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文琳，你有什麼打算？”

各懷心事的片刻沉默過後，莉莉問文琳。

莉莉比文琳要大一兩歲，二十七八的樣子，身材瘦小，五官平平，不過她很會打扮，服裝搭配得讓人很舒服，第一眼見到她的人就覺得她是一個美女，等到相處下來，發現她長得其實很普通時，那時候也不介意了，因爲別人和她在一起時，總是感覺很開心快樂，所以朋友特別多。

文琳比莉莉要高一個頭，身材高挑苗條，皮膚白晳，五官精緻，再加上在中央美院學了那麼多年，身上有一股藝術家的優雅冷豔氣質，可以說是任何人見了她都會認爲她是大美女。

公司裡設計師二十多個，各種年齡層次的都有，男男女女，有八大美院出來的老一輩的四十多歲的設計師，也有從職業大學，專科學睆出來的二十出頭的，還有是從社會上的室內設計的培訓單位出來的，這些人一般三十多歲。

每一個家裝公司的設計師都是如此，龍蛇混雜，良莠不齊，也因爲這個原因，現在室內設計師的工資都是底薪加提成，各個大城市，設計師現的底薪通常都是八百到一千，很低，沒有提成，根本就屬於低收入人羣。

每一個家裝公司，都有那種幹了幾年的設計師，每個月工資都是兩三千的，當然，也有做得特別好，提成拿得很多的，比如他們獅豪公司設計部的設計總監，他畢業於清華大學的美術學院，是全國裝潢行業知名的設計師，每個月的薪水至少上萬，現在在廣州買了車買了房，娶了一個漂亮的老婆，日子不知過得多麼滋潤。

莉莉和文琳在公司裡算是資格比較老的設計師了。

莉莉不像文琳一樣是科班出身，文琳畢業於中央美院，有很紮實的美術功底，手繪能力特別強，莉莉之所以進入室內設計這個行業，完全是中途覺得室內設計大有可爲，覺得有大把的錢掙，中途轉行做室內設計的，她沒有半點手繪功底，美術的基本功從來沒聽說過，不過人聰明又肯上進，在社會上那種室內設計的培訓班學了幾個月，又自學了許多室內設計的電腦軟件，所以也讓她擠進了這個行業。

她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一無所有的人是沒有絕望的權力的。”

她不能絕望，所以加倍自信，且相當的有毅力。

對於莉莉這種半路出身的設計師，文琳是不置可否的，她根本不能把莉莉的作品叫做設計，她通常給業主所做的設計，都是用電腦軟件套出來的，設計出的效果圖，百分之九十是電腦自動生成的，就像是傻瓜相機一樣，那剩下的百分之十，她會百般討好文琳，想盡辦法請文琳幫忙。

文琳是那種性格比較隨和的，雖然看不起她這樣的作法，但想著同事成天在一起，能幫就幫一下，更何況，莉莉也有她的過人之處。

她的過人之處，就是她對於作單搶單十分的賣力，她曾經有一個外號，叫做“天纏功”。

這個外號是一個業主贈給她的，後來在公司裡就叫開了。

幾年前，她剛進獅豪時，爲了做成一個單，天天跑到建材市場去（因爲去那裡的人很多都是想裝修的），每天守在市場入口，一看到業主，就會堆上滿面的笑容，笑著問道“先生，房子要不要裝修？”

其中有一個問了她一句：“你是設計師？”

她立馬說道對，但是那人搖了搖頭，走了。張莉莉一直跟他到家門口，不停推薦自已，業主不理她，第二天，她又一大早守在人家家門口，業主要去上班，她就跟到公司裡，業主怒了，晚上再跟他回家，如此幾天，最後業主怒了，對她道：“不要跟我回家，我老婆對我意見很大！”

她便笑了笑，改變策略，天天守在業主公司外面，一看到業主進出公司，她就會問道：“先生，你不是要裝修房子嗎，我們公司設計不錯的——”

業主當她如空氣，每天照守不誤，照問不誤。

如此堅持下來，在公司外面守了足足三個月，每天雷打不動，到最後，三個月後，當她再迎上去問了相同的話時，那個業主看她一眼，嘆口氣，對她說道：“行，就讓你給我裝修吧，你真是天纏功啊，我都被你感動了。”

這位業主後來到他們公司付錢的時候，還跟他們總監說起了張莉莉的事件，總監也特別表揚了她，那位業主說道：“你太有毅力了，這樣的人做什麼事不能成功啊。”

從此“天纏功”的外號在公司傳開來。

他們獅豪公司人人都有外號，以前人人都有英語名字，他們的公司副總裁在國外留了幾年學，是個什麼博士，到了他們公司，就給他們公司的每個人取了一個英文名字，什麼蘇珊，馬蒂，傑克，約翰等等。

不過大家都叫不習慣，倒是給不少同事安了外號，莉莉的外號就叫做“天纏功”文琳因爲看上去比較冷漠，氣質冷豔，所以男同事都偷偷的叫她做“冷美人。”就像銷售部的喬振天，他的外號是“小喬”一樣。

所有的人，看到五大三粗像鐵塔一樣的喬振天，然後衝他叫一聲“小喬”，看到他痛苦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就十分的高興。

後來那個副總走了，給他們取的英文名字他們全部忘了，倒是外號一直叫了下來。這個算他們公司的特色吧。

莉莉憑著她作單搶單的狂熱還有堅韌不拔的毅力給公司拉過來許多業主，有時候，爲了感謝文琳幫她做的設計以及討好她彌補自已在設計上的不足，她也會介紹一兩個業主給她，所以兩個人在公司相處下來，慢慢的，沒有利益衝突的前提下，感情也還不錯。

公司幾次有意讓莉莉去業務部（因爲她跑業務的能力遠高過她的設計），上司暗示她如果她願意過去，可以讓她當一個銷售主管之類的，不過莉莉好像覺得做室內設計師她更感興趣更有面子，所以一直呆在設計部，對上面的答覆就是：“老總，我在設計部一樣可以拉到業主的，一樣可以做業務！”

上司看她是一個人才，也很欣賞她，見她不想調部門，也就讓她一直呆在設計部了。

文琳知道自己無法改變這個世界，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莉莉的長處是她沒有的，所以對於她不把設計當一回事，她也沒有作聲。

菜上來了，兩個人開始吃飯。

莉莉對文琳道：“文琳，你不要擔心，我會幫你的，有我呢。”

她對文琳抱以熱忱的笑容。

文琳擡起頭來，看她一眼，客氣的對她說聲：“謝謝。”

莉莉對她真誠笑道：“文琳，我一定會幫你的，在公司裡，我和你感情最好，只要我們兩個合作，我們一定能夠保住這份工作。”

文琳笑了笑，沒有作聲。

莉莉大概一心想拿到那個五千萬的大單，但是對自已的設計沒信心，纔會向文琳急著表白友誼。

文琳心知肚明，沒有作聲。

她自己還沒有靜下心來，莉莉就彷彿一切有了主張。

莉莉對她道：“文琳，我們在公司裡接近三年，我們是最好的姐妹，對不對，我不幫你幫誰，你也不可能不幫我，現在公司搞了這個業績考覈，我們只有聯合起來，才能保住這份工作，相信你也知道，現在各個公司都在裁員，剩者爲王啊。”

文琳看莉莉一眼，想到莉莉的過人之處，想她還真可能幫到她，便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