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千落本來是想著,在金竹鎮最好的客棧,給杜霽景租一間最安靜舒適的房間,有人伺候著他,他也可以安心的讀書。
可是杜霽景卻不肯,想著回麓山書院去住,也可以順便和同學一起溫習功課備考。
莊千落覺得這樣也可以,便是直接送他去了麓山書院,然後才折返去找店鋪。
“啥?所有的商鋪都賣沒了?這纔不過一天的時間啊!你開什麼玩笑?”找到昨天的房牙,莊千落聽他說完差點沒揍人!
昨天雖然沒談攏,可是房源卻還有許多,怎麼今天她來,這些人全數告訴她,沒有一個房源呢!
不!不對!
不是一個都沒有,僅剩的一個,就在蜜煌成衣鋪的對面,這是公然要她和奚術塵對立的意思麼?
房牙們被莊千落吼得一縮脖子,對於這位後起之秀女富豪,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這會兒見她生氣了,其中一人吞了吞口水,底氣不足的回答:“實不相瞞!莊姑娘,買了所有房子的人,正是奚記的老闆奚術塵!你也知道他是什麼人!他若想買,我們哪裡有不賣的道理?所以,是真的只有那麼一處房子了!”
丫丫個呸的!
這奚術塵就是個禍害!
沒事兒找抽的主兒!
爲什麼要把所有房子都買了?
哪裡是真的想開那麼多店鋪?根本就是逼著她和他面對面,然後再鬧出什麼事來,莊千落哪裡可能不知道?
聽完房牙的話,莊千落恨得牙直癢癢,一個字都沒說,甩手就走了!
不就是想找她麻煩嗎?
她偏偏不要讓奚術塵如願!
還是最開始那句老話,酒香不怕巷子深!
她這一次,還真就繼續要走不尋常的路!
奚術塵一直在她身邊派了探子,莊千落是知道的。就算有千城覆的影衛保護她,隔離那些奚術塵的探子不能近她的身邊觀察,可是遠距離的跟蹤,卻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這一次,莊千落決定不給奚術塵插手的機會,說做就要去做,便是直接去了府衙!
一個時辰之後,莊千落在新任的鎮守手裡,買下了城東門旁邊的一塊三百平米的土地!
哼!
沒房子,咱自己蓋!
沒顧客,咱自己拉!
她就不相信了,躲不開一個奚術塵?
出了鎮守府之後,莊千落在街上走的腳步就有些頓了!
她想開成衣鋪,除了有自己的創意之後,還沒有裁縫和掌櫃,到底要去哪裡找這些人才,她還真的不知道!
想來想去,回家閉門造車找人才,是絕對不可能的!
所以,她並沒有回家,而是沿著金竹鎮熱鬧的大街,開始四處亂轉!
挑了幾家看上去生意冷清的成衣店,莊千落就琢磨著,進去碰碰運氣。
結果卻是出奇的一致!
人家雖然生意不好,卻都是個人的買賣,誰也不會想著,和一個連店鋪都建造在城外的人合作,倒不如踏實的給自己打工,好歹還能混口飯吃!
莊千落無奈的嘆口氣,暗暗琢磨是不是還要換一個辦法!
正愁著沒辦法呢!莊千落突然在最不起眼的街角,看到一個最爲破落的小房子,上面掛著一個破破爛爛的招牌,勉強能看清楚,那也是個成衣鋪!
莊千落眼前一亮,覺得自己有希望了!
結果走進去一看,傻眼了!
人家雖然招牌不咋滴,生意卻紅火的很,滿滿當當一屋子的客人,哪裡有一點要倒閉的樣子?
就在莊千落不知道如何開口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小姑娘走了過來,客客氣氣的對她問道:“姑娘,是來做衣服的吧?先選一下喜歡的布料,然後請到女室這邊來,我給你量體!”
“姑娘,這是你自己家的店吧?不知道,我能不能見見你家當家的?”不管有沒有希望,總是要問一問的,所以莊千落也就硬著頭皮開口了。
小姑娘一愣,將莊千落再度上下打量了一遍,見她穿著華麗,不像是什麼壞人,這纔回答:“我爹正忙著做衣服呢!你也看到了,我家客人多!若是姑娘有事,能否和我說?”
莊千落也不拖泥帶水,剛纔直接回答:“我想收購你家的店鋪,說白了!也就是想請你們家的所有人,去我家的成衣鋪工作!至於工錢怎麼算,還是要先看過你們的手藝!不過,我保證!我給的價格,絕對公道!”
人家生意這麼好,你居然說你是上門來收購的?
別說接待的小姑娘,就連旁邊的顧客,聽到莊千落的話,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小姑娘挑挑眉,看著莊千落的眼神明顯不善,突然開口對後面喊道:“爹!有人來踢館!”
暈!
莊千落聞言趕緊擺手,很認真很認真的解釋:“妹紙!你是真的誤會了!我不是來踢館的!我是真的想禮賢下士,請你和你爹出山的!那個……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莊千落!本來是做紙張……啊!妹子!你幹什麼?抱的太緊了,我都喘不上氣來了!先放開!有話好好說!”
沒想到莊千落的名字一出,小姑娘的態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突然上前猛地將莊千落抱住,十足用力的勁兒,就像逮到了什麼稀有生物,生怕莊千落跑了似的!
“你真的是莊千落?”小姑娘抱著莊千落,激動萬分的重複問道。
“啊!如假包換!咳咳咳……快放開我,要沒氣了!”莊千落是害怕,影衛看到她差點沒人勒死,將她好不容易尋到的人給滅了!
所以,保持安全距離,對誰都是好事!
小姑娘這才放開她,什麼都沒問,直接就說道:“去!去!就衝你的名聲,我也跟你走了!我爹也跟你走了!”
“……”她什麼名聲啊?
莊千落怎麼不知道,自己除了花癡的名聲之外,還有其他讓人一見傾心的名聲?
小姑娘卻是沒說話,一臉興沖沖的拉著莊千落的胳膊,推搡著其他顧客,喊道:“都走開!都走開!今天的生意不做了!我就只招待我的偶像!其他人,明天再來!”
那潑辣勁兒!絕對是不輸給莊千落啊!
偶像!!!
莊千落額角冒出三條黑線,真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有一天,會被人當作偶像來崇拜。
不過這種感覺,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莊千落正跟著小姑娘往裡走呢!一個大概四十歲的中年男人,就挑了簾子從裡面走出來,一臉忠厚寡言的模樣,和小姑娘完成形成鮮明的對比。
“老丫!你嚷嚷什麼呢?”外頭人多吵雜,剛纔小姑娘喊的話,男人並沒有聽清楚,這會兒打了簾子出來,便輕聲問道。
“爹!咱家來貴客了!今天生意不做了!你把客人都送走吧!然後把門板上上,我這就招待貴客進屋坐坐!”小姑娘說話極溜的吩咐,可見這個家,當家作主的就是她。
中年男人看了莊千落兩眼,之後就按照小姑娘的話去做。
莊千落則是被她帶進後院,直接走到小姑娘的閨房去坐。
這家店鋪外面看著破爛,院子裡和房間也是一樣的破舊,就連看著很賺錢的鋪子裡內,都破爛到了一定程度。
這也就更是增加了莊千落對他們父女的好奇,也就耐下心來,聽小姑娘的故事。
小姑娘名叫夏從靈,是夏老爹第四個女兒,也是最小的。
夏母死得早,夏老爹憑藉這門手藝,有當爹又當媽,把四個女兒都養大。
反正家裡也沒有兒子,夏老爹也不需要攢錢,就把所有的錢,都給女兒們做嫁妝了!
眼看著最小的夏從靈,今年也已經十五歲,又到了議親出嫁的年齡,夏老爹就琢磨著,把她嫁出去後,再幹幾年存點錢,就準備安心買一塊土地回鄉下去過日子。
莊千落聽完眼睛睜得大大的,實在是沒想到,上天居然會給她掉下來這麼大一塊餡餅!
其實不僅是夏從靈,現在很多知道莊千落事蹟的女孩子,都是拿莊千落當偶像的!
東北民風本就彪悍!女孩子沒有那麼多束縛!
可是對比莊千落瀟瀟灑灑的成功人生,她們就都弱爆了!
所以,莊千落是夏從靈的偶像,偶像需要幫忙,夏從靈自然不會怠慢!
就這樣,莊千落輕鬆找到一個手藝不錯的老師傅,更是得到一個暫時性的好幫手。
具體怎麼分成,莊千落卻是不會虧待夏從靈父女的!
等一切談妥,寫好文書,莊千落在夏從靈的一再挽留下,吃了晚飯才上車回家,差點晚到連城門都沒出去!
成衣鋪的事兒,就交給夏家父母去辦,莊千落只給夏老爹送過一次,幾張最簡單最接近這個時代服裝的設計圖,讓他先做出幾件樣品來看看。
至於成衣鋪的建設,全權交給夏從靈去辦,這丫頭能張羅,裡裡外外比個男人還好用,莊千落也是很放心的!
日子因爲忙碌而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杜霽景考鄉試的日子。
本來以爲一切都會很順利,可是聽到從京城回來的主考官的時候,莊千落一口茶水噴出去,差點沒嗆到。
“他要見我?他見我幹什麼?我又不是應屆考生?”連嘴角的水漬都沒工夫擦,莊千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問東宮玨。
東宮玨溫潤如玉的眼睛動了動,搖頭直言道:“我哪裡會知道?程清函這個人,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若不是知道他也是本村人,我也不會爲他傳這個信,告訴你了!要知道,你家男人現在把你看得可是死緊!別的男人想見你,必須得過他這關的!”
這話說得莊千落一頭黑線,卻根本不知道怎麼反駁,乾脆直接說正事道:“他什麼時候要見我?”
“一個時辰後,在豐收河的橋邊。”傳口信的小兵,是這樣說的!
程清函去年考上了進士,從那之後就一直在外面做小官,這事兒莊千落是知道的。
也正是因爲程清函終於出息了,程家在桃園村水漲船高,幾乎只屈居於莊家之下。
可是對比莊家接二連三的買地和有事,程家卻始終低調的仿若當初。
沒了程清風的糾纏,程家就當真和莊家一點關係都沒有,如今若不是程清函突然來信,只怕莊千落都想不起來,村裡還有這樣一戶和自己‘關係’匪淺的人家呢!
可是如今,程清函剛剛到金竹鎮監考完成,連自己家都沒回,一年多沒見的家人都沒看,就突然來信要找她,這到底是爲什麼?
豐收河的橋邊?
難不成,這程清函腦瓜進水,還想跟她來個什麼鵲橋會?
好吧!
其實是她想多了!
擡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豔陽高照春光明媚,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要殺人報復的天色呀!
所以,見個面就見個面,她還怕程清函把她吃了不成?
莊千落無所謂的點了下頭,表示自己就知道了,然後繼續寫著手裡的東西,微微一頓之後,跟東宮玨說:“今天上午,好像是霽景最後一次考試,下午應該就沒事兒了!你安排個人,把這小人精接回來,否則在金竹鎮玩瘋了,找不到人就麻煩了!”
東宮玨溫和一笑,卻是不懂得人艱不拆的道理,反著說道:“霽景哪裡有你說的那麼頑皮不懂事?你呀!想弟弟就直說,幹嘛拐著彎的找藉口,就是不肯承認自己那點小心思呢?”
莊千落聽罷不怒反笑,輕輕搖頭嘆道:“說來也真是奇怪!當初四個孩子裡,屬霽景最頑皮!跟個小人精似的,好像什麼都懂!卻又什麼都不懂!如今不過眨眼兩年,他卻像個大孩子一樣,比風良考慮事情都全面,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還真讓我有些不適應!“
東宮玨卻沒有她那麼感性,悠悠的回答道:“你當初送他去讀書,爲的不就是他能更好的懂得道理,將來功成名就光耀門楣嗎?怎地他纔剛剛參加完鄉試,聽你的意思卻是後悔送他去讀書了呢?”
呃!
應該怎麼說呢?
這東宮玨不會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吧?
怎麼她只是微微的想一想,東宮玨就已經猜出來了呢?
莊千落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額角,弱弱的問:“我的情緒變化,有那麼明顯嗎?”
東宮玨溫潤如玉的眸子裡閃過無奈,嘆道:“唉!太過安逸的生活,果然會讓人變得遲鈍啊!”
莊千落聞言朝天空翻了一個白眼,氣鼓鼓的回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說我已經被千城覆給養成人頭豬腦了唄?好呀!兩天沒收拾你,你就敢拿我開涮了?東宮玨,你是不是又想出遠門了?”
這威脅的語氣,絕對是說到做到的。
東宮玨連忙賠笑,優雅欣長的身子一動,乖乖的給莊千落行了標準一禮,這纔回答:“我哪裡敢開老闆娘的玩笑?我的意思是,就連我這個當初不知情的人,似乎都想到程清函爲何要在這個時候找你。而你……好像一點頭緒都沒有呢吧?”
“你知道程清函爲何要找我?”這話倒是讓莊千落徹底懵了!
看吧!果然讓東宮玨給猜對了!
他也懶得繼續和莊千落兜圈子,而且時間不等人,還是早點說了,讓她早做打算的好。
“程清晰!”東宮玨直淡淡說了這三個字,瞬間讓莊千落張大了眼睛。
東宮玨怎麼會知道,程清晰是被她害死的?
如果她沒記錯,她戳瞎程清晰眼睛的時候,才和他認識沒多久,只是讓他帶人出去找千城覆,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什麼交集,東宮玨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見她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詫異和恐懼的望著自己,東宮玨微微抿了抿脣角,暗暗覺得自己是多事了!
有些時候,一個人的好心多言,不一定能換得對方的感激或是好感。
相反的,在不恰當的時候,事情很可能向相反的方向走。
比如說此刻,莊千落就在用探究和防備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著他,似要看透他的靈魂一般。
東宮玨垂眸想了想,終是開口輕聲解釋道:“其實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千城覆失蹤時,當時的村長和程家人,在你家鬧的事兒。還知道,當初你讓我找千城覆的時候,似乎是因爲村子裡的人,認爲千城覆殺了程清晰畏罪潛逃。僅此而已!”
言下之意是什麼,已經不需要東宮玨說,莊千落也明白過來。
只是對於東宮玨的心機和能力,她再度有了一個認知!
太準了!
就算當時東宮玨沒參加,也可以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踩個八、九、不離十。
好在他是朋友,若是敵人……
莊千落幾乎不敢想象!
而且如今,她最需要對付的是程清函,而非好心提醒她的東宮玨。
“謝謝你!我會準備的。”莊千落嘴角終於露出笑意,很是抱歉的對東宮玨說。
東宮玨溫和的搖搖頭,之後就拿著一疊資料離開。
他離開後,莊千落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蹙眉深思。
腦海裡,不停響著的全是老和尚的話。
程清晰的死,雖然不是她一手造成的,可是說起來,若不是有她,他也不會死。
而她至今都沒懷孕,莫非就是因爲程清晰之事損了陰德嗎?
甭說這樣的莊千落迷信!
實在是因爲,魂穿這種事她都能碰上,這世上有鬼神那還不是正常的?
而且,她從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就親身感受了一回不是嗎?
如果當初她對千城覆見死不救,不僅可能失去了今生最愛,更可能一個魂魄粘合身體不穩,就再度一命嗚呼徹底死去。
所以,到底是她救了千城覆,還是千城覆救了她,如今已經說不清楚了!
只能說時間萬事萬物都有因果循環,她怎能不好好一心向善,善待生命裡出現過的所有人?
越想越深遠,對於莊千落的束縛也就越大。
後來擡頭一看沙漏,她才恍然想起來,還有程清函的約要付,趕緊起身收拾了一下,就直接奔著千城覆的書房而去。
可惜,書房裡一個人都沒有,估計又進東山幹什麼去了。
“麻團!麻團!”千城覆不在,帶著小狐貍也是一樣的。
奈何,麻團也不在家,莊千落只好喊了影衛,算是單獨去赴會!
若不是經過東宮玨的提醒,莊千落或許都想不起來,當初她還親眼看見過,程清函一臉狠戾的望著當時的莊家。
那種仇恨的眼神,十分清楚的證明,東宮玨的猜測絕對不是子虛烏有,所以莊千落必定是有足夠的防備,纔會去見他。
果然!
在見到一身素衣,卻是滿臉毫不掩飾仇恨的程清函時,莊千落一點訝異都沒有。
淡漠的笑容漫上脣角,她直言道:“有什麼仇,找我直說就好,不用拿霽景的仕途威脅我!他還小,今年考不上還有明年,我就不相信,年年你都會回來當考官!”
一年不見,程清函也從當初那個清秀斯文的男人,變得官威十足,本就少言寡笑的臉上,更是不見一絲表情,陰沉沉的望了莊千落一眼,之後背轉過身,才冷森森的問道:“你這是承認,當初是你殺了我大哥的?”
“承不承認重要嗎?反正你不也是認定了我,現在想拿著霽景的考試要挾我嗎?”莊千落嗤之以鼻,乾脆也轉過身,倆人就背對背的嗆上了。
程清函一陣沉默,很顯然被莊千落猜中了,所以無言以對。
他不說話,莊千落反倒有話要說,便直接開口道:“我不知道你有什麼證據,證明當初是我殺了你大哥。可是若你有證據,大不了交到府衙去,直接讓鎮守判我的罪就是了!你現在如此假公濟私,不就是拿著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仕途,陪著我走上一條不歸路嗎?”
“程清函,你最好想好了!你這樣拿著考生的成績,要挾考生的家人,這可是犯法的。一旦被我找到了證據,我是絕對不會放手,定要你身敗名裂!”
程清函不說話,莊千落就要乾脆反向去要挾他。
因爲她篤定,程清函手裡並無真實證據,否則以他現在的實力,定然不會和她私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