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
這是一片蒼茫的大地, 即便已是四月春意漸濃的日子,這裡也不過就是稍稍轉(zhuǎn)暖而已。大多數(shù)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都是遊牧民族,在馬背上幾乎度過了一生, 他們驍勇善戰(zhàn), 卻也粗鄙野蠻, 一旦到了青黃不接的季節(jié)便總是妄想朝南攻城略地, 很多人以爲(wèi)他們也不過是生活所迫, 卻難想他們骨子裡好戰(zhàn)的因子。
前些年來,南北兩國因著各種的原因大戰(zhàn)小戰(zhàn)不下百場,雙方都已精疲力竭, 邊界人民困苦不堪,所以這兩年才見緩和之勢。
“王爺, 我家主子有請!”胡民打扮的精瘦男子說著生硬的漢話, 半側(cè)著身子, 恭敬地請他進(jìn)去。
儉親王扶了扶衣袖,彎腰走近帳篷裡, 一眼便看見了北國的太子——耶律琮。
耶律琮有一雙鷹一般的厲眼,年輕氣盛,據(jù)傳北國皇帝的實權(quán)早已被他架空,年輕人站起來,臉帶笑意, 一口流利的漢話:“王爺, 久違了!”
儉親王亦是一臉笑容, 可相比之下, 畢竟是年長了, 饒是再強勢野心,終究抵不過歲月, 他臉上有著一條條細(xì)紋,耶律琮心裡一嘆,英雄也怕遲暮啊!
但是這些不過是表象,儉親王接下來的話讓耶律琮徹底改觀:“太子對這江山到底是如何看的?”
耶律琮微瞇雙眼,厲眼一道光微閃,爲(wèi)儉親王到了一盞茶,笑道:“我個人覺得南人的茶倒是極好的,總覺得要是讓我的百姓臣民也能享受到便是最好了。”
儉親王笑著:“太子,那這次不如讓我圓你所想?”
***
“我要找樣?xùn)|西。”
“什麼東西?”夏琛知道如果上官尹開口,那麼這件事很重要。
“一半的‘無情決’,是半塊玉佩。”
“玉佩?什麼樣子的?”
上官尹聽他詢問,眼神不知爲(wèi)何微閃片刻才道:“你記得當(dāng)年蘭妃的半塊玉佩嗎?”
夏琛一怔,那半塊玉佩?他怎麼不記得,想當(dāng)年他貪玩將蘭妃心愛的玉佩偷走,爲(wèi)此事父皇還狠狠地訓(xùn)了他的母妃:管教不嚴(yán)!
“你要她的那半塊玉佩?”
上官尹搖搖頭:“不是,我要的是另外一半,用來救一個人。”
一個人?夏琛看他眉間掃不去的一股憂色,心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人吧!
確實是一個很重要的人,重要到甚至能用生命去換。
上官尹無端嘆了口氣,剛嚥下的一口茶滑過喉嚨,浸出苦澀的弧線,陡然間一陣心疼,另半塊玉佩的下落無人可知,他到底該如何爲(wèi)她續(xù)命?
“你放心,這件事我已經(jīng)放在心上了!”
夏儉貴爲(wèi)太子,此言一出,駟馬難追。上官尹卻還是放不下心,可是除了這些他到底還能做些什麼呢?他許久未言,時常瞇起的丹鳳眼斂了又?jǐn)浚钺崂u開口:“儉親王最近舉動頻繁,你可要仔細(xì)了。”
“那是自然,你放心,他,是逃不了的。”
上官尹點點頭,這才起身告辭。
回到李府已是中午,暖陽,微風(fēng),眼前的一抹白色身影出塵窈窕,上官尹嘴角已揚起弧度。
慕容傾城似有心靈感應(yīng),轉(zhuǎn)過身便一眼看到他,那樣一張笑臉,將她壓在心裡連日來昏昏沉沉的感覺掃去大半,自己也就那麼自然的笑了出來。
忽然上官尹那抹笑容隱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完美無缺的弧度正好的笑容。
傾城一怔,這笑容,無懈可擊,只不過,太過客套。不用多想,她已知道,站在她身後的是誰了,要知道,這裡可是李府。
李繼遊聲音溫和有禮,商人的特質(zhì)讓他時刻笑臉相迎,他說:“你們兩人站在院子作甚?”
傾城已轉(zhuǎn)過身,一襲白衣被風(fēng)吹動,勾勒出她美好嬌俏的曲線,兩個男人呼吸均是一滯,她竟是……美得這般出淤泥而不染!
傾城也還是微笑,只不過是一瞬的時間,她便已牽起上官尹的手,成功看到李繼遊的長年累月間無比擅長的笑容頓時無法繼續(xù)。不過面上他還是笑,只是很難看,他說:“用午膳了。”
然後,便是轉(zhuǎn)身,優(yōu)雅如舊,只是腳步不再輕快。
他何曾這般,天之驕子,李府的掌權(quán)人,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心!
傾城看他如此,心裡也是不好受,一時怔忪,腦海裡便映出另一個身影,杏色衣衫的男子,也是這樣的受傷的背影,寂寥二字,遑論之下,也不過如此。
她慕容傾城這輩子是不是會讓很多人失望、傷心,甚至是……恨?
如果情能自控,世人也不會如此難過;如果心能自控,人世也不會諸多遺憾。
手心一暖,擡眼便撞進(jìn)上官尹漆黑如墨的眸子,那裡閃著灼灼的光,如同他的手一樣,那般的燙!可也就是這股燙手的暖流偏偏流進(jìn)了她的心,再入五臟六腑,讓人不願放手。
慕容傾城斂去神色,擡眼一笑。上官尹搖搖頭,語氣戲謔:“呀呀,傾城,你可是好狠的心腸啊!”
慕容傾城挑眉瞪目,怎麼,不對?
她這般母老虎似的模樣還真是可愛,淡的幾近透明的肌膚因薄薄的嬌怒染了一層淡淡的粉,恍惚間上官尹就覺得人生不過如此,他笑著開口,語氣溫柔寵溺,丹鳳眼裡俱是她的倒影,他說:“可是我喜歡。”
就這麼這一句話,慕容傾城偏偏扔下了他。
這人怎麼這樣!沒臉沒皮!什麼話都說的出口!
上官尹嘆氣跟上,呀呀呀,他的傾城怎麼成了小女人?
李繼遊早站在窗前,這一幕又是生生映入他的雙眼,那兩抹白色的身影,竟是……那麼……刺眼!他知道慕容傾城拒絕得狠心,但她卻不是一個狠心的人,商人的本能告訴他,這一場買賣或許還是有利可圖的,只是……他該不該讓她苦惱,甚至內(nèi)疚呢?
身後傳來一聲嗤笑,李繼遊猛然轉(zhuǎn)頭,赫然一襲紅色的隱日!他心下暗歎,自己剛纔竟是如此走神了?連旁人進(jìn)來都不知道!
“要是我起了殺心,我的刀就又要飲血了。”隱日勾著髮梢,閒閒開口。
他說的極是,但李繼遊不怕,他來這裡當(dāng)然不是爲(wèi)了殺他,“有何貴幹?”
隱日極其將自己視作貴客,連主人如此冷淡的語氣也忽視,只見他自己爲(wèi)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又爲(wèi)李繼遊添上一杯,這纔開口:“原來你也喜歡她啊?”
那恍似大悟的語氣讓李繼遊心裡一陣起伏,怎麼?他就不能喜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