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四五天，一百零六名秀女陸陸續(xù)續(xù)全部到齊後，教習(xí)正式拉開序幕。
不想，頭一天便出了狀況。
所有秀女排隊立於偌大的教習(xí)場上，不停地練習(xí)走路，枯燥而無味，加上北方的早春依舊天氣寒冷，沒過一會，隊伍中有人甩了手中帕子，一邊跑一邊嚷：“太冷了，我纔不要練了。”
大家見她一跑，人心思動，當(dāng)時負(fù)責(zé)的教習(xí)姓林，勸住這個，跑了那個，急得直冒汗。
“杜小主，請回隊伍中去，撿回帕子繼續(xù)練習(xí)。”竇漣漪一直遠(yuǎn)遠(yuǎn)地觀查著，這下不得不出面了，而且以擒賊先擒王的勢頭擋在了率先棄帕而去的杜婉瑩面前。
女孩嬌豔如花的櫻脣一撇：“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擋本小姐的路，讓開。”
杜婉瑩，今年十五歲，當(dāng)朝宰相杜鬆年的六女兒，果然氣勢不一般。
“小主，宮中不比其他地方，稍有差池便有可能帶來殺身之禍，如今的練習(xí)皆是爲(wèi)了以後少犯錯，甚至不犯錯，還請……”
話未說完，便被杜婉瑩嗤笑著打斷了：“只要得到皇上的寵愛，就算犯了錯又如何？”
不得不說，她長得極美，在衆(zhòng)多佳麗中算是屬一屬二的撥尖人物，加上家勢顯赫，確有驕傲的資本。
“可是小主還沒得到皇上的寵愛呢。”竇漣漪輕聲一句。
杜婉瑩氣得臉通紅，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一跺腳，“本小主就是不回去，有本事你告到皇上那去。”
“我不會告到皇上那去，但我會通知膳房，少做一位小主的飯菜。”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杜婉瑩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瞠得大大的，似是不敢置信：“你敢令未來的主子餓肚子？”
“在你沒成主子前，請服從規(guī)矩，小主，請回吧。”竇漣漪始終不卑不亢，不急不徐，自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散發(fā)出來。
最後，杜婉瑩不知道是怕餓肚子，還是被她身上那股無形的力量所震懾，丟下一句“你給我記著”跑了回去，撿起地上的帕子，不情不願，但總算肯練習(xí)了。
其餘的人見她都不敢鬧，個個都老實了。
竇漣漪搖搖頭，自己這麼嚴(yán)格，固然是認(rèn)真的性格使然，也確實是爲(wèi)她們著想，沒有人比她更懂得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那樣愛著自己，不照樣一怒之下欲五馬分屍嗎，若是不愛，又會是什麼結(jié)果？
接下來的教習(xí)順利多了，她也沒有先前那麼操心。
這日，竇漣漪正坐在教習(xí)主事房中總結(jié)這段時間各位佳麗的表現(xiàn)，門外傳來嚷嚷聲，而且愈吵愈烈，秀眉淺蹙，起身走出了房間。
“分明是你偷的，還想抵賴。”杜婉瑩領(lǐng)著一夥人圍住兩名秀女，大聲指責(zé)。
兩人中的一位急得直搖手，聲音始終是怯怯的：“我沒有，我真的沒拿。”
“是啊，我可以爲(wèi)她作證。”
旁邊一位剛附和一聲，招來這邊一夥人更大的指責(zé)：“你跟她是一路的，自然維護她，說不定你是同夥也未可知。”
真是不省心，竇漣漪頭都大了，不得不硬著頭皮過去：“出了什麼事？大早上的吵什麼？”
“竇教習(xí)來得正好，她們偷了我的簪子，那可是七珍寶簪，鑲有金、珍珠、寶石、珊瑚、貓眼、翡翠再加上一顆夜明珠，價值連城。”杜婉瑩氣憤中又帶了幾分得意，如數(shù)家珍地報出一個個代表名貴的字眼。
“我們沒有。”
那二人同聲否認(rèn)。
“哼，不是你們拿了還會有誰，這裡就只有你們兩個穿得寒酸、戴得素淨(jìng)，顯見得平日裡沒見過好玩意，一時看見這麼好的東西，哪有不起賊心的道理。”
二人中穿杏黃色衫子的女孩挺身站了出來，“照你這麼說，天下的窮人都是盜賊了，因爲(wèi)他們窮，所以見了好東西便想據(jù)爲(wèi)已有，人人成賊，你豈不是在批評皇上治國無方？”
好一個伶牙利齒的丫頭，竇漣漪不免多看了兩眼，這一看，驚異地發(fā)現(xiàn)，此女的容貌絲毫不在杜婉瑩之下，甚至那清新動人的氣質(zhì)猶在杜氏之上，只是服飾太過素淨(jìng)，顯得不是那麼出衆(zhòng)而已。
“好啦，都不許吵了，你們二位跟我來，其餘的繼續(xù)練習(xí)去。”
說完，也不管她們有什麼反應(yīng)，回身便往回走，壓根不給反對的機會，她漸漸摸到了一些門路，這也是一種駕馭之法。
進了教習(xí)主事房，復(fù)坐於書案前，十餘日下來，她對這些佳麗的家世背景已經(jīng)瞭如指掌，卻因心中疑惑，還是翻開薄冊，很快找到了跟進來這兩人的資料，查了查，倒是記得不差。
長相秀氣、說話怯怯的叫楊凝芷，出自臨江縣令家，至於另一位容貌、談吐俱佳的女孩，確是中書省中書令家的千金夏若桐。
楊凝芷穿戴寒酸猶可理解，這中書令雖比不得杜父官拜一品相爺，可也是堂堂朝庭二品大員，家境斷不至令女兒夏若桐穿戴樸素至此。
“說吧，怎麼回事？”她合上薄冊，溫和地開了口。
楊凝芷未語眼圈先紅了，“我家雖然貧寒，斷不至做這偷雞摸狗之事，若是傳出去，還能立足於宮中嗎，請主教習(xí)明查。”
“那你呢，你有什麼要說的嗎？”竇漣漪偏頭，望向另一位女孩子時，仍是被她的容貌與氣質(zhì)驚了一下。
夏若桐眼睛大大的，泛著清轍無邪的光彩，脣不點而紅，微微一彎道：“我相信凝芷不是那樣的人。”
楊凝芷感激地看了一眼唯一一個相信自己的人，是啊，世上有什麼事比信任更尊貴呢，也許是緣分吧，竇漣漪莫名地覺得夏若桐值得信任，對於她信任的人，自然也不會懷疑。
“這樣吧，你們帶我去現(xiàn)場看看。”
說完，她便帶著兩人出了門，又讓人叫來杜婉瑩，四個人一起來到尚儀宮東院，這裡有二十間大小陳設(shè)一致的屋子，專門供秀女們居住，如今十個人一間，這三位正好居於同一間。
每位秀女配有一牀，一梳妝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