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上午跟在奶奶屁股後,就爲等待她出門,看著她揹著把鋤頭在山下田埂上越走越遠的樣子,我肯定她短時間內不會回家;於是我又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地在我家屋子周圍轉了一圈,確認同樣沒有其他人存在。
很好,很安靜的時光。
於是我一拍手掌,朝二胖子和帥道一招手,示意他們跟著我爬上奶奶家豬欄屋後的小山坡。
那時候,我們家土磚屋的架構是一座寶蓋頭建築。也就是說,以堂屋爲中心,兩邊各有一廂房,再各有一側房,緊挨側房是一九十度角連著的竈房和豬欄屋、柴草房。這種建築可以說中規中矩,在湘北,大多數民間土磚屋架構都這樣建造。
雖然跟奶奶同一棟屋子,但奶奶那邊的廂房是長年上鎖的,過不去。堂屋後在造水井時,奶奶又在她那側房背後陰溝上築了一堵木牆,木牆那頭就是茅房,屋後緊挨著一道二米多高的山坡,一般人是爬不上去的,所以也過不去。
想了想,只好從奶奶那堆滿柴草的豬欄屋旁邊矮坡上翻過去。
去幹什麼,去翻爺爺留在那茅廁下的秘密。
那時,也幸好奶奶的茅廁是建在地面上的,很原始,而且是以簡單爲基礎。四面架上木板,木板透光處釘上剪開的麻布袋,狹窄的空間內架了個及我半身高的大瓦缸,瓦缸上面搭上幾條實木板,便是一個蹲坑。這也是當年鄉下多數人家隱蔽而又純天然的茅屎坑。
我們三個站在臭氣熏天的茅廁外猶豫半天。
“真要這麼幹?”二胖子瞅著內邊,他那一臉嫌惡的表情,足以殺死周圍的蒼蠅。
我使勁地點了點頭。
帥道徵徵地摸了摸嘴,又看了看我,狐疑地問道:“真有秘籍?”
我又使勁地點了點頭,並給予他一個無比肯定的眼神。
他們倆同時互相對望一眼,眼裡充滿猶豫,又充滿好奇。
我掃了他們兩人一眼,加把勁鼓吹道:“說不定還有獨門法寶。”
二胖子一聽法寶,突然兩眼放光應聲道:“真的,小師傅的爺爺那麼厲害,應該是真的。”他又斜眼看著一臉爲難表情的帥道徵詢道:“幹還是不幹,大師傅。”
帥道瞅了眼他,一手捂嘴,囁嚅地說了句:“幹吧。”
“那快,抄傢伙。”二胖子不容分說,抄起一根手臂粗的長木棍就衝了進去。
一股惡臭熏天而來,一羣被驚起的蚊子四處亂飛。
“小師傅,你背責任啊,不要告訴你奶奶說是我們做的,否則下次我們可再也不敢來啦。”
看著二胖子那尋寶一樣的賣力表情,我藉著手捂嘴的力道強忍內心的笑意,連連點頭回道:“恩恩恩。”
帥道拎起另一根長扁擔,扭捏地跟在二胖子後面。
二胖子走進去,三下五除二拆了茅屋另一邊的那堵木板,也不知他哪裡來的那麼大力氣,就像拆棉花一樣不費力。
他又走過去用木棍掀了屎缸上面的實木搭板,憋著嘴將木棍翹了翹那缸底,在他賣力的翹動下,大瓦缸紋絲不動。
他遲疑地看著那仍有半缸的污物,手叉著腰,杵在那裡不停轉動眼珠似乎在想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