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恆姮搖了搖頭,“我不回去,不回去。”
“傻丫頭,你哥哥偷偷帶你出來,若帶不回你去而叫恆伯伯恆伯母責怪,下回誰還敢?guī)愠鰜恚俊辟∥慈崛岬睾逅瑢稅a姮,自己的確當親妹妹那樣疼愛,奈何她們這種侯門裡的女孩兒,命運大多在別人的手裡,誰也無可奈何。
恆姮嬌滴滴地黏著佟未不放,“我是正巧碰上哥哥要出門,逼問之下才知道他是來看你,他呀,纔不是好心帶我出來,他是怕自己一個人來尷尬,那麼巧就帶上我做陪襯了。”
佟未默聲。
恆姮繼續(xù)道:“未姐姐,我聽說朝廷很快就要選太子了,我家那幾個嫂子們都在說,我要麼會先嫁給允澄,要麼等他成了太子再嫁……未姐姐,我不想嫁給他,真的不想。我不敢再想法子讓他喜歡別的女孩子,可是,你幫幫我,別讓我嫁好不好?”
“姮兒,這句話嫦姐姐已對你說過,我們於這件事是無能爲力的,唯一的辦法只有允澄不想娶你。”佟未耐心地勸說,“可是允澄能自己選擇嗎?”
恆姮搖頭,“不能。”
“姮兒,我覺得允澄不錯,你爲何不試著與他交往,或許他值得你喜歡。就像……姐姐和你那容姐夫一樣。”佟未說著,甜甜地笑了。
恆姮安靜了,她明白佟未若能幫,是不會袖手旁觀的,看著一臉幸福的未姐姐,伸手摸了摸她只稍稍隆了一點的肚子,惋惜地嘆一聲:“本來,我能做這娃娃的姑姑,如今只能做小姨了。未姐姐你知道嗎?德恩公主她上個月就回宮了,到現(xiàn)在也沒回來。”
佟未一怔,“爲什麼?她和你三哥吵架了?”
“也不是,反正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事情,德恩突然就回宮去住了。娘找貴妃姨母打聽過,只說是公主要回宮侍奉皇后娘娘,說是皇后娘娘染病了。可是貴妃姨母說,皇后娘娘根本沒病,只是在坤寧宮裡裝樣子。這裡頭究竟鬧的什麼文章,我實在不懂,你說,我又怎麼會喜歡嫁入皇室。”恆姮無限惆悵,扶著牀架起身來,理一理自己的衣袂,對佟未道,“未姐姐我走了,改日到容宅去看你,我會和我娘說,讓我多住幾日再走。”
“去吧!姐姐在家裡等你來。”佟未口中說著,心裡卻還是起了幾番不悅,但她也不明白,到底爲了什麼不悅。
回家的路上,恆姮與恆聿坐在暖車內一路無話,將至家門時恆聿才終於開口問:“你未姐姐,好嗎?”
恆姮輕輕一嘆:“哥哥總算問我了,我以爲你不打算提未姐姐了。哥,未姐姐懷孕了。”
“懷……孕了?”恆聿的神情凝滯在了寒冷的空氣裡,方纔和佟家父子的談話,他們是那麼默契地不提佟未,原來,是怕這個消息……呵,難道我心思,天下人皆知?
內宮中,齊貴撩起東暖閣厚厚的門簾,但見容許從裡頭出來,他笑嘻嘻道:“容將軍辛苦了,奴才稍後送您出宮。”可擡頭見容許的目光停留在別處,他尷尬道,“將軍不必在意,咱們出宮吧。”
容許目光所及之處,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正捧著一隻手爐立在對面西暖閣的屋檐之下,她居高臨下目光犀利,纖長的黛眉微微扭曲,一臉的怒氣將她端莊的美貌蓋去了幾分。而庭院裡,雪地上,方纔那位纖弱溫柔的樑美人,正硬生生地跪著,刺骨的寒冷,引得她瘦弱的身軀不住地打顫。
“好,我們走吧。”容許收回目光,遂與齊貴往另一個方向去。
須臾卻有小宮女急匆匆趕上來,“容侯爺,貴妃娘娘請您過去說話。”
齊貴亦是一驚,他雖是堂堂一個總管,似乎還不敢悖逆瑜貴妃的意思,便低聲問容許:“將軍您看,是不是挪一挪步子?”
容許道:“自然。”
這倒讓齊貴一愣,他稍斂了神色,返身來引路。他也是知道的,容許曾得罪過貴妃,如今貴妃召見,當然不能夠拒絕。
不過十幾步的距離,容許走到了西暖閣門前的拐角處,剛躬身作揖,那跪在雪地裡的樑美人便“嗵”地一聲摔倒在了地上,似乎凍得不省人事了。
江玉嫺幽幽地轉眸來看,容許竟氣定神閒地直視自己,對那梁氏的遭遇視若無睹。
“呵,侯爺果然名不虛傳,如此美妙佳人就在眼前受折磨,您竟然不爲所動。”江玉嫺冷笑一聲,擡手示意宮女帶下那暈厥的梁氏,“著太醫(yī)好生照看,莫讓粱閣老知道了,鬧得皇上心煩。”
容許眉頭微動,不曾想,這位樑美人竟是粱閣老家的女子。
“侯爺,本宮問你,樑美人姿色如何?”江玉嫺再問。
容許道:“娘娘恕罪,臣不知。”
“不知?如此佳人,侯爺也不多看一眼?”江玉嫺冷笑,忽又道,“是啊,聽聞容夫人的容貌天下無雙乃京城第一美人兒……難怪侯爺如今眼裡再無旁人了。”
容許卻笑,“娘娘盛讚了。”
“這位佟小姐,不好伺候吧?”江玉嫺問。
容許只道:“多謝娘娘關心。”其實他心裡,當真想好好謝一謝這個權傾六宮的瑜貴妃。
“唉……這大半年,宮裡年輕的女子越來越多,一不小心,就會有類似粱美人這樣出身名門的姑娘出現(xiàn)在眼前,本宮真的很心煩。”江玉嫺閒閒地轉過去,緩緩轉動著手裡的暖爐,“且這些女孩子基本都不懂什麼規(guī)矩,本宮還要花心思一樣一樣地教,本宮到底年歲大了,偶爾不得不徒生力不從心的戚哀。”
容許一言不發(fā),就在剛纔,皇帝也對自己有過長長的一嘆。
“侯爺,本宮今日有句話要囑咐你。”江玉嫺感慨之後,轉過一張嚴肅的臉。
容許垂首:“娘娘請吩咐。”
“本宮想要的東西,並非什麼朝夕之間突生的念頭,這一年一年地走過來,耗費的心血難以計數(shù)。侯爺,本宮希望你能看清時局,站在一個你該站的地方。”
江玉嫺語畢,已有宮女過來,福身道:“皇上請娘娘進去。”
“知道了,本宮即刻就來,你去小廚房讓御膳師傅燉兩盅燕窩,一盅送去坤寧宮請皇后享用。”江玉嫺說罷,待那宮女離去,又對容許道,“本宮的話,還望侯爺多放在心上。”
容許不言,只側身讓開了道路,但見宮女內侍上來攙扶,簇擁著江玉嫺朝那東暖閣而去。
齊貴則隨即趕上來,對容許笑道:“侯爺,咱們走吧。”
容許沒有說一句話,轉身就走,惹得齊貴撇嘴:“果然冷冰冰的一個人。”
這邊廂,且說恆聿兄妹回到家裡,恆夫人江玉嬌將女兒帶開,恆啓豐則把兒子單獨叫到了面前,開口便問:“你見到容許了?”
“沒有,正巧與他錯過,皇上宣他進宮了。”恆聿說道,“父親,我一路過去看到好幾個府裡的車馬,好像所有人都非常在意容許這一次的上京。”
“他手裡握著朝廷的重兵,他稍有一點傾斜,就能扭轉整個局勢。如今太子之位懸而未決,所有人都想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站對位置,將來新君即位論功行賞,自然分得一杯羹。”恆啓豐冷冷地說,又叮囑兒子,“眼下那些蠢人一個個自以爲做得乾淨別人看不見,殊不知連你我都能知道他們的心思,又何外乎皇上。聿兒,這些日子你不要再去佟家了,我們要作壁上觀。”
“是,父親。”恆聿答。
“既然沒見著,那定也不能從佟家父子口中問到什麼,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恆聿應,轉身要走。
“聿兒。”恆啓豐忽然又喊住了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