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丫鬟小翠哭哭啼啼地看著自家小姐,也許是因爲(wèi)宴席上發(fā)生的事太過突然,她還是開口問道“小姐,你怎麼不是城主的親生女兒呢?還有你走了,你的病怎麼辦?”
傾城停下了喝茶的動作,看著她緩緩開口道“小翠,這麼多年我們主僕二人相依爲(wèi)命,你覺得我和城主誰更可信呢?”
小翠微微愣住,開口“當(dāng)然,當(dāng)然是小姐您了!”
傾城意味不明地一笑“那我跟你說,我根本就沒有病,若是城主問起,你就這樣回答他。”
小翠一哆嗦,眼淚刷地就下來了“小姐,小姐我沒有背叛你!只是這幾個月城主常常叫我過去問了些你的情況,我都沒有多嘴的!”小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
傾城嘆了一口氣,她怎會不知道她是不會背叛她的,可恨的是她是被別人騙了而已,傾城於是朝她安慰一笑“傻丫頭,我沒有怪你,只是我走後,城主叫你做事要多多思量,懂嗎?”
小翠拉起衣袖擦了擦眼淚,雖然她不是完全懂得傾城的話,但還是破涕爲(wèi)笑,點著頭答應(yīng)“小翠明白!”
第二日,慕容傾城出慕容府,那日的陽光甚好,全無往日入球以來的些微寒意,倒有些像是陽春三月的天氣,有多久沒有出來過了呢?好像已經(jīng)久遠(yuǎn)得她都記不起來了吧!她看了看眼前來來往往的人羣,嘈雜喧鬧的街市,突然就有了種活了過來的感覺。
上官尹就是在這個時候看見慕容傾城的。他依約前來,可是突然間他就不敢上前。眼前的那個女子側(cè)臉安靜美好,嘴角微微帶了種舒心的笑容,而那雙眸子清亮有神,整個人也就容光煥發(fā)開來。
傾城覺察到有人在看著她,於是轉(zhuǎn)過身來,原來是上官尹,笑了笑“上官公子!”
上官尹也微微一笑,宛如花開“傾城小姐!”
傾城眨眨眼“以後傾城就要勞煩公子了。”
上官尹突然沉默,盯著她,最終吐出一個字“好!”
慕容傾城跟著上官尹回到客棧,一路上飽受路人的眼光侵襲,大家都紛紛好奇看她幾眼,但十有八九又都紛紛搖頭。她嘴角微抽,這上官尹,太過耀眼!
經(jīng)過這樣走一遭,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蒼崖城就這事流傳著好幾個版本。比如“平凡無奇的慕容傾城一見‘無情公子’便傾心相許,死纏爛打,硬是跟著他”當(dāng)然還有一個大衆(zhòng)比較接受的與上官尹無關(guān)的版本“慕容傾城難忍心中羞憤,‘無情公子’好心帶她向李繼遊一討公道”云云。
當(dāng)然在“清風(fēng)樓”的某些人們對這些事一笑置之的。李繼遊在看到來人後竟有些許怔忪。傾城微微一笑,向他點頭道“李公子”。李繼遊心裡突然一下痠疼,爲(wèi)什麼不是“繼遊公子”了呢?
上官尹看到他略微失神,原來慕容傾城不止是對他一個人有影響啊!搖了搖頭,開口道“傾城小姐,這自由在下可否給了你?”
傾城嘆了口氣,直視上官尹的眼睛“公子何必開此等玩笑?你我都知你不讓李公子履行婚約跟你我之約可是連半點關(guān)係都沒有的,而我雖出了蒼崖城,這我所要的還是沒有達(dá)到!”
上官尹言笑晏晏“傾城小姐是個聰明人,而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傾城不覺得自己活得太過緊張了?看你,剛剛一副要把我吞了的樣子!”
慕容傾城撫了撫額角,有些苦惱,這人!
李繼遊也笑了笑,是啊!上官尹誰能看得懂他呢?
***
夜終於來臨,白天還是溫暖如春,可是一入夜卻是涼風(fēng)習(xí)習(xí),但這並不妨礙這夜空是如此的美麗。這夜幕垂掛下來,宛如上好的黑色綢緞,極致的黑上卻偏偏繁星點點,就像是“錦繡閣”出品的衣物一樣,一樣的畫龍點睛,一樣的華麗異常。
“清風(fēng)樓”的小院子裡,有著一顆高大的梨花樹,枝椏枯黃,在風(fēng)中瑟瑟。慕容傾城卻是凝望著這株樹,眼神幽遠(yuǎn)。
“傾城在看些什麼呢?”
慕容傾城轉(zhuǎn)過身來,原來是上官尹!“在看這株梨花樹啊,長得異常高大啊。”
上官尹點點頭“這倒是的,前些日子還聽見店中小二說要砍掉這株只長個不長果的樹。”
傾城不語,只是看著那株樹。後來反應(yīng)過來上官尹正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纔開口道“其實我是挺喜歡梨花的,只是很多年沒見了,而見著的第一株梨花樹又要被伐,真是……”她好像在斟酌什麼字眼合適,最後吐出了一句“不高興啊!”
上官尹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就綻放開來“嗯,既然傾城不高興,我不讓小二伐了就是了”竟然端著一種近乎寵溺的口氣。
傾城一怔,良久沒有說話。直到聽到背後上官尹離去的腳步聲,她纔開口“我出生的時候,體質(zhì)特異,不同常人。十歲那年慕容凌就拿我和蝴蝶谷做了場交易。蝴蝶谷的老谷主對我十分感興趣,你想想,一個癡迷毒術(shù)的人怎麼能不動心呢,他當(dāng)即就答應(yīng)了慕容凌,從此一直住在我那冷清的園子裡,其實當(dāng)年我那園子本不是這樣的,只是那老谷主不甚喜歡別人在他煉毒的時候打擾他,於是便在園子四周撒了一層毒物,而那些花花草草自是活不成了。”說道這裡她突然停了下來,萬年平靜的臉上顯示出了一種隱忍的神色。
上官尹嘆了口氣,顯然那些日子她絕對是不好過的,一個十歲的孩子就要時時面對死亡的威脅!他開口道“如果太痛苦,就不要回憶了!”
傾城搖了搖頭,臉上顯現(xiàn)出一種蒼涼的笑容“十二歲那年,他成功了,我也至此百毒不侵,只可惜他還沒來得及高興我便用他教我制的毒親手殺了他,當(dāng)時只是爲(wèi)了不想再過那種一服藥後就怕自己倒下再也醒不過來的日子。但是後來才發(fā)下自己是愚蠢至極,殺了他,慕容凌便沒有了蝴蝶谷的□□,那我留著就沒用了。”
上官尹聽到她親手殺了蝴蝶谷老谷主,心下一驚,便開口道“後來呢?”
慕容傾城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說道“後來我遇到了一個人——儉親王的獨子,夏重光。”
上官尹在記憶中搜索,夏重光?他忽然想到那個人不是在熙慶十五年就去世了嗎?自此使得儉親王一厥不振,無心朝政。
看到上官尹疑惑的目光,慕容傾城又開口道“在我殺了老谷主的幾天之後,慕容凌才發(fā)現(xiàn)此事,他十分惱怒,我也想我的死期怕是到了吧!可是那天儉親王到了蒼崖城,夏重光跟著他父王也來了,我當(dāng)時想真是天不亡我啊,於是我就給夏重光下了當(dāng)時連我都沒解藥的毒”她頓了頓,彷彿想起了什麼,臉上稍稍柔和開來,那種蒼涼感也漸漸隱了下去“我還記得那天,我站在一棵梨花樹下,想來那是我?guī)啄陙淼谝淮慰匆娙绱朔笔⒚艿幕ǘ洌幌伦颖銗凵狭四欠N花朵,從此再無其他”。
上官尹看著眼前的女子,意味不明地說道“當(dāng)年夏重光是不是沒死?”
慕容傾城點點頭“他一中毒,儉親王就請來了當(dāng)時的醫(yī)聖遲湖,只可惜他也無能爲(wèi)力,最後還是我說用以毒攻毒的方法,這才保下一條命來。”
上官尹走到慕容傾城的跟前,將她剛剛因著風(fēng)吹散的頭髮給細(xì)細(xì)扶整。傾城驀得一怔,卻也沒動。只聽那人說道“所以你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活了下來。”
慕容傾城見著上官尹一副平常模樣,絲毫不覺剛纔的行爲(wèi)已經(jīng)逾矩,只好又開口,掩飾著自己的一絲尷尬“是啊,我說我的血可以以毒攻毒,每月取那點血倒也不會致命,這樣我便又多活了幾年。想來那儉親王定是十分喜愛他的獨子,哪怕知道是我下的毒,也不能奈我如何。”
上官尹點了點頭,說道“是啊……真的是十分喜愛夏重光啊!”
再下來,一陣無話,四周安靜,只剩下秋風(fēng)的微鳴。
慕容傾城再次開口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了剛纔的那種悲涼,只是十分堅定地說道“所以,上官公子許我的自由還是離我很遠(yuǎn)啊!”
上官尹一聽,只說道“你想讓我怎麼做?”
慕容傾城微微一笑“我離開蒼崖城,夏重光沒了我的血,定然活不下去,儉親王當(dāng)然不會任由我走。所以很簡單,只要公子你助我能夠離開蒼崖城,並保我在我找到家母之前不用再受人牽制即可,到時我自會給你你想要的東西。”
上官尹又笑了開來“原來柳嬗師叔並沒有去世,聽起來這倒是個不錯的交易呢,只是傾城怎麼知道我要什麼呢?”
慕容傾城吐出三個字成功使得上官尹眸光一黯“無情訣!”看到上官尹此等反應(yīng),傾城又說了下去“公子之前在蒼崖城尋找我母親,想必也是爲(wèi)了無情訣吧!”
上官尹終於沒了笑容,說道“傾城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光呆在這慕容府內(nèi),就知道這些事情,看來這交易我是一定……”
還沒等他說完,一支冷箭堪堪射了過來,上官尹神色一凜,腳下一使力,將傾城拉在了懷裡,那支箭便射到了對面的竹門上,發(fā)出一聲“嗡”的聲響。他望向懷中的女子,倒沒有多大驚慌,纔想起來,恐怕這些對歷經(jīng)過生死的她而言早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了,看來這慕容傾城真是和他那些平常的紅顏知己們不是同一種人啊。他低著頭,朝她笑了笑,神色柔和,說道“傾城,交易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