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曰落定塵埃（二）

“那是爲他好，如今他的狀態不適合再呆在有阿梓的地方，他自己怕是狠不下心離開，我無非是幫他做個正確的決定，只是現在阿梓曉得了，解釋起來有些麻煩……”

我屏住呼吸側耳聽著，越聽越緊張，心跳如雷。

段老太太沉重的嘆氣：“我一貫知道青頌也中意小阿梓的，原本是他們小年輕兒的一對兒，你卻硬是要固執的插進去，你非要娶阿梓，我也盡力反對過的，弄得一家人不和氣實在也不好……”

“我決定的事情什麼時候能改變了？阿梓本來就該是我的，即便是親兄弟，也絕對沒有拱手相讓的道理。現在送他出去，也是爲了他調整心情考慮，要是由著他隨時隨地見阿梓，他一定是越難以自拔。媽，您還不知道我剛結婚那幾天，他去青溪工作的那間酒吧放縱買醉的事情，完全沒有樣子！我自然不能不管。”

“你一直都有主意，但這麼做是不是……”

“您放心，我並不是丟他在那裡不聞不問，只是希望他能慢慢放棄阿梓而已。那邊我有熟人可以照應著，到時候我親自跟二叔說。”

“那，阿梓那裡……你怎麼說？”段老太太憂心道：“我瞧她一貫冷心冷情的，但對青頌到底還是多在意些……”

段青叢的聲音頓了頓，變得前所未有的冰冷：“我來跟她解釋，她還是個小孩子，哄著就好。”

我聽到這裡，嘴裡像含了沙子似的難受。原來他一直拿我當不懂事的笨蛋來哄騙，當真是教書育人的一校之長啊。

眼眶澀澀的，我眨巴了幾下眼，做了個理直氣壯的姿勢準備推門而入。段老太太的聲音又滿含擔憂的飄過來：“阿梓並不那麼好哄的，她的腦子聰不聰明你比我清楚，有時只是她自己懶得往深裡想而已。你知道我當初爲什麼那麼反對你娶她？除了因爲青頌，因爲她還小之外……青叢……只有我曉得你跟她說的必須要結婚的理由，也是個莫須有的……阿梓要是知道了……”

結婚的理由？

莫須有？我如果知道了？知道什麼呢？我心裡那點隱隱的懷疑瞬間化作了滅頂的巨石，砸得我腦子一片昏沉。

段老太太的聲音一下子有些激動起來，“我不管，你既然已經娶了她，我也習慣了這麼個兒媳婦，不論有個什麼你都不能讓我沒了這小崽子……”

段青叢好長時間沒說話，我甚至能想象他現在的動作，必然是閉著眼睛皺著眉，右手還在理著左手袖口。他在煩惱吧？

我也跟著他煩惱，擡起手指按著眉心。段青叢平日裡很喜歡按我的眉心，因爲我也愛皺眉，他總說我眉心白白淨淨又飽滿，實在不適合挑著眉頭。每每被他的手指揉過眉心，再被他低頭在揉過的地方輕輕一吻，我就難以再思考什麼了，腦子裡像充滿了雲團似的棉絮。

我推開門，直直走進去，我讓自己邁著理直氣壯的方步，我讓自己的眼睛氣勢洶洶的盯住正摘下眼鏡按著額角的段青叢。我推門的那個瞬間，他正疲憊而堅定的對著面前的母親承諾：“絕對，阿梓就是我的妻子您的兒媳，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我會知道是嗎？”我對段青叢眼裡一瞬間掠過的驚訝視而不見，段老太太見我這樣橫衝直撞進來，張了張嘴，到最後實在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站起身拉著我的手，搖著頭。我沉了沉呼吸，憋住涌上來的淚水，聲音還是有點兒發顫：“段老師，您還是自己告訴我吧……那天……那天晚上……其實我們什麼都沒有，對不對？”

段青叢從容的放下眼鏡，走過來攬著我的肩。他的臉雖然繃得很緊，眼神卻溫柔。和我平時所知的段青叢一樣，他瞧著我的時候一向是這樣愛憐的。我側了側頭，段青叢已經伸手拂過我的額發：“你這小東西……有沒有已經不重要了，我們現在都結婚了，是不是？”

我聽著他寵溺的聲音，單單隻這一次，覺得不能接受。我奮力扭了幾下肩膀想掙出來，無奈他的手把我握的死緊，這下子我不由得哇哇亂叫起來：“你這是在哄我騙我！我都聽到了，你一直騙我……你是校長，是醫生，還是老師……你怎麼可以騙我……”