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朱總如約來到，他是有目的，剛好那家五星酒店自然也有好的西餐廳，朱傑請李文琳在西餐廳吃飯。

兩個人面對面的坐著，李文琳隔著很遠都能聞到朱傑身上古龍水的氣味，他今天穿著一件黑色的休閒夾克，下面是寬鬆的灰色運動褲，看上去很休閒。頭髮梳得光光的，裡面襯衫的衣領很白，一看就是有備而來。

朱傑心情愉快，李文琳低頭坐在他對面，如上刑場，朱傑隔著桌子打量著她，李文琳還是上班時穿的職業裝，回家因爲是臨時改變的主意，所以沒有換衣服，穿的依然是一白色的休閒襯衫，袖口挽得高高的,灰色的卡其布褲，腳上是一雙白色的涼鞋，頭髮披散在兩肩，低著頭在那裡沉默不語。

不過，因爲李文琳主動給他打電話，告訴他她同意了，朱傑也就不再計較了，在他的眼裡，因爲馬上要得到她，她終於臣服在他腳下了，對於自己的勝利品，他覺得怎麼看都是最美的。

“文琳，一會吃完飯，我們去酒店開個房間。”

他試探著問她，今天是有目的而來的，他就是要得到她，不看到兔子絕對不會撒鷹。

當然爲了安慰她，他隨即說道：“關於這一點，如果你沒意見，明天一大早我就和你去你公司籤合同，你看怎麼樣？”

朱傑舉起酒杯抿了一口紅酒，臉上笑瞇瞇的。

李文琳已經心如死灰，可是感覺內心深處，被生活踐踏成粉末的塵埃深處，仍然有一個危弱的聲音在那裡呼喊道：“李文琳，你在做什麼？李文琳，你會後悔的！李文琳，你會後悔的！”

她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叫自己不要去想這些東西，她命令自己回想現實的東西吧，她即將失去的工作，她最心愛的工作，她即將失去的夢想，還有她愛了多年的男友，他憔悴可憐的樣子，生活在她的面前，像滾滾而來即將輾過她的巨大車輪一樣，她沒有任何力量去聽取自己的心聲。

“文琳，你在想什麼，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朱傑又提高音量再問了一遍。

李文琳只得擡起頭來，用微弱的聲音說道：“聽到了，沒問題。”她的聲音是那麼小，像蚊子受傷的聲音，她幾乎自己都聽不到了。

朱傑卻聽到了，他滿意的點點頭，臉上已經是笑容滿面，他舉起酒杯，對她道：“來，文琳，我們乾杯！”

李文琳木然不動。

朱傑也意識到了她是被逼迫的，片刻的無味之後，自己獨自喝下一杯酒，想著無論如何，畢竟她親口同意了，這是一個成功。

朱傑對她道：“你放心，我不會影響你和你男友的感情的。”

李文琳壓抑住好比狂風暴雨的怒風，只恨不得馬上衝上前去把這個肥胖的矮個男人撕成碎片，他陷她於死地，竟然說不會影響她和她男友的感情，小凱，但願你永遠不會知道有這樣一個晚上，但願你永遠不要知道。

李文琳在那裡痛苦的時候，朱傑已經匆匆的吃過晚飯，他吩咐服務小姐結賬，然後又麻利的開了一個房間，他走到李文琳身邊，李文琳依然呆坐在那裡，朱傑對她溫和道：“文琳，天晚了，我們去酒店休息吧。”

在外人的耳裡，大概認爲他們是老少配的夫妻吧，或者是情人關係，但是不管是什麼，也比這種爲了一個單子賣身來得喲。

李文琳知道再這樣呆坐下去沒有任何意義，明天就要出結果了，一切就在今天晚上，葉小凱，她李文琳，還有喬振天，張總監，公司副總，呵呵，他們全都在等著她呢，等著她獻身，這樣纔不是惡意跑單，纔是忠心耿耿？

李文琳不想多想，很快的站了起來，扭頭就往前面走去，朱傑在後面小跑著跟著她，對她道：“慢點走，你不知在哪號房間，等等我。”

兩個人進了房間，朱傑對她道：“文琳，你先去洗個澡吧，今天上了一天的班，肯定很累吧。”

李文琳拘謹的坐在一把椅子上，兩隻手緊緊的拿著手袋的袋子，不敢擡頭打量周圍的一切，她十分憎惡現在的自己，她不敢面對。

朱傑又站在她面前說了一遍，勸她去洗澡，李文琳低頭坐在那裡，低著頭看著朱傑的穿著黑皮鞋的雙腳，她一陣噁心，感覺馬上要吐出來了。

好不容易，她才艱難的說出話來，她對朱傑說道：“朱總，你先洗吧，我一會再洗。”

朱傑看她並沒有拒絕，不由笑了笑，說道：“好，那我先去洗。”

他樂顛顛的進了衛生間，在洗澡的時候，他想，李文琳會不會在他洗澡的時候跑掉，但是很快的，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她今天就是爲了廣興這個單子來的，如果她跑了，那麼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她當然知道她如果突然跑了，明天廣興的單子肯定與他們獅豪無緣，這樣一想著，朱傑就無比放心。

他想著李文琳是一個有原則的人，今天之所以放棄自己的原則，大概是愛著各種壓力所迫，他不如讓她多一點時間適應，所以朱傑並沒有很猴急的洗完澡出來，他上了年紀，四十多了，已經不是那種衝動的年輕人，他需要的是情調，慢一點沒關係，在此之前的過程，想著將下來發生的一切，朱傑就覺得很有成就感，身心都很愉悅。

在李文琳給喬振天打電話不久，喬振天呆在家裡，是的，剛一開始他在電話裡說的“文琳，我會在附近守著你的。”

這的確是一句安慰她李文琳的謊言，但是李文琳極快的掛了電話之後，喬振天一個人呆在家裡，想著此時此刻，李文琳正在陪著朱總，這一個晚上，李文琳爲了廣興這個單子，她所要付出的一切，他突然無法平靜了。

他起先在椅子上搖來搖去，痛苦的思想著這件事情，最後無法再坐在那裡了，他開始雙手能叉著腰在房間裡來回走動，房間裡安靜極了，放在牀頭平時用來鬧醒他的鬧鐘一分一秒在那裡走著，聲音細小清脆，他都聽得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

所有的想法，搖擺的，遲疑不決的，全部出現在喬振天的腦海裡，三個月和著李文琳所經歷的種種全部在他眼前再次出現。

他搖搖頭，使勁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了，可是沒有辦法，他無法停止思想，腦海裡仍然是李文琳的樣子。

她不肯的，她不肯的，今天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爲他去找了她們部門的設計總監，他逼著她走到了這一步。

喬振天太清楚了，他重重的低下了頭。

許久已經忘卻的東西，在切身的利益面前已經不存的東西，良心，再一次出現，他的良心安始不安。

喬振天狠狠的一轉身，對自己道：“喬振天，你在想她做什麼，你想想這個單你付出了多少心血，如果你沒有做成，你會失業，失業的你她還會在乎你嗎，你有什麼資格去同情她，如果做成了這個單，你可以當公司副總，你從業務員開始就一直做的夢，公司副總，公司的二把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可以拿到大把提成，可以賺很多錢，喬振天，你以前家裡窮，生活在農村，沒有錢穿新衣服被同學看不起，你爸爸得了癌癥沒有錢醫治只能看著他死去，你現在爲什麼爲了一個已經有男友的一個只只是不同部門的女同事擔心，你沒必要嗎，以前有人同情過你關心過你嗎，沒有沒有的。”

他反覆對心裡說著這些話，可是，李文琳含著淚水的臉總是在她眼前出現，她曾經因爲別人說她和他在一起的流言都會傷心哭泣的人，她堅持到最後，死活不肯走出最後一步，他一直逼迫她勸說她，她都一直在幫他，她明明有機會保住工作的，她那麼信任她，她爲了做成廣興這個單。她畫了五套圖紙，她爲了做成廣興這個單，她做了許久的準備，在競標會上的演講太出色了，她反覆對他說，她只想憑自己的真本事混口飯吃。最大的心願就是安安靜靜的做著設計。

喬振天痛苦了。

人生最大的抉擇出現在他面前，向左還是向右，只一步就是天淵之別。

他在房子裡裡呆了兩個小時，手機一直沒有響起，可是正是因爲手機沒響起，他纔會越來越不安，李文琳這一次好像來真的了，否則她會給他手機。

喬振天更加不安，他試著給朱太太打了一個電話“朱太太，今天晚上李文琳有沒有給你電話和短信？”

“沒有呀。”

喬振天就知道壞事了，他匆匆掛了電話，衝出了家門。

直接坐車到了李文琳說的那個飯店，一路上打李文琳的手機，手機卻關機了，喬振天更加慌張了，他後悔了，他想了想，只得給張莉莉打電話，他對她道：“莉莉，你馬上過來，李文琳出事了，馬上，快。”

在電話裡他簡短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因爲想著如果他衝進去的話，也許兩個人已經沒穿衣服了，不太雅觀，所以想到了張莉莉，在張莉莉趕過來的時間裡，他去酒店前臺問了房間號。

張莉莉很快就過來了，這是讓喬振天吃驚的，張莉莉衝到他面前，揚手狠狠就是一耳光，對他吼道：“無恥！你以爲李文琳是別人嗎！你這個龜公！房間號碼在哪裡？”

喬振天被打得退後一步，說了房間號碼，張莉莉風一樣的進了電梯。

喬振天苦笑一下，張莉莉罵得該，他沒有面目見李文琳，但是他關心她到底怎麼了，他跟在張莉莉後面進了電梯。

電梯裡沒有其它人，只有他們兩個，張莉莉冷冷對喬振天道：“如果她有什麼意外，別說她男友，我張莉莉就不會放過你！”

喬振天吃驚道：“你以前對她不過如此。”

張莉莉道：“以前是我不對，是我沒發現她的好。”

“莉莉，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找你來也是因爲我知道錯了，不要罵我了。”

張莉莉看他一眼，對他道：“喬振天，李文琳真的是不容易，但是你不能這樣逼著她，她不是我，也不是你們業務部那些女銷售，她最大的心願就是安安靜靜的做設計，她昨天明明可以籤一個公司的單的，但是後來突然沒簽了，我還覺得奇怪呢，肯定是你們做了手腳吧，喬振天，李文琳以前多信任你多依賴你，可是你，你竟然這樣的逼她害她！1”

喬振天苦笑道：“莉莉，你不要說了，我已經知道錯了，是我對不起她，但願她不要出事。”

這時候電梯已經到了，張莉莉便不再說話，一個箭步走出了電梯，直奔朱傑所在的房間。

兩個人到了門口，張莉莉一邊用手指指著門鈴一邊對他道：“你肯定也知道這樣進去會是什麼結果吧。”

喬振天點點頭，對她道：“給你打電話時我已經做好了被炒的準備，至於文琳，我會和你們總監說的，不會讓他開掉她。”

“哦，是嗎，你還有這本事？”

張莉莉不相信，說話明顯帶刺，這時候裡面響起了憤怒的叫喊聲，兩個人都緊張起來。

喬振天臉上的汗水都涌出來了，他緊張的看了一眼張莉莉，張莉莉一咬牙，一手指把門鈴按響。

沒有反應，彷彿沒有人聽到門鈴響，張莉莉和喬振天都聽到裡面有人的跑動和叫喊聲，喬振天急了，推開張莉莉，直接用手對著門拍要，並朝裡大喊道：“文琳，不要怕，是我，老喬，老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