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此時被千城覆抱在懷裡的莊千落,就連杜霽景眼圈都有些紅,一把將旁邊蹦蹦跳跳的麻團抱在懷裡,緊緊擁著的力度,幾乎是和千城覆與莊千落是一樣的。
麻團被勒得一聲尖叫,杜霽景還是沒撒手,它乾脆就一口咬下去,雖然沒有傷到杜霽景,卻也足夠他鬆手的了!
原本因爲那封密信,莊千落有一肚子的委屈和埋怨,想對千城覆一吐爲快。
可是就在千城覆抱住她的那一霎那,所有的不痛快就全數消失了!
無論千城覆爲何要背後算計她,只要她還愛著他,那就都無所謂!
只要千城覆能開心,她真的可以不再介意付之流水的心血。
想明白過來,莊千落的脣角便緩緩上揚,擁住千城覆的雙臂也變得更加用力。
“你回來了!真是太好了!”千言萬語只匯成這簡單的幾個字,足夠代表她的所有心思。
千城覆抵著她發心的頭動了動,深情如擁有全宇宙一般,啞著嗓子回答:“我回來了!”
這男人是故意的吧?
她不說她想他,他也就不說嗎?
莊千落忍不住皺了皺鼻尖,剛想握拳捶他一下出出氣,卻不想院子裡混亂的場面已經有所控制。
“主子,已經將所有人都拿下,聽候主子吩咐!”好熟悉的聲音啊!
莊千落轉過頭,看到的正是下方恭敬站著的石考。
他真的回來了!
除了人消瘦一些,眼圈黑的嚇人一些之外,與半年多之前離開時,並沒有任何分別。
莊千落抿脣笑而不語,石考臉色微微泛紅,就像個犯錯的孩子被人抓到一般,根本不敢去看莊千落的眼睛。
千城覆鬆開環抱莊千落的手臂,轉過身看著皆數被俘的那些人,冷冷的吩咐道:“都關到山牢裡去!”
莊千落以爲,千城覆這樣的吩咐後,這些人一定是要反抗的,就算雙手不能動,他們不是還有嘴嗎?
可是出乎她預料,這些人非但沒喊,反倒有幾分配合影衛的意思,和鬧劇一般的到來完全相反,靜悄悄快速的跟著影衛們走了。
“這……我怎麼覺得,他們被俘之後,反倒很開心呢?”莊千落就是想破頭,也不會想到,他們來時有軍令狀,任務完不成回去也是一死,倒不如被俘關押起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千城覆卻是興致缺缺的抿了抿脣角,擡手拉住她的手腕,一邊往屋裡拉一邊說道:
“有關心別人的時間,還是先關心關心你自己吧!瞧你那比白兔還紅的眼睛!你是不是從我離開之後,就一直都沒休息過了?快進屋給我看看!”
莊千落尷尬的笑笑,那是絕對不會告訴千城覆,他只猜對了一半。
她雙眼通紅的原因,有一半以上是因爲之前的哭泣。
不過這麼丟人的事兒,她還是別說了!
然而她不說,不代表沒別人也不說。
杜霽景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把渾身絨毛直豎的麻團給抱了回來,跟著他們夫妻的腳步往屋裡走,一邊走一邊搶白道:“姐夫,你可不知道!姐姐自從你走以後,根本就是沒睡過覺嘛!就是剛剛,她還想你想到哭了呢!這雙比小白兔還紅的眼睛,就是剛纔哭出來的!”
莊千落回頭狠狠瞪了杜霽景一眼,奈何杜霽景皮皮一笑,根本就不把她當回事!
好吧!
如今她的手腕被千城覆握著,杜霽景自然不害怕她突然暴走,給他一頓爆慄了!
爲了能及時趕回來,千城覆帶著影衛從京城,一路飛奔五天五夜都沒休息!
光是路上跑死的千里馬,足足就有上百匹!
莊千落是之前三天三夜都沒睡,可千城覆還要加上最開始哄莊千落睡的那個晚上,也就說已經快要六天七夜沒閤眼了!
再加上一路飛奔,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會受不了!
可是就因爲杜霽景的這幾句玩笑話,千城覆滿身疲憊瞬間就消失無蹤了!
再回頭去看莊千落時的眼睛,那溫柔都快要堪比海洋,簡直達到膩死人的程度。
“真的這麼想我?”某男回身極度臭屁的問。
莊千落被他鬧得臉色一紅,就連威脅著杜霽景的眼神,都瞬間羞澀的抽離回來,冷冷的哼了一聲,乾脆誰都不看,直接就往裡面走。
千城覆的問題可是露、骨極了!和杜霽景所說的話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杜霽景咬了咬脣角,轉了轉慧黠的眸子,突然轉身就往出跑,邊跑邊嘟囔道:“你們夫妻倆聊吧!我還要背書,就不打擾你們了!”
千城覆十分滿意杜霽景的反應,就在他後腳剛邁出門檻之時,千城覆直接用內力掃向門板,門板一聲脆響關閉,就算是把他們和全世界隔離開了!
“我出去好幾天,你就沒什麼話想對我說?”千城覆的身子欺近,聲音帶著某種誘惑問道。
莊千落剛想開口嗔怪他,結果就被他身上的泥土味刺激道。
“阿嚏!”好吧!她很不給面子的,在這麼濃情蜜意的時候打起了噴嚏,而且還是那種十分用力的噴嚏。
千城覆躲得及時,更是抽紙及時,直接遞到她的面前時,很是無奈的解釋:“對不起!我忙著趕路,一直都沒換衣服。嗆到你了吧?我先去換衣服!”
說完轉身就走!
明明這裡到衣櫃,也就幾米的距離,可是反應過來的莊千落,卻是一把從後面摟住他的腰,耍賴一般的嘟囔道:“誰說我嫌棄你了?不許換!不許換!你就這麼站在這裡,給我好好的看看!好幾天沒看到你,我都快不記得你長什麼樣子了!”
千城覆聞言嘴角顫抖好幾下,無奈的問:“娘子,你這話的意思,是說你愛我不夠深?還是應該解釋爲你的記性差啊?纔不過六天的時間而已,你居然就能忘記自己相公長什麼樣子?”
莊千落十分十分認真的回答:“我記不住的原因,是因爲想了太多遍!難道你不知道嗎?這世上有一種腦細胞,叫做你越想得多,越看得多,就越會記不住!明明是正確的,大腦卻強迫自己懷疑!相公,我對你,就是這種感覺!”
千城覆聞言愣了愣,終是無奈的搖頭失笑,身子一轉將她抱在懷裡,一邊親吻她的臉頰,一邊低低的呢喃:“娘子,我想這世上,也就只有你,才能把記性不好說得如此別出心裁!你在我的心裡,就算是每時每刻都回憶,你的臉,你的笑,我也不會模糊忘記!”
莊千落心尖一顫,不願意再多言,只是緊緊擁著他,迴應著他的吻。
末了,莊千落動了動脣瓣兒,剛想說話,卻感覺到嘴裡有磨沙子的聲音。
千城覆俊顏難得白裡透紅,趕緊給她倒了一杯水,看著她漱口時,無奈的嘆道:“都告訴你,我六天都沒洗漱換衣服了!你還這麼激動,哪裡都親?”
什麼叫哪裡都親?
說得她好像色魔一樣?
莊千落漱口完畢,將茶杯放到桌上,瞪著自家男人,哼道:“是我想?還是你自己撲過來的?今天你不說清楚,本姑娘和你沒完!”
呀喝!
惱羞成怒了!
千城覆看著她因爲氣惱而變得更加紅潤的臉頰,心底踏實溫暖的感覺,便真實的可以融化一切。
剛想和她繼續鬥嘴,卻突然聽到外面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本來以爲是影衛來彙報那邊的情況,卻不想那人才到院子裡,就急匆匆大聲喊道:“姐,姐夫!不好了!不好了!娘,上吊了!”
“……”這一嗓子下去,兩人的臉色瞬間變白,皆是不可思議的對望,之後就齊刷刷的向外跑。
院子裡站著臉如白紙的人,正是來報信的杜霽景。
然而莊千落和千城覆卻沒時間和他打招呼,千城覆一手抱住莊千落的腰,雙腿用力一蹬地面,然後直接用輕功越過所有屋頂,直接向莊母的院子裡飛去。
到了莊母的屋裡,看到的就是已經被杜霽景放下來,躺在地面上毫無生氣的莊母。
房樑上還飄著白綾,白綾下面就是輪椅。
而莊母的脖子上明顯有勒痕,很深很深仿若血液已經凝固的痕跡,嚇得莊千落雙腿一軟,直接就跪在地面上。
“娘!你爲什麼要死?爲什麼要上吊啊?”莊千落雙拳用力捶打著地面,眼淚撲簌簌的落下,傷心欲絕的程度,簡直無法用筆墨來形容。
千城覆還是比較冷靜的,這會兒也顧不得莊千落,直接邁步上前去查看莊母的情況。
結果雙指一搭在莊母脖頸的大動脈上,千城覆的眼睛瞬間睜圓,他怎麼也沒想到,莊母竟然真的沒氣了!
杜霽景氣喘吁吁的跑進來,早就已經是滿臉淚痕,如今看到千城覆的眼神,心底當下一涼,哭哭啼啼著急的問道:“姐夫,你還在等什麼啊?快救救娘!快救救娘啊!”
這一聲呼喚,似乎終於喚回千城覆的心神。
那雙明亮如星子的眼眸,淡淡的掃了已經沒有生命體徵的莊母一眼,最後落到傷心欲絕的莊千落身上,微微猶豫一下,纔對杜霽景吩咐:“快!快去拿土來!最少要兩籃子!快去!”
杜霽景不敢怠慢,轉身就跑!
莊千落聞言卻是突然雙目一睜,對千城覆咆哮的問道:“要土幹什麼?我娘又沒死!你爲什麼要埋她?”
千城覆自然能體諒她現在的心情,只是冷聲解釋:“這是救上吊時間過長之人,唯一的辦法!”
說的篤定,千城覆心裡卻是沒底的!
莊母已經沒有任何生命體徵,能不能活過來,他真的不知道!
但是面對幾近瘋癲的莊千落,他真的不能開口說出實話來。
一聽千城覆不是要埋莊母,莊千落立刻就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就向外跑,趕緊和杜霽景去挖土。
千城覆在這裡,影衛在這裡,哪裡需要莊千落和杜霽景動手?
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兩大籃子足夠將莊母整個身體都埋下的土就挖回來,千城覆趕緊忙人將莊母埋上。
之後就趕緊摟著莊千落,只是溫聲安撫她的情緒,不要她衝動的跑過去。
莊千落幾乎哭癱在千城覆的懷裡,口中一直叨叨唸唸的都是,莊母爲何突然要自殺。
是啊!
所有人都想知道,莊母爲何突然要自殺。
如果說莊母是被人害得,這完全沒有可能!
因爲剛纔千城覆有詢問過影衛,確定把那些壞人全數都抓起來之後,影衛們就四散在家中各處盯著,莊母的房間始終沒有其他人進入,就連院子裡伺候的下人,包括米嫂都沒有進來。
更何況,莊母之前上吊用的白綾,和下面輪椅離得非常近,一看就知道,是她自己的意思。
否則那麼矮的位置,她只要抓著輪椅起來就可以活命,哪裡可能被吊死?
她這麼一心求死,到底是爲了什麼?
就在莊千落不停追問的時候,門口突然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直接給了她答案。
“爲什麼?還不是因爲你嫁了個混賬男人?”這一聲利喝,成功的吸引了屋內所有人的注意!
莊千落驚訝的擡頭看去,站在門口喊這句話的女人,不正是米嫂嗎?
米嫂除了眉目之間帶著憤怒之外,所有的表情和動作,都和平常無疑!
恭敬中帶著幾分謙卑,中規中矩的模樣,怎麼看都是忠良!
可是聽她不停說的話,那就更是帶著幾分讓人不得不信的意味!
“小姐,如果不是老夫人想不開,以死來懺悔!那麼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別人的!”米嫂滿臉痛苦高聲說著,就差點沒捶足頓胸,表示自己到底有多後悔,沒有早點告訴莊千落。
莊千落心裡一直是懷疑米嫂的,可是事到如今,面對親孃之死,她已經慌亂到一定程度。
雖然明明知道,米嫂的話不能信,可她還是鬼使神差的回答:“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
米嫂用力點點頭,一邊走近莊千落的身邊,一邊急忙的回答:“剛纔小姐的院子裡闖進壞人,老夫人擔心小姐的安危,就讓我推著她去看看。”
“結果剛走到小姐院門前的時候,就看到千城覆領著人回來。老夫人一臉著急,想要問他是怎麼回事!那時候小姐就在院子裡,一羣壞人圍著你,換做哪個人能不擔心?”
“可是千城覆卻不由分說,只是搪塞老夫人幾句,就伸手把她推走了!我無奈之下,也只好跟著離開,只當是他真的有對策,害怕人多誤傷行動不便來不及躲藏的老夫人!”
米嫂說的這些話,也都是之前莊千落親眼所見的,雖然當時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不過配合場景想一想,就知道米嫂沒有說謊。
其實她也不敢說謊啊!
千城覆就在這裡站著聽著她說,她一個不會武功的人,難不成還敢撒謊?就不怕被千城覆當場打死嗎?
所以莊千落連詢問千城覆都沒有,直接點頭表示米嫂說的對,繼續往下說。
米嫂見狀卻是先擡頭看了千城覆一眼,見他滿眼鎮定清冷的望著自己,之後卻一臉大無畏的繼續說:“若不是老夫人想不開,我也不會把偷聽到的事兒,拿出來說。這是最起碼的做人底線,我還是有的!”
“別廢話!你到底聽到什麼了?”現在的莊千落,哪裡有心思聽這種廢話?乾脆一聲大吼,直接就告訴米嫂,她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米嫂被她嚇得倒退了兩步,之後趕緊回答:“我聽到老夫人問千城覆,小姐你在書房裡找到的那封信,到底寫著什麼?爲何你看完之後在哭!千城覆只是微微猶豫,就告訴老夫人,那是一封他寫給彩石郡郡守的信,爲的是自己的一樁生意。”
莊千落不想提也不想再想的事兒,就這樣被米嫂又重新翻到二人面前。
可是此時的莊千落,根本沒心思去管那些亂七八糟的。
就算是一百個玻璃廠,在莊千落的心裡,也不可能比一個親孃來的重要。
“就爲這件事?”莊母又不是瘋子,怎麼可能爲了這麼一點小事,就想不開懸樑自盡呢?
米嫂被莊千落要吃人的表情嚇到,說話都有些結巴:“不、不是!後來老夫人又問千城覆,你到底是什麼人?他接近你的目的是什麼?如今得到了人,是不是又想把你的生意也都搶走?”
這口氣,絕對像最近不對頭的莊母可能說的話。
“千城覆猶豫了很長時間,纔對老夫人說,他是不希望你將玻璃廠開起來。這不是變相的承認,他在背後搗鬼,不是一心幫小姐你嗎?老夫人當時就怒了!拿起桌上的茶壺,就向千城覆丟去,千城覆躲開茶壺之後,不冷不熱的對老夫人說,這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兒,他和老夫人說不著。然後轉身就走了!”
“小姐,你怎麼不想一想?當初你和千城覆成親,就是老夫人做的主!如今看到千城覆在背後,一心想要害你,老夫人能不自責嗎?她能想得開嗎?我和老夫人的年齡差不多,家裡也是有兒有女的。如果是我女兒遭遇這種事,我也寧願一死,爲我自己害了女兒一輩子贖罪!”
米嫂添油加醋的說完自己的理由,莊千落以爲,千城覆會解釋。
所以她努力平靜自己的內心,轉頭去看千城覆。
可是她在千城覆的臉上,看到的只有沉默和平靜,彷彿米嫂根本什麼都沒說。
莊千落深深吸了一口氣,儘量用平緩的語氣,輕聲問他:“一個奸細這樣說你,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米嫂爲莊千落的話抖一抖,終於知道自己的下場是什麼了!
可是也因爲這樣,才使得她只能背水一戰。
如果她能說服莊千落,或許她還有活著離開莊家的可能。
千城覆平靜的眨了眨眼,微微低下頭看著莊千落的眼睛,輕聲回答:“我暫時不能告訴你,我爲什麼要這麼做。”
也就是說,他承認米嫂所說的話,全部都是出自他的口中。
曾經,莊母因爲程清風就自殺過一次。
那個時候,莊千落瘋癲的差點想動手殺了程清風,從此以後也就和程清風走到了陌路,程清風再也激不起她的一絲一毫反應。
沒想到,時隔兩年,莊千落就要再次面對,相近的局面。
而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和程清風的無意完全不同,甚至到了這個時候,還是不肯給她一個解釋。
從霍訪冬生子開始,到今天才不過十天的時間。
可是這十天時間的經歷,卻幾乎要壓垮莊千落,尤其是莊母上吊自盡,變成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如今的莊千落,真的是瘋了!
她突然失控一把拉住千城覆的衣襟,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裡,完全沒有一顆淚水,有的只是無邊的絕望和憤怒。
“千城覆,你還可以再混蛋一點嗎?你攪黃我的生意,在背後算計我,我可以不問不管!只要你開心,哪怕咱倆身無分文去住山洞,我都無所謂!可是現在上吊死了的人,是我娘!是生我,養我長大的親孃!”
“你不是最爲沉穩,做事做爲謹慎的嗎?如今你要怎麼和我解釋,你的幾句話,就讓她自殺了?呵呵!我忘記了,你無法解釋,所以不想說什麼是嗎?好啊!你什麼都不要說,你永遠都不要說!你,現在就給我滾出這裡!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再也不要聽你的花言巧語!”
莊千落越說越激動,直接甩手想要推開他,卻因爲他的身形太高大,只是甩的自己向後退了好幾步。
千城覆見狀伸手要去扶她,卻被莊千落直接打開。
千城覆雙耳靈敏的聽著外面的動靜,被莊千落打開的手用力握成拳頭,終是忍住什麼都沒說。
用不了多久,一切就都結束了。
如果他現在開口解釋,必然會牽扯出他的身份。
到時候,只怕不是他們能決定,是否還能在一起了!
所以,他什麼都不能說。
莊千落越想越心痛,整顆心都在自責。
她爲什麼要爲這種無情無義的男人,和莊母對著幹?
她爲什麼要爲這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男人,去傷莊母的心?
如今莊母因爲自責而自殺,她都想跟隨而去,用這條命來向莊母贖罪!
此刻莊千落的心裡,無比痛恨自己,連帶也恨著千城覆。
見千城覆不走,她乾脆眼不見爲淨,理智卻尚存,對影衛吩咐道:“在你們跟千城覆走之前,先幫我把這個女人的所有家眷都抓來!一個不許少!”
石考爲首的影衛愣了愣,見千城覆暗暗點頭,便立刻去行動。
米嫂一聽這話,嚇得立刻跪在地上,到了這個時候,還是不肯承認自己的罪行,狡辯道:“小姐,明查呀!我自打到莊家這一年,盡心盡職沒做過一點虧心事。如今小姐說我奸細?這怎麼可能?”
莊千落咬了咬脣角,轉身讓人帶杜霽景走,杜霽景又是擔心莊母,又是擔心莊千落和千城覆,哪裡肯?
他想向千城覆求助,奈何千城覆的決定和莊千落一樣。
無奈之下,杜霽景只好跟著影衛走了。
到了這個時候,莊千落才蹙眉一條條的指出來,越說米嫂的臉色越蒼白。
“你犯下的罪行?簡直罄竹難書!從訪冬生產開始,你就在暗中策劃,要鶼鰈和同智閒聊,引發霍家和風良的衝動。再說百合,她初來乍到的一個人,到底是從哪裡知道霽景和我脾氣秉性?能夠處處做事大方得體,沒有一點被人懷疑的地方?沒有一個我們身邊的人指點,這可能嗎?”
“再來就是我娘!最近這幾個月的變化,你敢發誓和你沒關係嗎?不過你發誓也沒用,這麼多疑點在這裡擺著,即便你舌燦蓮花,也解釋不清楚吧!”
時到今時今日,米嫂自己心裡也清楚,莊母的事兒,莊千落必然會清醒過來,知道是她在背後慫恿挑壞。
可是她沒想到的是,霍訪冬和杜霽景那麼隱秘的事兒,莊千落也已經查到。
一時啞口無言,無言以對的模樣,十足證明莊千落所說無一錯誤。
莊千落狠狠的閉了閉眼睛,突然從袖口抽出一把匕首,直接衝到米嫂的面前,看著滿面死灰的米嫂,憤恨的說道:“事到如今,你還不如老實交代,到底是誰指使你,來禍害我全家的!如果你現在招供,我就給你一個全屍的機會!否則的話,我一定會用最殘酷的酷刑,折磨你十天十夜。讓你所有的家人,老老少少都親眼看著,你到底死的有多慘!”
莊千落有一句話說的沒錯,事到如今,米嫂是真的不需要有什麼顧及了!
米嫂突然發狂似的笑起來,那一臉得意的模樣,哪裡有平時一點中規中矩的卑微?
米嫂的大笑得意,恨得莊千落差點沒拿匕首直接捅到她的身上。
然而她大笑結束後,說出的話,更是氣得莊千落血液倒涌!
“莊千落,是你自己太天真?還是把我想的太天真了?我敢潛伏在你家,你以爲我就想不到,有一天任務完成,會是這個下場嗎?我告訴你,我就已經做好了被揭穿的準備,我的主子也答應我,一定會盡早轉移我的家人。你覺得,你現在能威脅到我嗎?”
莊千落聞言大駭,暗叫自己太大意了!
她之前一直想著,要等千城覆回來,有影衛好出手時,再去抓米嫂的家人。
卻沒想到,米嫂他們的圈套是一環套一環的,既然臨到結尾,對方自然會做好萬全的準備。
影衛這一次,只怕是要跑空了!
卻沒想到,面對老奸巨猾的米嫂,千城覆卻是不屑的冷笑,反問:“不能嗎?那你現在來看看,這些人都是誰?”
說完,千城覆揚手拍了三巴掌,然後就有一羣老老少少,被影衛推進來,個個嘴巴都被堵著,明顯被綁來好一會兒了!
大人身上還有包袱,明顯是跑路途中,被影衛抓來的。
難怪之前,石考他們會去看千城覆,原來莊千落要的人,他們早就抓來了。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合理的,米嫂自以爲聰明,在這邊偷聽千城覆和莊母說話。
可她卻忘記了,以千城覆的耳力,方圓幾百米人的呼吸聲,都別想逃過他的耳朵,他又怎可能不知道,米嫂在呢?
從那個時候開始,千城覆就已經知道,米嫂就是家裡的那個奸細。
他這纔不聲不響,命令影衛去抓人,然後就等著,米嫂使出最後的招數。
米嫂看到全部的家人,之前臉上得意的笑容瞬間消失殆盡,驚恐充滿了眼底,心下的決定立刻就反轉了!
她爲了錢,來莊家害人,早就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條。
所以說白了,她要這些錢的目的,就是爲了自己的家人。
可是如今看到家人都站在眼前,再想想自己對莊家上下做的事兒,米嫂自然知道直接拿人去喂獨狼的莊千落,到底會做出什麼樣恐怖的事兒。
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米嫂的眼底全是掙扎和悔恨。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寧願一家人吃糠咽菜,也不要面對這種生死考驗。
最後家人的安危,還是戰勝了她自己的恐懼。
“小姐,如果我招了,你可否保護我的家人,遠離金竹鎮,找一個安穩的地方過日子?”到了這個時候,米嫂仍舊敢開口和莊千落談條件。
原因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的手裡,握著對方重要的證據。
“只要……啊!”莊千落猶豫一下,還是決定先套出米嫂的話。
卻沒想到,她才說了兩個字,就眼睜睜看著一個銳利的暗器,帶著寒光凜凜之色,直接刺向米嫂的喉嚨。
莊千落的叫聲,卻沒有千城覆的動作快。
也或許是他早就有準備,這會兒根本連思考反應的時間都不用,直接就飛身過去,牢牢將那枚暗器抓住。
隨著千城覆的動作,原本安靜站立的影衛,也瞬間移動起來,外面很快就傳來打鬥聲。
“站在這裡別動!”千城覆丟下這六個字,直接就飛身出去加入戰鬥。
即便沒有點名,莊千落也知道說的是誰。
可是這一刻的她,已經完全感覺不到感動。
莊母的死,就像一根刺一樣刺在她的心底,縱然她再愛,也已經無能爲力。
莊千落面無表情好像沒聽到千城覆的話,繼續盯著她的眼睛,淡漠的問:“事到如今,你還不招嗎?爲了這種無情無義的人,真的值得嗎?”
米嫂明顯是被外面來人嚇得渾身發抖,這會兒臉色鐵青的望著莊千落,好像根本就沒聽到她在說什麼,全身心只剩下一種感覺,那就是害怕。
莊千落重複了兩遍這些話,米嫂依舊沒有迴應。
就在莊千落幾乎要放棄的時候,米嫂突然在懷裡掏出一個小紅布包,直接塞在莊千落的手裡,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推她藏起來。
拼命的附耳到莊千落身邊,她的聲音壓得非常非常低,就連近在咫尺的莊千落幾乎都聽不到。
“這是我的保命符,我現在將它交給你。只要你保證我家人的安全,我就告訴你使用這些東西的方法。到時候,保管你能大仇得報!”都到了這個時候,米嫂居然還有心思算計她?
莊千落終於明白什麼叫做狗改不了吃屎了!
冷冷的盯著還在講條件的米嫂,莊千落咬著後槽牙,怒氣衝衝的問:“你害了我全家,現在憑什麼要求我保護你的家人?就憑這個信物?哼!你的主子都在外面了,我還需要這東西幹什麼?”
米嫂絕望的笑著,理智卻一點都沒散,直接回道:“要害你全家的,是他不是我!就算我不來,他也一樣有辦法,找其他人來害你全家。你就算殺了我和我的全家,也報不了你的大仇!可是有了這個東西,你就可以毀了他的全世界。怎麼樣?你到底答不答應我?”
難怪米嫂可以潛伏在莊家一年之久,連千城覆都沒有懷疑過他,米嫂的智商絕對不是吹的!臨危不亂的勁兒,甚至莊千落都有些比不上。
莊千落被米嫂篤定的態度氣得渾身發抖,轉頭看看米嫂家上下十幾口,已經被影衛和外面打鬥聲,嚇得癱軟在地的老老少少。
終是狠下心來,轉頭對米嫂承諾:“好!只要我能大仇得報,我就放過你的家人。可是你,必須得死!”
若是莊母沒死,或許看在米嫂如此老實交代的份上,莊千落可以赦免她的死罪。
但是如今莊母死了,莊千落連最愛之人都已經恨之入骨,又怎能放過罪魁禍首米嫂呢?
她之所以放了米嫂的家人,不過是爲了讓那個害他的人也嚐嚐毀天滅地的滋味。
所以這個交易,莊千落願意和米嫂做。
米嫂似乎早都已經預料到,無論如何莊千落也不會放過自己,這會兒聽她親口說出來,也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她留戀的看了家裡每一個人一眼,那種默默用眼神告別的場景,淒涼又悲慘。
末了,她終是再次附到莊千落的耳邊,悄聲對她說了些什麼。
莊千落的眼睛越睜越大,甚至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隨著米嫂說完最後一個字,莊千落突然感覺到手裡多了一個金屬物件。
莊千落低頭看去,居然是之前她要殺米嫂,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地上的匕首。
如今匕首的刀刃攥在米嫂的手裡,刀柄就在她的手裡,米嫂滿手是血,卻好像絲毫疼痛都感覺不到一般。
米嫂就用滿是鮮血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她的手,用她手心裡的匕首,直接紮在自己的心臟上。
一切,都結束了!
米嫂口吐鮮血,嘴角卻掛著釋然的笑容,掙扎著最後一口氣,說道:“小姐,你親手殺了我,這口氣,你應該也出了!求你,一定要兌現、兌現你的承諾。放過、放過我的家人!”
米嫂那些已經癱倒在地的家人,此刻皆是睜圓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望著眼前的一切,甚至都忘記了哭泣。
而米嫂卻始終都沒有回頭看他們一眼,只是定定的看著莊千落,眼神再也沒有故意演出的卑微和規矩,釋然的就像一陣春風吹過,最後什麼都不剩!
莊千落木木的拿著匕首,親眼看著米嫂倒下去,心底的愛恨糾結,似乎都隨著米嫂的倒地,而徹底的消失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
如今,她真的嚐到了這句話的滋味。
縱然再恨,在看到米嫂死的那一刻,一切也都消失了!
她拿著匕首站起身,邁步朝莊母走,剛剛走到第一步,手中滿是鮮血的匕首瞬即掉落在地!
生死兩茫茫!
死亡真的可以帶走一切,包括深入骨髓的恨!
可是她對千城覆的呢?
她當真下的了手,像殺米嫂一樣痛快,瞭解了她心底的愛恨嗎?
此時的莊千落,宛若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一步步慢慢走到,幾乎被黃土徹底埋葬,只剩下一顆頭的莊母。
看著莊母依舊蒼白如紙,毫無呼吸彷彿睡著了一般的熟悉面容。
她突然淚流滿面,猛地蹲下身。
雙手捧起莊母的臉,那冰冰冷冷的觸感,真真實實的告訴她,這個一直愛她勝過自己,這個打過她罵過她,愛過她怨過她的母親,已經離開了她。
“娘!你爲何要這樣殘忍?親手了結自己的生命,就是爲了喚醒我錯誤的愛?這是何必呢?只要你和我說,只要你開口,我可以放棄千城覆!我可以放棄所有!我只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丟下我!不要讓我成爲孤兒!我不能沒有你啊!”
莊千落聲聲泣血的呼喚,伴隨著比黃豆還要大的淚珠,直接砸在黃土上,還沒有幾秒鐘,黃土就被沁溼兩大片,變成了泥餅子。
奈何無論莊千落怎麼哭喊,已經死的人,都完全感覺不到了!
明明前兩日,莊千落還怨怪莊母對自己的殘忍。
可是隨著莊母的死,一切都變成了過眼雲煙,留在莊千落心底的,只有深深的悔恨,和對親孃的思念!
“啊!”莊千落突然宛若瘋了一般一聲大喊,雙目赤紅如硃砂,充滿了血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