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上說，我們應該這樣站著，地板應該是牆面纔對。”

孟森林“站”在風暴號駕駛艙尾部的艙壁上，面朝正常飛行姿態的地板，舷窗和另外幾名宇航員在他的頭頂。

現在，距離風暴號脫離空間站已經過去了260分鐘。

三臺引擎依然在加速，按照飛行計算機的數據大約40分鐘後暫時關機，然後整架航天飛機調個頭，開始長達近13個小時的減速過程，那個時候孟森林所承受的加速度就完全反過來了。

按道理說，載人航天器在加速或減速過程中是不能讓宇航員自由活動的。

但風暴號情況特殊，雖然它將創造飛向月球的最快時間世界紀錄，但18個小時裡並不能讓宇航員待在椅子上哪兒也不能去，況且加速度並不算高。

在阿波羅飛船飛往月球的時候也會受到來自地球引力持續的拉扯減速，平均下來差不多是每秒0.0347米，這實在太小了，幾乎可以忽略，而風暴號的加速度是它的近十倍——每秒0.3米。

孟森林藉著觀察尾部發動機工況的任務體驗了一下這0.03G的重力，感覺還算不錯，從座位上離開後身體真的就開始“下墜”，身體也恢復了一點點太空中從未有過的墜落感。

很微小，但已經能讓身體有一些反應了，月球的引力加速度又是現在的十倍。

“老孟，那我們上廁所的時候總算可以不用開真空機了吧，你要不現在去試試？”

無線電裡傳來胡冬的一個猜想，但隨即就被曙光四號任務的副指令長莊岱否定。

“我覺得不太行，馬桶還是安裝在地板上的，所以加速度是向後，現在去會不會糊一片？

想體驗沒真空機的感覺得用一次性便袋。”

孟森林：“……”

胡冬：“……”

地面指揮中心：“……”

空間寬裕的風暴號自然不吝嗇維生系統，搭載了可抽吸的密封馬桶，既能保證無重力下的清潔問題也能防止異味散出去，唯一的槽點就是不規則來臨的真空吸力會讓人有種難以言表的奇妙體驗。

但這是當前情況下的最優妥協了，更進一步只有前進號空間站上面的馬桶，那個倒是用起來和地球上差不多，只是還得等很久才能享受。

指揮中心裡正在打瞌睡的林炬聽到天上的對話精神振奮了一下，快速拿起平板開始寫備忘錄：

“爲風暴號設計朝向可變的馬桶。”

正在偷瞄的沈祚舟：“……”

孟森林和莊岱激烈交流了是否爲了體驗重力使用便袋的問題，最後還是決定放棄，避免異味一直散不去。

然後孟森林確認了艙室內的氣壓穩定沒有漏氣，小心地取下了頭盔。

縫隙打開的一瞬間輕微氣壓變化讓他的耳朵有種拔出耳塞的感覺，同時被宇航服主動降噪隔去的航天飛機“嗡嗡”的噪音終於能夠聽到了。

在發動機未開啓的時候，H2航天飛機的內部只聽得見機艙內很小一部分設備工作的聲音，大部分機械噪音都被厚實的隔音棉阻擋，只要稍微有些活動，就不會注意到機艙本身的聲音。

風暴號又不太一樣，三臺A100引擎的反應堆不管是否進入推進都在運轉，還多了一道極其規律的低沉嗡聲，越靠近尾部越明顯。

此時它們包括尾噴口都在全力工作，其餘六個人戴著面罩也沒發出聲音，機艙內只剩下了這比平常更強更有力的噪聲。

孟森林並不覺得這聲音讓人不適，相反他喜歡這種聲音，就好像是蒙古馬在縱情馳騁時巨大的肺帶動著胸腔起伏，又或者是他小時候在黎明的站臺上看到的內燃機車：沉悶，但卻給人一種強大的力量感。

三座反應堆讓整架飛行器都活了過來，正在產生源源不斷的風讓機體微微的振動著。

“孟森林，孟森林！”

胡冬在無線電裡喊了幾句沒反應，轉頭看到他取了頭盔在後面閉著眼睛發呆，直接拉下面罩纔將其喚醒。

孟森林這才意識到耳麥不知道什麼時候脫離了耳蝸，連忙放了回去。

“還有十分鐘我們就要準備滑行調頭了，快上來！”

……

六角大樓。

克萊爾就在這裡和空軍一起追蹤著風暴號，情報官拿來了最新的一張照片。

“這是鎖眼12號拍攝的照片，到打印出來只用了四分鐘。”

“鎖眼”系列是軍方的超高精度偵察衛星，用它去追蹤拍攝風暴號，在克萊爾看來很有創意。

照片經過了曝光處理，背景上的星星都顯露了出來，正中央是一個比普通星星略大，因爲是三個亮點重疊所以有些模糊的光團。

照片的左上角是衛星編號、時間、像素，右邊則是結合地面天線陣列的測速和方位數據。

12.7千米每秒，距離地球7萬公里，加速度約0.3米每秒。

從脫離近地軌道開始後一個半小時的時間飛出去7萬公里，這是人類前往月球的最快速度，平均12千米每秒。

會不會更快已經不得而知，風暴號的軌跡路線顯然與正常飛船不同，它已經超過了第二宇宙速度，實際上隨時都在修正方向，很容易就會跟丟。

對於克萊爾來說他所受到的最大沖擊並不是風暴號偷跑，而是那臺核發動機竟然穩定的太空中工作了快五個小時，這是對一切傳統動力的降維打擊。

不管是SLS、星艦都遠遠落後了，從來沒有一種載人太空飛行器能夠如此長時間的加速，並且飛出那麼遠的距離。

克萊爾怔了許久，直到約翰打來了專線電話。

“伯德，情況怎麼樣？”

克萊爾：“我依然認爲風暴號沒有登月打算，具體多久能到達月球也不得而知，但如果是以現在表現出來的加速能力，可能會在15個小時內抵達。”

約翰：“一定是月球嗎？”

克萊爾：“一定是。”

電話另一端隱約傳來幾句“不是登月”之類的話，然後約翰的聲音稍稍大了一些：

“航發委剛剛承認了這是一次計劃中的繞月飛行計劃，這個消息已經對媒體公佈，公佈了你明白嗎？參議院馬上將召開聽證會，你必須出席。”

克萊爾：“（深吸一口氣）總統閣下，我希望至少能任職到阿爾忒彌斯計劃結束，是少讓吉姆或者華萊士接任，否則會很不利。”

約翰：“不，他們還不會讓伱辭職，但NACA必須拿出行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