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晨墨原本還有責編君慕言看守不力的罪過,但是見到君慕言也是如此擔憂阿青,倒也就算了。只是現在阿青罪犯欺君,過後即便是依照原計劃進行,也難逃罪責。
“算了。刑部的獄卒不用換人了。就讓她多吃點苦。”
卿晨墨隨是這般說的,但是君慕言卻還是想要用盡心力去救那個小傻妞
。以往卿晨墨就算是再神機妙算,也算不到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傻妞。
短短一個多月的相處,卿晨墨竟看不透這個小人的心思。這世上真有那種人思緒不受三千紅塵束縛之人嗎?若是有,爲何就連他都身處於鬥爭之中,深感身不由己。若是沒有,爲何又有這不計生死,不計得失之人?
久而久之,他竟將那人當成了他一生可望而不可即的夢。這次的計劃,他讓君慕言看著她,也不過是爲了不讓他的夢凋零罷了。
他在心中反覆強調,他對她的感情僅此而已。女子於他不過是鏡中月,水中花。不值得他付出真心。
“二殿下,不去看一下她嗎?想必,她現在最想見到的人就是你了。她所做之事,皆是爲了換你得安然無恙。”
君慕言的收起了往常的嬉笑怒罵,一派正經的樣子。他喜歡的人現在還在刑部大牢裡面關著,他現在哪裡還有心思繞那些彎子。若是換了其它人,或許他還會藉機諷刺卿晨墨幾句。可是現在著急的人卻是他。
卿晨墨沉默片刻之後,還是點了點頭。現在去探望‘害死’四弟的兇手,若是被人知道了便會認爲是袒護兇手。做事情向來滴水不漏的他,也用易容術前往的刑部牢獄。
那沉思的片刻,他擔憂的不是如何掩藏自己身份,而是用著那股子柔情思念著她。四弟出事,她將罪責攬到身上,爲的就是他能夠無事。可是朝中之人何等的聰明,那些個疑心重重的老狐貍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她既然想到了用一命換一命,現在只怕是在找機會尋死。到時候,來個死無對證。這樣就算有人疑心,也不會找到他的身上。他去見她,亦不過是爲了打消她尋死的念頭。
若是以前的他,一定會任由她自戕。他不止可以少了一個麻煩,還可以將她的死一併利用上。爲他的計劃又多了一個有利的條件。可是現在他怎麼也辦不到了。
幽暗的刑部大牢,四處散發著腐爛的味道。外面的火炭燒得劈啪作響。炙熱的烙鐵被燒得渾身通紅,光是想到這烙鐵落到肌膚上時滋滋做響的情形都讓人膽戰心驚。
粗大的鐵鏈,泛著冷意的夾棍等等的刑具應有盡有
。
阿青被綁在木架上狠狠地捱了幾十鞭子。鞭子上面有倒刺,只要一落到人身上就是那深深的血痕。她的武功再好,也受不住這刑罰。
發紫的嘴角的血跡還沒有乾涸,又緩緩流下泛著熱氣的血液。她不過是一個螻蟻之人,若是沒有遇到卿晨墨,她現在不知道又在什麼地方流浪。而卿晨墨身爲皇子,前程似錦,他的一生該是上光富麗的。而不是冤死在牢獄之中。
獄頭打了幾十鞭後,打得乏了才讓人把已經渾身無力的阿青拖下去。雖然她已經畫押將四皇子的死攬到自己的身上。雖然阿青說得頭頭是道,但是那些人的目標是卿晨墨,怎麼可能放過手中的大魚?
所以阿青一進刑部大牢就已經受到了特殊的照顧。爲的便是讓她熬不住苦把實話給吐出來。但是一天下來,打也打了。但阿青就是守口如瓶,三緘其口。
躺在一堆稻草上,阿青不舒服地哼了哼。身前身後都是傷,她既不能趴著睡,也不能躺著睡。只能側著睡。可是她沒有力氣,才側起身子就‘啪’的一聲到回去。她可憐的小鼻子被撞得通紅,可她還是咬著脣沒有哭出來。
才十六歲的她原本有著一顆脆弱柔軟的心,但只要是爲了他,她就像是憑空多了一副鎧甲。任誰也無法撼動她。
她本就是一個無家之人,即便離去也不會有人空牽掛。阿青心裡這樣想著。只是腦袋裡面揮之不去的是那天在垂絲海棠旁邊看到的畫面。水霧氤氳,那如同冷玉一般的人在水中游走著,水中的人與秀麗的景色融爲了一體。
那一刻,她就明白了自己看的不是美不勝收的畫卷,而是她的心。
她的身上潛藏著毒藥,只想等到獄卒晚上出去了,她便吞下毒藥。儘管疲憊,但是她卻努力睜大了自己的雙眼,不讓自己暈過去。她只是擔憂自己一覺睡過去,就會一覺睡到天亮。到時候那些逼供的壞人又來了,她還不如今天晚上就解脫了。這也好過被人活活地折磨。反正說到底,結果都是一樣的,相比之下她到願意走那條輕鬆的道路。
夜深漸深,那些巡邏的獄卒已經回家了。只留下了兩三個人在外面守夜。阿青見時機儼然成熟了,便伸手掏出了一粒藏在髮帶裡面的毒藥。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是幹什麼的。但是她潛移默化中有藏毒藥的習慣。
她心中一寒,難道以前的她是一個喜歡用毒藥折磨人的壞人
。但是現在她也無力再去多想以前的事情了。那藥還未送入口中,便有疾風颳過。她手中的毒藥便已經消失不見了。
阿青的神色慌張,太眼望去,只見到了一個青綢獄卒,獄卒的腰間別著一把寶刀,看起來威風凜凜的樣子。此人一進來就一股子寒氣,但是真正散發著寒氣的不是他腰間的寶刀而是他深不可測的眸子。
阿青仔細一看,她的毒藥此刻正在這男子的指尖。男子的手指微微一使力,那藥丸便化爲飛灰。
男子的在捏碎了阿青的毒藥之後,眼中的眸色黝黑得嚇人。而且他的步伐很是輕盈,讓阿青不由得懷疑這個男人就是這刑部大牢裡面冤死的鬼魂。然而下一刻男子撕掉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張俊美非凡的臉。他彎下腰一把地上的阿青納入懷中。他的手上的力道不輕不重,讓她有一種淡淡的安全感。
“殿下,沒事了吧?”
阿青小心翼翼地問道。劇烈地喜悅在她的心中蔓延著,她從未想過他居然能夠想到她這樣一個小奴才。其實她並不奢望他能夠來大牢裡面見她,只要能夠在多年以後某一天想起曾經有她這樣一個人在他的身邊待過便好了。
卿晨墨微微頷首,但是他的眼中涌動著一些陌生的情愫讓阿青捉摸不透。
“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破天荒的,他這輩子第一次向一個人許下承諾。但這個人既不是他的親人也不是他的仇敵。而是一個莫名其妙闖入他府中的人。
“苦了你了。”
他看著她的身上血跡斑斑,觸目驚心的傷落在她的身上。如此重的傷,就算是男子也不見得捱得住,更何況是她。
“不用了。”阿青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她伸手擦掉了嘴角的鮮血,“只要殿下趕來了就已經足夠了。阿青是殿下的奴才,爲主子做事情本就是情理之中的。沒有什麼苦不苦的。”
儘管見著卿晨墨來這裡,她可以趁機表明心跡甚至估計弄裂傷口,讓他以後記得她。但是她的心裡不允許。她不能把自己的感情建立在心機上面
。那種不純潔的感情,她一點也不想要。真正的愛情是發自內心的,就像是天山上的雪蓮一般。哪裡容得陰謀詭計的玷污。
卿晨墨望著阿青在微弱的火光下綻放的笑容,不由得心神一蕩。他自視見過的絕色女子不少,但是從未見過這般誘人的梨渦淺漩。但是隨即他的心也黯淡了幾分。原來她不過是因爲主僕情分纔對自己付出。
說到底現在這個腦袋時而靈光時而糊塗的阿青還只是一個孩子,就算不懂男女之情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呢?他對阿青的感情又是怎樣的?
還未來得及多想,阿青的一聲抽氣聲便把他的心思拉了回來。他正想要仔細檢查她的傷勢,但是卻想到了她是個女子。更何況是他不願意讓刑部獄卒換成他的人就是爲了讓這個壞他事的阿青嘗一嘗苦頭。
不過儘管如此,他還是狠不下心來讓這個還是個半大孩子的阿青受苦。他從腰間掏出一個白瓷小瓶。從裡面倒出一顆褐色的藥丸後,喂到了阿青的嘴裡。按理說這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了。但他的手指碰到了她帶著一絲火辣的脣時,他的手指彷彿也在被灼燒一般。接著他的整顆心都暖了起來。
一股莫名的慾望在他的身體裡面流竄著,他氣息凌亂了。但是見著她傻傻地笑容,他的心裡一愣,便很快將身上的氣息調整過來了。
“以後不要想著做傻事!今天來便是爲了告訴你,我不會讓你死的。”
卿晨墨再次強調了一片。他都不懂自己竟然這般害怕阿青擅自做出決定自盡。
“殿下不要爲了阿青冒險。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都視殿下如同眼中釘肉中刺,皆欲拔之。今日我承擔自己便是害死四皇子的兇手時,皇上也沒有質疑就定了阿青的罪。明知道事情有蹊蹺就已經做出來決定。皇上這麼做是想保住殿下對嗎?”
阿青見著卿晨墨雙眉緊皺的樣子,她心想著他或許是因爲被人陷害而心酸吧。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太子做的,就是三皇子做的。無論是誰,都是卿晨墨的兄弟。她有的時候竟替他感到傷痛。
現在覺得他經常笑,但其實很多的時候是苦笑吧。她知道他喜歡舞文弄墨,但卻做了一個武將。這已經在無形之中將他隔離了朝堂。哪怕他再有抱負也無處施展了
。
卿晨墨聽到阿青的話,頓時哭笑不得。若事情真如她口中所說的那樣,他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
“阿青,那些事情你不用管了。你只要、、、”卿晨墨的聲音停住了。他見著阿青的杏眼裡面已經是盈盈水光了。眼淚從她的臉頰滑落,楚楚可憐得恰似冬日的芙蓉。
阿青發現卿晨墨的眼神有變,就趕緊吸了一口氣,著急地說道:“阿青不是因爲疼。只是因爲殿下對阿青太好了。纔不像慕言大哥,阿青去他的府裡,活活地受了好幾天的罪。每一天沒有休息好就算了。他還拿好吃的東西誘惑我。可就是不給我吃。”
阿青故意岔開話題,竟沒有發現自己在卿晨墨的面前並未自稱奴才。或許在她潛意識裡面就不願意做一個奴才。所以她每一次自稱奴才的時候,都覺得很是彆扭。就像是心裡有小蟲子在咬一般。
卿晨墨見到阿青可愛撒嬌的樣子,心裡也不由得有些愉悅。但那句‘只是因爲殿下對阿青太好了。’讓他的有些動容。
“好了,時辰不早了。你先休息,等過幾天事情就結束了。到時候,你就可以安全出去了。”
卿晨墨有些匆忙地放下阿青,連忙起身。他第一次想要用‘可怕’二字來形容人,她的一顰一笑都讓狠狠地抨擊著他的心。
早就已經習慣了無牽無掛的他,對這些事情竟卻覺得有些恐懼。
“殿下不必爲了阿青冒險。”
阿青的眼裡滿是濃濃的擔憂。她好不容易纔將卿晨墨救出去,她不要他再涉險。
“放心。我不會有事,你也不會有事。現在刑部大牢反而成爲了一個安全的地方。”
卿晨墨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便消失在了天牢之中。阿青還聞得到空氣中那股淡淡的花香味,若不是有這股味道,她也不能確定卿晨墨曾經來過。
其實她的身上還藏著毒藥,只是她卻不想自盡了。她不貪生,但卻貪圖他的每一個笑容。她還沒有看夠,她想要日後的每一天都看著他的笑容,每一天都聽他的聲音。哪怕將來註定只能遙遠望著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