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後面跟著阿強和來福等人,每人手上都端了一個大大的木盆,盆裡裝著的便是藥水,每一步,流光都走得異常的沉重,阿強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要知道師父對自己恩重如山,如果這一次,不能救活,那就無力迴天了。
雖然看起來流光無比的從容,可她的內(nèi)心卻是波瀾壯闊,自己只有這次機會,這也是第一次嘗試,一旦有半分差池,都是天壤之別。
病房裡,一個大木桶內(nèi),一個chi身luo體的男子,周身的肌膚已經(jīng)成了藥的黑黃色,緊閉雙眸,頭髮已經(jīng)很長,鬍鬚也長得滿臉都是是,根本看不清原來的樣貌。
衆(zhòng)人屏息凝神,流光揮了揮手,衆(zhòng)人便將藥湯倒入桶中,流光隨後對阿強說:“去喊你師父步涯。”
“是……”阿強應(yīng)著,快速退了出去,莫蘭站在一旁,眉頭緊鎖。
流光回頭對衆(zhòng)人說:“你們都出去守著吧,不要讓任何人靠近,莫蘭姐,你留下……”流光說著,衆(zhòng)人退的退,留的留。
“如今我武功盡失,只能靠你和步涯了。”流光轉(zhuǎn)頭看著莫蘭,眼裡充滿期待,莫蘭點了點頭。
不多一會,步涯便跟著阿強來了,屋中,就流光,阿強和莫蘭,步涯四個人,阿強站在一旁扶著流光,莫蘭和步涯盤膝坐在地上,雙眸緊閉,對木桶運功,木桶中的水竟一直都往外冒著熱氣,這樣的寒天,兩人就這樣用內(nèi)力保持這水溫。
阿強緊皺眉頭,雙眼凝視著桶中人的面容,流光的視線則落在水面上,還有不遠處點著的一炷香,平日的一炷香時間似是那麼短暫,而今,要讓兩人用內(nèi)力保持一炷香的時間,是在是難爲(wèi)他們了。
眼看莫蘭就要支持不住,流光看了阿強一眼,湊在阿強耳邊說了幾句話,阿強點了點頭,隨後扶流光坐下,自己走到莫蘭身後,伸出雙手對著莫蘭的背,莫蘭只覺得自己輕鬆了許多。
流光的眉頭越發(fā)緊鎖,越到最後一刻越是關(guān)鍵時刻,絕對不能放鬆絲毫,流光伸出雙手,雙手合十,心中默默祈禱,步涯和莫蘭還有阿強的額頭上都不斷的流汗,坐在遠處的流光也感覺到了自己被內(nèi)力緊緊逼迫著,竟也滿頭大汗。
突然,外面的人只聽見“砰”的一聲,趕緊推開門,只見木桶爆裂,滿地是水。男子也被步涯和阿強扶上了牀,莫蘭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流光走到莫蘭身邊,掏出一粒丹藥給莫蘭服下。
“辛苦了,來福,你們扶蘭姨去休息……”流光對著三個十來歲的男孩說,男孩們趕緊過來扶住了莫蘭。
流光走到牀邊爲(wèi)男子把了脈,發(fā)現(xiàn)男子似乎好了很多,嘴角不由得揚起了笑容,隨後轉(zhuǎn)頭對阿強說:“放心吧!沒事了。”
阿強聞言,一下子跪在流光面前,對流光千恩萬謝:“多謝師父救命之恩。”流光笑了笑,隨後站了起來。
“好好照顧你師父,我先回去了。”流光說著,在步涯的陪同下走了出來。
將軍府,齊朔這幾日總是心不在焉,段嚀溫端了一杯茶走到齊朔身邊遞給齊朔,隨
後緩緩開口詢問:“將軍近日心神不寧,是還在想寧皖那孩子的事嗎?”
齊朔聽段嚀溫這樣問,心中越發(fā)內(nèi)疚,想起當(dāng)日娶段嚀溫的種種,想起這些年來,自己總是對段嚀溫隱藏,對段嚀溫只有敬沒有愛,心中越發(fā)內(nèi)疚。
往年的這個時候,自己都是出門在外,所以那件事也不必跟段嚀溫商量,如今時間越來越近,這害死每年都堅持要做的事情,他不能讓流光離開這個世界,竟什麼也帶不走。
齊朔將茶杯放下,突然抓住了段嚀溫的手,對段嚀溫說:“公主,有件事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將軍,你我夫妻情深,有什麼事不當(dāng)講?有話便講。”段嚀溫伸手握住了齊朔的手,齊朔心中對段嚀溫又是感激又是愧疚,許久後才緩緩開口。
“再過五天,便是流光的幾日,冬月十三,那場大雪我還依稀記得,還有堆積如山的屍體,血流成河的山谷。”齊朔的眼神變得深邃,好像那一切又重回眼前。
段嚀溫本該生氣的,但她不能,她也不敢,甚至是不願意,若非齊朔如此情深,她又怎麼會愛上他?
“將軍,流光姐姐的忌日,理當(dāng)去,賤妾本也想跟隨將軍一同祭拜,只是這孩子已經(jīng)七個月了,上山路滑,多有不便,還請將軍見諒……”段嚀溫微笑著,和當(dāng)年那個任性的小公主已經(jīng)不可同日而語。
齊朔聽段嚀溫這樣說,心中充滿了感動,擡起頭直直的看著段嚀溫,突然伸手抱住了段嚀溫:“謝謝,我齊朔今生能有妻如此,夫復(fù)何求?”
兩人溫情的抱著,卻各懷心事,段嚀溫甚至想,自己可真羨慕杜流光,也許有一天,自己和杜流光一樣,消失在齊朔的生活中,也許齊朔便會對自己有所懷念,會愛上自己也未可知。
這樣一想,段嚀溫竟覺得自己活著好像是多餘的,心中不免生出許多悲傷,齊朔卻想如果流光在世,三人在一起,或許也挺好,不過如果流光在世,自己又怎麼可能會跟段嚀溫在一起呢?
閔府,莫蘭突然對流光說:“杜三孃的幾日快到了,閔府要準(zhǔn)備一下嗎?”流光回頭,隨後搖了搖頭。
“已死之人,何須掛念?就算怎麼懷念,她也回不來了,現(xiàn)在不挺好的嗎?”流光淺笑,莫蘭卻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想祭奠亡夫還有 鐵三柱吧?選擇一天,去吧!我就不去了,省得傷心。”流光說著垂下了頭,哥哥姐姐的忌日她都不去了,甚至自己連在府中安放他們的靈位都沒有勇氣,這一切都只是因爲(wèi)他們的名聲。
平反,冤案,何其難?又何其久?流光想著,竟不禁淚流滿面,轉(zhuǎn)身進了屋子。
宮中,皇上突然問李公公:“齊朔和段嚀溫多少年了?”
“稟皇上,三年有餘……”李公公沉聲說。
“三年,三年可曾有孩子啊?”皇上繼續(xù)問,李公公笑了笑。
“陛下可真關(guān)心他們,有了……據(jù)說三公主已經(jīng)有了七個月的身孕,這公主就快成人母了,齊將軍也將成爲(wèi)人父。真是
我朝大喜啊!”李公公笑著說。
一旦段嚀溫生下孩子,那大西朝和南陵兩國將會成爲(wèi)持久的合作伙伴,皇上點了點頭,對李公公說:“孩子百日,大賞。”
“是。”李公公笑著。
突然皇上好像想起什麼似的,便問李公公:“這齊朔不是有亡妻杜流光嗎?怎麼會和段嚀溫有孩子?”
“這奴才就不知了,不過這三公主聰明可人,想必就算是齊將軍這般深情之人也會忍不住動心吧!”李公公垂下頭,笑著,皇上笑了笑。
“是啊!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朕也許久沒見閔非語了,她最近怎樣啊?”皇上最後的話題還是落在了閔非語身上,李公公不禁蹙了蹙眉。
“皇上,這閔大人啊!一旦寒霜天便是怕冷,據(jù)說每天都在府中,連門檻都不邁一步,炭爐從不離身。”
“真是苦了她了。”皇上突然很心疼的說,於是又對李公公說:“你讓宮中御醫(yī)盡配一些驅(qū)寒之藥給閔非語,看看能不能有效。”
“是,陛下,如若閔大人知道您如此愛重她,必然心生感激。”李公公說這,皇上滿意的點了點頭,三年了,昌平已經(jīng)離開三年了。
也不知道昌平從前住的地方是什麼樣,想一想,真是心中憤慨,多年了,多年未見了。
“你陪朕去明月宮看看吧!”皇上說著站了起來,李公公趕緊給皇上披上披風(fēng),端上懷爐,
寒霜陣陣,地上有些滑膩,李公公伸手扶著皇上,兩人一步步朝著明月宮走去,三年了,皇上也蒼老了許多,竟生出許多白髮,他不知道自己爲(wèi)什麼要去明月宮,只是想念了。
縱使昌平犯了欺君大罪,但她帶給自己的歡樂也是數(shù)不勝數(shù)的。
明月宮,完全沒了往昔的熱鬧,大門緊鎖,太監(jiān)在前面推門而入,隨後只見裡面落葉成堆,完全無人打掃。
裡面三三兩兩的宮女和太監(jiān)淒涼的走過,屋子裡一片黑暗,像極了冷宮的樣貌,皇上大驚,問李公公:“爲(wèi)什麼沒人打理?”
“皇上,這公主自從離世之後,這宮中之人都派去其他宮了,所以……”李公公解釋,皇上大怒。
隨後對李公公說:“給朕將明月宮恢復(fù)成往昔的樣子。”
“是,皇上!”李公公應(yīng)著,心中叫苦不迭,這怎麼可能恢復(fù)原狀。
皇上轉(zhuǎn)身離去,走了沒幾步,突然對李公公說:“明月宮從此以後便做浣衣局,不必再改。”
“是,皇上!”李公公應(yīng)著,皇上的心思很難猜,但也不必去猜,這或許跟皇上的心思無關(guān),而是這世上所有人都會經(jīng)歷的,再見面只會引來傷感,既然如此,不如不見。
轉(zhuǎn)眼,冬月十三就到了,齊朔早早的起牀,段嚀溫也早早起來,給齊朔準(zhǔn)備了很多東西,沒有絲毫醋意,只有對流光無限的敬意。
“娘子,你歇著吧!”這是齊朔第一次這樣稱呼段嚀溫,段嚀溫眼眶竟不由自主的溼潤了,娘子,他終於不再叫自己公主了,他終於將自己當(dāng)成將軍府的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