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這麼說來, 慕容傾城她已經知道是誰親手解決了她的孃親了?”
楚穆雲看向夏重光,微微點了一下頭,但還是忍不住道:“但你要知道當年蘭妃之死不能全怪上官尹的一劍, 畢竟大家都是局中之人。如果要論起恨來, 恐怕對於慕容傾城而言最恨還是儉親王。”
“你想說什麼?”夏重光一笑:“你是不是想說她最恨的人恰巧是我的父親?”
既然他自己都知道, 楚穆雲不再多言, 又開始板著一張臉。
夏重光眼裡閃過絲絲光芒, 他說:“可是我也恨他。”
一個恨字,十分輕巧地就從他口中吐出,仿若家常便飯, 但是瞭解他的人卻知道這是他第一次在旁人面前談及自己恨不恨的問題。這些年夏重光說的話真是越輕巧越駭人。
夏重光見楚穆雲冷漠的雙眸,閒閒開口:“然公子果真要比楚穆雲無趣許多。”
楚穆雲面色不改:“可是我是然公子。”
然公子一副死人相哪有那楚穆雲好玩?夏重光直覺在這個問題上可能得不到什麼中意的答案, 索性轉移話題:“想來我既然到了蒼崖城, 不去看看慕容傾城怎麼可以?”
說完不理楚穆雲, 自己叫了隱在暗處的鷹九,揮揮手示意咱們走!
楚穆雲一張冰山臉微變, 腦裡想著:人家會見你嗎?
夜幕逐漸降臨,蒼崖城被籠罩在一片陰暗之中,慕容傾城從夢中醒來,昏昏沉沉。想來是下午的茶的問題,他們一定是放了凝神安眠之物, 她不由譏笑出聲, 這是幹什麼, 怕她逃了不成?可是她一個小女子憑什麼逃?
忽然房裡的蠟燭被點燃, 屋內頓時亮了起來。傾城猛的從牀上坐起, 轉身看向房中央的桌椅。
那裡赫然是錦衣華服,目光炯炯的夏重光。
“你來幹什麼?”
夏重光好笑:“自然是來看你。”
他的話語輕柔曖昧, 幾個字彷彿繞著脣齒打過一轉才吐出,像極了情人間的低語,讓人不禁要沉溺進去。他還笑著,眼神溫柔地彷彿能將眼中之人融化般,他起身想要上前來。
“你別過來!”傾城立忙往裡縮了縮,彷彿他是那毒蠍之物,眼神裡俱是複雜的神色。
發生什麼了?夏重光心底驀地一沉,以前的慕容傾城雖然從來沒說過喜歡他,但不至於這麼厭惡他!他眼裡神色漸暗,繼續欺身上前,步子邁得格外有力堅持。
近了!近了!慕容傾城眼底神色愈來愈慌亂,清澈的瞳孔此刻漸漸緊縮,眼神卻逐漸開始失去焦點,彷彿這世上已是空無一物。終於,她那眸中僅存的那一點點光亮隨著他愈發接近的步伐“啪”的一聲全部無影無蹤。
夏重光終於意識到有什麼錯了,只是就在他把腳踏到牀前的時候,屋內的燭火不知怎麼的一下子滅了。屋內又是一片黑暗,恢復了寂靜,只剩下了他們兩人的呼吸聲。
那是怎樣的黑?卻那麼神奇地安撫了慕容傾城?
夏重光明顯感覺到慕容傾城的氣息不再那麼濃重,越來越輕柔,漸漸的,漸漸的,終於恢復常態。他再也忍受不住這份緘默,出聲,語氣萬分柔和小心,生怕打碎了她的平靜:“傾城?”
慕容傾城明顯又是一激靈,許久之後,她彷彿才認出他的聲音:“夏重光?”
她問的如此小心翼翼,脆弱的不堪一擊,真不像平常的慕容傾城。“嗯,你剛纔……”
她沒有回答,夏重光也耐心的等著,只是很久很久之後,那裡只傳來了她清淺的呼吸聲。
他嘆了口氣,輕手輕腳的離開,關門前朝著屋頂就是一句:“然公子想必不會砸了自己的招牌吧?”
沒人回答,只不過在他出去之後,一聲輕輕的哼聲傳到了候在一旁的鷹九耳中。
夏重光開口:“去查一下他們下了什麼藥?”
“傾城小姐百毒不侵,這……”鷹九不免提醒道。
“你查便是,何需多言?”夏重光聲音加重,明顯是置氣了。
鷹九立馬點頭稱是。
夜越來越深,卻同樣有一人無法入睡。
李繼遊想著今早手下報來的消息,第一次眉頭緊鎖,不知如何處置。慕容傾城去了蒼崖城,可是又明顯是不要他的幫忙,只是她爲什麼要去找夏重光呢?他輾轉反側,還是不曾明白。突然一陣無力感襲上心頭,不管如何,他也只能有心無力了吧。
今日接到的線報不止是慕容傾城一條,上官尹那邊也終於有了新消息傳來。他一路趕往徐州城,去見錢家遺孤,路上遭遇不止是一方勢力的干擾。據他說來,此事北國也已經參與其中,看來儉親王已經在佈局,只欠東風了。
朝中勢力分割明顯,大部分都是儉親王的舊部,勢力倒戈,當朝皇帝已是有心無力。上官尹已明確提出,他們一方可以行動了。
他想這一次事做完,他該不欠上官尹什麼了吧?
今日又見了蕭家的小姑娘,只是小姑娘沒了往日的神采飛揚,不像平時那般膩著他叫他繼遊哥哥,只是揖了禮,有禮有節地稱他爲“李公子”。那句李公子叫到了心上,李繼遊知道小姑娘長大了,自己卻彷彿一瞬間一陣酸澀,他應該失去了什麼吧。
他又不像自己的想了許多許多。從一開始的家族爭鬥,血雨腥風,恨不得你死我活;到後來他掌權,擴大商業版圖,讓江南李家成了江湖上一等一的大家族;再到現在他遇見一個人,愛上一個人,然後失去別人。他笑了笑,不知道最後會是什麼樣,會是放棄嗎?
許久過後,李繼遊已經挖空了那些深藏在他腦海中的記憶時他終於睡了過去。
屋外已是三更天,一輪殘月還是迎空高掛,叫人心中不由慼慼。身在徐州的白袍男子捏著手中的線報,臉上看不出情緒。
白紙黑字,十分清楚的幾個字:慕容傾城身陷蒼崖城。
忽然間他微勾嘴角,弧度正好,漂亮無餘。
她到底是不是他的軟肋呢?他還是笑,這一次如此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