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問聲好,不打擾她休息。”恆忻似乎沒有因容靖無禮而生氣,繼續(xù)好脾氣地說,“如果你有事,你可以去忙,我認(rèn)得路,上回來過了。”
“不必了,我姐姐不會要見你的。”容靖冷聲回答,又不耐煩地盯著恆忻看了半天,乾咳了一聲說,“剛纔那些事你也聽到了,幹嘛還要纏著去看我姐姐?你覺得她現(xiàn)在想見人麼?還有,不要到處去說我們家的事,聽過了也當(dāng)沒聽過。”
“我……知道了。”恆忻生氣了,她覺得自己被莫名其妙地嫌棄,好像這個容府裡就沒有誰對自己熱情過。就是容翊,他也還是那嚴(yán)肅冷淡的樣子。可惱的是,自己就是動了情,就是不爭氣地願意忍受這些怠慢無禮。
宥園裡,佟未帶著一臉倦容出現(xiàn)在丈夫和恆聿的面前,此刻的她毫無心思去管女兒之外的事,本有要緊的話要對容許說,那麼不巧恆聿又來。她明白堂堂宰相不可能毫無緣故地微服南下,可這個節(jié)骨眼兒,實(shí)在不湊巧。
倒是容許先開了口,對妻子道:“皇帝得到消息說葉皇后可能就在金陵杭城一帶,所以這次讓大公主去凌雲(yún)書院讀書也是另有目的。他認(rèn)爲(wèi)皇后會念及當(dāng)年一段母女情,對大公主的行動感興趣,興許就會出現(xiàn),故而要我們幫他尋回皇后。但皇后畢竟是女子,所以恆聿的意思,想和你一起商量個對策。”
恆聿搖頭笑道:“這些年皇帝從來沒有跟我提過葉皇后的事,我以爲(wèi)他心中有譜,理應(yīng)知道皇后所在,不曾想他竟然全不知皇后的去向。那麼多年了,如今倒想起來了。”
提到葉皇后,佟未凌亂的心竟平靜了,她突然想把葉皇后的故事都告訴女兒,有時候受了傷,再看看別人更重的傷害,興許能獲得一些安慰。
“未兒……”容許發(fā)現(xiàn)妻子走神,輕輕喚了她。
佟未方回神,抱歉一笑:“實(shí)在對不住,我沒有任何心思去擔(dān)心別人。”
“年輕人的事,我們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容許溫和地看著妻子,他知道佟未會明白自己的意思。
看著丈夫的眼睛,再看他身邊的人,佟未才記起來,當(dāng)年自己嫁給容許遠(yuǎn)離京城,沒有父母的庇護(hù),不也過來了麼?
“是啊……”她輕輕一應(yīng),轉(zhuǎn)而對恆聿道,“如果找不到皇后,你就不回去了?”
“也不能白來一遭。”恆聿笑,“你們該知道的,如果讓鍾子騁做這件事是最好不過的,你我和葉皇后都不如他們熟悉,可皇帝是斷不肯拉下這個臉的,他怎麼好向鍾子騁示弱?這件事自然就落到了我的頭上。而我在江南,也只有你們可以信任,畢竟是找皇后的事,不敢輕易驚動別人。”
“你有需要,我和相公自然鼎力相助。只是容我緩一緩,家裡的事必須有個安排,不然我也定不下心思來幫你。”佟未笑道,“何況我能出什麼力,頂多在你們找到皇后之後去與她相見,別的事你和相公他商議就好。”
“我的意思……”恆聿依舊微笑,“想把這件事交給孩子們。”
“孩子們?”
“凌雲(yún)書院的夫子徐正庸與一位神秘夫人往來密切,我的人已經(jīng)監(jiān)視他許久,只是他行蹤隱秘謹(jǐn)慎,我的人好幾次都跟丟了。只知道他一直接觸的是一個女子。我猜想這女子,極有可能是皇后。”
“徐正庸……”佟未唸了他的名字,問容許,“這個人我好像聽你提過。”
容許頷首笑道:“一個才氣縱橫的讀書人,可惜不能爲(wèi)朝廷所用。”
佟未卻道:“那他又憑什麼會和葉皇后有關(guān)係?”
“凌雲(yún)書院雖好,卻是極傳統(tǒng)的,他這樣的倔才能留下,全因院士項(xiàng)開聞默許。但那個項(xiàng)開聞,最怕事一主兒,能如此頂住其他夫子的壓力留住徐正庸,就一定有原因。”恆聿款款而談,已然胸有成竹,“毫無疑問,一定有人對他施壓,而那個人又一定和書院有淵源。自然……這都是我的猜測,事實(shí)如何,就要看孩子們的表現(xiàn)了。”
佟未深知恆聿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那位神秘夫人多半就是葉乘鶴不假,忽而一個激靈想了別的事,對容許道:“不如這一次讓穆穆跟翊兒、靖兒一起去金陵吧,一來不必在這裡被一些閒言碎語打擾,二來她也好散散心。”
容許終於道:“叫你來,就是想跟你說借這件事,讓翊兒、靖兒帶著穆穆一起去。你藉口告訴穆穆葉皇后與皇帝的故事,我也好把事情交代給他們。如今最容易接近徐正庸的,就是孩子們了。”
“你們繞那麼大的圈子,爲(wèi)什麼不去找子騁?再不濟(jì),雨卉也會幫你我們。”佟未苦笑著搖頭,自己給了自己答案說,“皇帝有皇帝的威嚴(yán),而你們這些大老爺,也有你們的體面。”
容恆兩人笑而不語,這件事,便算定下了。
這一邊,容翊來到宋府,他沒有如弟弟打算的那樣送了東西就走,而是特特和宋涵予長談一番,雖然心中也惱恨宋涵予的忘情負(fù)義,但事實(shí)已然如此,縱然宋涵予肯回頭,姐姐也不會再接受,那又何必弄得劍拔弩張?
宋涵予本就心懷愧疚,見容翊如此態(tài)度,不免釋懷許多,又果然如穆穆所料,他不斷地詢問穆穆好不好,而得到的答案一如穆穆囑咐弟弟的,僅僅是一個“好”字,如是反覆無果,他便不再追問。只是在送容翊出門時說了一句:“我對元元只是拿她當(dāng)妹妹,不管她如何誤會,如若可以,請務(wù)必告訴你姐姐,我從來沒有對元元動過什麼心思。便是負(fù)了你姐姐,我也不能做如此傷人的事。”
容翊淡淡一笑算作迴應(yīng),心裡卻沒有半分認(rèn)同的地方,在他看來,一個男人在原諒自己的理由裡列一條“我不想傷害她”,是最令人不齒的行爲(wèi)。
“翊哥哥。”容翊才走出宋家的大門,宋懷玉就帶著通紅的眼睛追了出來,“我能跟您走一趟麼?”
瞧見這小丫頭,容翊突然感到有些心疼。容靖那擰性子臭脾氣,一定不會再待見懷玉,可她卻是最最無辜的,她又做錯了什麼呢?
夜靜悄悄的,來凌雲(yún)書院快滿一月,想象中的書院生活與現(xiàn)實(shí)相去甚遠(yuǎn),樑其方時常捧著一卷書對著紅燭發(fā)呆,當(dāng)初自己不顧一切地到了這裡,是不是太傻。
“咚咚”房門被敲響,執(zhí)事在外頭喊,“樑公子,您的衣服洗好了。”
其方起身去應(yīng)門,從執(zhí)事手裡接過洗曬乾淨(jìng)的衣裳,謝過後關(guān)了門,轉(zhuǎn)身到了衣櫥前。自從容靖搬走後,這生舍便顯得空蕩蕩;叉自從他們兄弟倆都走後,彷彿書院裡也空蕩蕩了。
伸手打開櫥門,正要把乾淨(jìng)的衣裳放進(jìn)去,引入眼簾一件陌生的衣裳,心裡頭愣了一愣,問自己;“這是誰的?”但很快就想起來,這是那一夜在問渠園,容翊給自己披上的外衣。今天氣越發(fā)熱了,這袍子雖瞧著有些膩人,可帶來的卻是那一夜溫暖的記憶。
“你們何時回來暱?”樑其方無奈地一嘆,關(guān)上櫥門,他已無心念書,便呵氣吹滅了蠟燭,裹了一層紗被胡亂睡去,可是這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終究無眠。
翌日一早,其方拖著疲倦的身體去飯?zhí)贸栽顼垼巢谎詫嫴徽Z亦是書院的規(guī)矩,他安安靜靜地吃著自己碗裡的東西,忽而肩頭被重重一拍,一把熟悉的聲音響起,“樑其方!”
應(yīng)聲看過去,果然是容靖一張嘻嘻哈哈的臉,他臉上還有枕頭被褥壓出的睡痕,想必又是起晚了。
“你回來了。”樑其方喜出望外,抑悶數(shù)日的腔,終於綻開了笑容。
容靖也很高興,卻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可憐模樣,攤手說;“有什麼辦法呢,凌雲(yún)書院離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