了幾圈,撿起一塊石頭,“你用石頭在井壁上鑿洞,然後踩著出來,”玉柏玄將石頭丟到甯蔚羽的腳下,他抹抹眼淚撿起石頭開始在井壁上鑿洞。
玉柏玄趴在井沿焦急地看著他的動作,口裡安慰他,“我給你講個故事,從前有隻青蛙,住在井裡,每天都過得很開心,有一天飛來一隻小鳥站在井沿邊鳴叫,青蛙就問它‘你爲何叫的這樣歡快?’小鳥說‘我一路飛過來,見過許多美麗的景色,當然開心。’青蛙難以置信‘這天空只有這麼大,哪裡來的美景?’小鳥覺得很驚訝‘你整日呆在井裡,當然不知道外面的景色有多美,’青蛙認爲小鳥在騙它‘你別騙人了,我在這住了這麼久,天本來只有這樣大,你休想騙我出去。’”
玉柏玄滔滔不絕地講著兒時父君給她講過的故事,發覺井下的甯蔚羽停止了動作,正對她怒目而視,“你說我是青蛙?”
“沒有沒有......”這個故事確實不合時宜,“我再給你講一個......”玉柏玄搜腸刮肚地回想曾經聽過的故事。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幾個人,她轉過頭,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幾人手裡拿著自制的武器,看到玉柏玄迅速將她圍住,甯蔚羽擡頭看不見她,驚慌失措地呼喊,“人呢?公......”
“我就在井邊!”玉柏玄堵住甯蔚羽後面的話,大聲回道,“有人來了,等下就把你救上來!”
有人聽到井下的聲音,探出頭查看,看見甯蔚羽灰頭土臉的驚慌模樣,“下面還有一個。”
衆人並沒有立刻救人,而是將玉柏玄圍在中間,“你是哪裡人,來這作甚?”
“你不認識我了?”
“......”爲首的人瞧了半晌,搖搖頭,“別套近乎,快說!”
玉柏玄愣了一下,伸手除去臉上的僞裝丟到一旁。
大壯臉上的警覺逐漸轉變爲欣喜,“小花!”
衆人用繩子將甯蔚羽從陷阱中救出,大壯則拉著玉柏玄左看右看,“好幾年也不來看我,不仗義啊!”接著捏捏她的臉,“剛纔貼的什麼東西,還真沒認出來。”
玉柏玄任她揉搓,心中的歡喜難以抑制,“家中瑣事甚多,此次來邊城辦事,這不就來看你了麼。”
大壯嘿嘿直笑,“我早就瞧出來,你們都不是普通人,一看就是大戶人家,沒忘了我就成,”她看見從井裡爬出來的甯蔚羽,上前一把拽住,“當年你說找到她,就回來謝我,果真沒有食言,”一隻手去揭他臉上的僞裝,欣喜變成了驚訝。
甯蔚羽迅速抽回衣袖,“雖說你們救了我,但也不能動手動腳。”
大壯的臉紅到耳根,囁嚅著解釋,“我認錯人了......”後退一步站到玉柏玄的身邊,“小雙呢,怎麼沒來?”
玉柏玄轉過頭看見一隻灰色的小鳥從樹枝間飛起,扇著翅膀在樹林間穿梭,一下隱藏進一簇樹葉之間,葉片在陽光下閃著波光。
大壯自顧自說著,“那時他來村裡尋你,衣服都爛了,瘦得不成人形,我們幫他在山崖下尋你,他雙手雙腳磨得鮮血淋漓都不肯停下,後來暈倒在地,回到村裡只睡了一夜,就又去找你。到了深潭之後,像是找到了什麼,跟我說找到你之後就帶你回來當面致謝,然後潛下去再沒回來......你們沒有遇到?”
嘰嘰喳喳的鳥兒落在附近的枝頭,歪著腦袋看著樹下的幾人,兩隻黃色的蝴蝶交纏飛舞在花叢間,輕輕落下又翩然飛起,掠過的花朵點頭搖曳,淡淡的馨香眨眼消失在風中。
沒有全名,不知前因後果,甯蔚羽卻已經猜出大壯口中的“小雙”是何人,絲絲縷縷的痛楚在心頭蔓延,不是嫉妒,而是心疼,他不想讓玉柏玄再次傷心,不想讓她活在痛苦之中。
大壯沒有得到回答,還想繼續問,餘光看見甯蔚羽衝她搖頭,她再憨厚也看出了端倪,立刻閉口不言。
“大老遠來了,就讓我在這站著?”玉柏玄拍拍大壯的肩膀。
大壯一掌擊向玉柏玄的後背,差點教她吐血,“跟我走。”
在山路上左右穿梭,繞得她暈頭轉向,“不回村子麼?”玉柏玄記得這不是同往村子的路。
“這不是打仗了麼,村裡的老幼都挪到了山洞裡,白日裡我們這些身強力壯的下山耕種守衛,夜裡輪值守夜,”大壯撥開前面的蒿草,“到了。”
山洞十分寬敞,生活用具一應俱全,有幾個農夫在做飯,看到有人出現,先是觀察了一番,又去忙各自的。
有一個看到玉柏玄,看了許久漸漸紅了臉,玉柏玄認出是曾經給她洗過衣服的少年,想打個招呼。身後帶著他們回來的一個女子一把推開她,走到農夫面前,用頭擋住他的臉,“你看什麼呢,趕快去把粥盛上,我們都餓了。”農夫斜了她一眼,撇撇嘴轉身盛粥去了。
有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放下手中的紙筆,衝著玉柏玄奔來,摟住她的手臂,“先生回來了!”剩下幾個玩耍的也圍過來,“先生,您還記得我麼!”少年眼中熠熠生輝,玉柏玄點點頭,他是當年村口學堂裡年紀最大的學生,如今長得快同自己一般高,她摸摸他的頭,感覺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襟,低頭看到一個約莫兩歲的娃娃搖搖晃晃的抓著自己,跟著旁邊的孩子們一起說著含糊不清的“先生”二字。
“......這年紀,也不對啊......”玉柏玄一臉疑惑,身後的女子將娃娃抱起坐在自己肩頭,驕傲地炫耀,“我兒子,是不是很聰明?”
玉柏玄點點頭。
“你看他漂不漂亮,像不像他爹?”
“......像”
“你覺得他爹生的美麼?”
“美。”
“你什麼意思?”
“......不美”
“?!”
“......”
農夫盛好了粥,看見妻主扛著孩子將玉柏玄逼到一角,幾步跑過來揪住她的耳朵,“你不是餓了麼,這麼大力氣揹著孩子跟人家找茬,我看你不用吃飯了!”
“不是,我們就是隨便說上幾句......”女子一臉討好,農夫接過孩子瞪了她一眼。
甯蔚羽在一旁捂著嘴偷笑,玉柏玄瞧見了一點也不尷尬,“你瞧,村裡的人就是直率。”
甯蔚羽四顧一圈低聲問道,“你叫小花?”
“......對”
“好名字,那我叫什麼?”
“......小羽”
“好。”
村長已經滿頭白髮,一面給玉柏玄夾菜一面看著她身邊的甯蔚羽,露出慈祥的笑容,“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甯蔚羽露出甜美的梨渦,“快二十了。”
村長面露驚訝,“看不出,我瞧你也就十六七的模樣。”甯蔚羽聽到村長誇他,一臉羞怯地低頭吃飯。
“小花,你真是好福氣,多水靈的孩子,對了,你那個同鄉嫁人了麼,叫什麼來著,好像叫小......”
“村長,今天這菜是您親自下廚做的吧,真香!大家快吃!村長您也吃,”大壯夾了一塊蘿蔔塞到村長口中,嚇了村長一跳,“這孩子真是,冒冒失失。”
吃過午飯,大壯帶著人準備下山去村裡巡邏,玉柏玄和甯蔚羽也跟著一同回到了村子。曾經炊煙裊裊的村落,因爲戰火重燃變得空無人煙,來回巡邏的村民有男有女,都是健壯的年輕人,用自己的力量守護這片土地。
玉柏玄來到曾經住過的院子,石案和石凳還在原來的位置,絲毫未變,她曾在那裡寫過字讀過書,還跟大壯聊過天。木樨樹依舊枝繁葉茂,少了一塊的樹皮已經長出疙疙瘩瘩的邊緣,只是那個曾經在樹下衣袂翩翩的少年,已消逝在滄海桑田變幻之間。
大壯看著已在樹下坐了一個時辰的玉柏玄,又看看站在旁邊淚光閃閃的甯蔚羽,想勸勸他,“小花重情義,你尋的是個好妻主,我看得出她也是很喜歡你的,小雙畢竟同她共患難過,一時難以割捨也是在所難免。你也不用擔心,他嫁給旁人,小花也不能硬奪不是,小花總歸還是你的。”
“他已經不在人世了......我永遠都爭不過他......”
大壯沒有聽清,以爲他是在抱怨,想了一會兒突然漲紅了臉,大吼一聲,“誰!是誰!”
玉柏玄被一陣狂吼驚醒,轉頭看見大壯抓著甯蔚羽不知在說什麼,她幾步跑到跟前將她推開,“放肆!”玉柏玄氣急根本不顧大壯比她高出許多,袖中的匕首已經滑出袖口,甯蔚羽急忙拉住她,“別......”
大壯指著玉柏玄的鼻子,雙眼通紅,說話結結巴巴,“你......他拼死救你,你就......他走的時候好好的,還說要回來......你怎麼能讓他死了......你就是個廢物!”
甯蔚羽飛出一掌將大壯拍出老遠,憤怒的火焰在他眼中升騰,“你再說一句。”
大壯捂著胸口,不知是被打的疼痛還是心痛的難過,“你就是個廢物......護不住愛你的人,還要另一個愛你的人來護你......”
玉柏玄拉住還要上前的甯蔚羽,面無表情地收回匕首,轉身踉踉蹌蹌地離去。
甯蔚羽追了幾步又退回來,憤恨的目光射向坐在地上的大壯,“沒有她,幾年前你們全都得死,你可知道她爲何墜崖?那是她自己情願跳下去,爲了換取你們全村人的性命。沒錯,是她將殺手引來才讓你們陷入險境,可她完全可以和小雙全身而退,根本不用在乎你們,你們全死光了頂多就報個盜匪屠村。還有,你真以爲你們這個小村落永遠都無人知曉,你們本就屬後央管轄,這些年愈加豐裕,可曾有人來收過賦稅,可曾有人來徵兵徭役?就連附近的山賊都被朝廷剷除得一乾二淨,你們的安生日子都是她給的!”
大壯張口結舌,動了半天嘴脣沒有說出半個字。
“你可知道她的處境有多艱難,小雙只是她的護衛,無論身份還是地位根本不可能在家中立足。得罪人的事沒人願做她去做,就是爲了贏得家族的認可,讓家族能夠接納小雙,可到最後家族趁著她出門找藉口毒害了小雙,她夜以繼日騎馬趕路將雙腿磨得血肉模糊,還是遲了一步......你可見過她癲狂的模樣,你可知她如何煎熬......”
“她到底是什麼人......”大壯口中喃喃地問道。
“不管她是什麼人,枉費了她一直惦記你,我再從你口中聽到對她不敬的話,休怪我不客氣!”甯蔚羽最後的警告在大壯耳邊停留片刻,隨著他的身影消失。
山崖下亂石嶙峋,玉柏玄深一腳淺一腳,沿著凸出的石塊摸索。經年累月風吹日曬,每一處石壁都已不復當年的形狀,她的指尖從上面劃過,似乎感受到了久別的體溫,地上的尖銳的石子彷彿還留著暗紅色的足跡,一步步延伸到破碎的記憶。
幽暗的潭水深不見底,散發徹骨的寒意,生死的界限只在一念之間,恍惚中她看到一個枯槁憔悴的身影在亂石中跌跌撞撞地跳入深潭,來回不斷尋找自己,漸漸變得吃力仍不放棄......
玉柏玄看著潭水中的倒影,桃花明媚溫柔似水,“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
大壯帶著甯蔚羽找到她時,她正對著潭水癡笑,伸出一雙手撫摸著虛無,眼看就要掉進深潭,甯蔚羽飛快地跑過去抱住搖搖欲墜的玉柏玄,大壯在一旁焦急地呼喊,“小花,你快醒醒,是我錯怪你了,你別嚇唬我,我給你賠不是。”
一行清淚從臉頰滑下,滴落在衣襟上,玉柏玄渾然不覺,“我以爲他心裡沒有我,我以爲墜崖之後看到的黑影只是自己的錯覺,我以爲他已經去尋找心中的愛人,我以爲他已經過上幸福的日子,一切都是我自以爲是。我受傷有人照顧,他忍著傷痛在與惡人虛與委蛇,我對離悅感恩戴德,他心急如焚怕我遭遇不測,我爲自己沉冤得雪而欣喜若狂,他在拼了命地尋我,我享受失而復得的榮華富貴,他便悄無聲息地默默守護。”
正在癒合的傷口被再度撕裂,蜿蜒的疼痛錐心刺骨,微風吹過靜止的潭水暈開一圈圈漣漪,好像曾經在耳邊的低喃傾訴著縷縷衷腸。
“我以爲我能將他帶離黑暗,我以爲我能讓他從此安樂,可是除了屈辱和痛苦,我什麼都給不了他。我本想將先帝留下的兵權交予陛下,以此換得陛下的恩典,我不應該告訴他,我應該回來之後再說,他......寧願自盡,也不願讓我陷入危險的境地,是我害了他,是我......”
甯蔚羽摟著玉柏玄淚雨滂沱,“不怪你......不是你的錯......”
大壯站在一旁看著心碎欲絕的兩人,聽了玉柏玄的話之後更是後悔,紅著眼眶不知如何勸說,恍惚覺得有些疑惑,“先帝”“陛下”,這些稱呼......小花到底是什麼人,難道她是皇室的人?
玉柏玄輕輕推開甯蔚羽,用袖口拭去淚水,逐漸平息內心的痛苦,“所以,我不能讓他就這樣白白死去,我不能再辜負活著的人。”
“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陪著你,”甯蔚羽拉著玉柏玄的手,眼中的疼惜無以言表。
“給小雙報仇,算我一個,”不管她是什麼身份,害死了小雙,將小花傷成這樣,大壯胸中的憤怒如火升騰。
玉柏玄這才注意到大壯也在身邊,開始回憶方纔自己說過的話,臉上神色莫名。甯蔚羽也不做聲,看著玉柏玄的臉色,此處只有他們三人,大壯只是強壯並無武藝,自己對付她是綽綽有餘。
“別人總是叫你大壯,你難道姓‘壯’?”玉柏玄思量片刻,好奇地問道。
大壯正在咬牙切齒地憤恨那些惡人,聽到玉柏玄問自己,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我出生時足足八斤,我爹孃就給我起個小名‘大壯’,我姓陳,叫陳瑛。”
“陳瑛,好名字,大壯也不錯,”玉柏玄點點頭,“父母在,不遠遊,照顧好家人才是正事。”
“後面的話你怎麼不說,‘遊必有方’,”陳瑛立刻接上。
“我以爲你沒念過書,”玉柏玄很是驚訝,她記得陳瑛是不識字的。
陳瑛有些臉紅又帶著驕傲,“你以爲就你識字啊,我也學了,學的雖然不多,一般道理我都懂的。”
她以前確實不識字,看到夜有霜和村裡的少年都喜歡玉柏玄,覺得自卑,心想空有力氣卻大字不識幾個,讓人瞧不起,要是能像玉柏玄一樣文質彬彬,肯定能招人喜歡,小雙沒準也能高看自己一眼。
一想到小雙,陳瑛的羞澀褪去,一臉決然,“不管你是誰,我就跟著你,我們一起爲小雙報仇,讓你家那羣老傢伙再也不敢作威作福。”
玉柏玄心說玉柏炎比自己大,也算不上老傢伙,看來陳瑛腦子裡演出了一輪家中長輩仗勢欺人的戲碼,她沒有解釋,衝她微微一笑,“你還是先回去稟告父母,再做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